“素衣，素衣！”赵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了赵鳞宇，“素衣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他双目通红，踉跄着往门口奔去。
杜肜给后面使了一个眼色，顾菲可会意，拉着安韵躲向一旁。杜肜在赵德冲过来的时候，脚下一绕，闪到他的背后，四指并拢，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劈！
“失礼了。”他在赵德耳边低声说道。
赵德浑浊的双眼猛然一睁，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就要倒下。杜肜扶住他，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好像劈得有点狠了。”顾菲可皱着眉头扫向老人后颈上明显的痕迹。
“一着急没控制好力度。”杜肜向愣在一旁的赵鳞宇挑挑下巴，示意他把人接过去，“先把他带屋子里去，小顾你让白芷把他叫醒。”
赵鳞宇有些慌张地把赵德接过来：“老爷子不会有事吧？”
“没事，就是晕过去了。”杜肜挥挥手，帮衬着把赵德抬回了屋里。
白芷从白玉镯里出来，将柔荑搭在赵德的脉搏上，探了一会儿，冷冷说道：“脉搏极其不稳，他之前是不是情绪很激动？”
“没错，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像疯了一样往外冲。”说话的是杜肜。
白芷哼了一声：“契约者和魂妖都一样疯。”说完抽出几根银针，依次插入神庭、太冲、太溪等穴位，下手丝毫不手软。
赵鳞宇惊艳地看着白芷娴熟的手法，连自家老爷子晕倒都忘了关心，被杜肜咳一声提醒，这才回过神来。
安韵不敢打扰他们，戳了戳顾菲可的后背，小声问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顾菲可偏头给她解释：“契约者和魂妖是有心灵感应的，彼此之间强烈的情绪波动都会影响到对方。”
看来是素衣那些疯魔的举动和情绪感染到了赵德，让他变得这么不对劲。不过，那都是昨天的事情了，怎么今天下午他才成这样？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都是芙池的功劳，不但给赵德治疗了一番，还顺便让他睡了个好觉，一觉就到了下午……
白芷最后一针刺入了赵德的人中，赵德呻吟一声，悠悠醒来。
“爷爷，你怎么样？”赵鳞宇坐到床边，伸手想将他扶起来。
“别动！”白芷不悦地低喝一声，赵鳞宇的手就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她没有理睬旁边碍事的人类，翻了翻赵德的眼皮，确定无恙后，长袖一扬，几根插入身体的银针如数被卷走。
她回到镯子前，对杜肜三人低声嘱咐：“别让他受刺激，再疯了别找我！”
几个人都苦笑着应声。没办法，白芷就这又臭又硬的脾气。顾菲可最开始试着管教过她几次，她不反抗也不动手，但是每次她那孤高冷傲睥睨万物蔑视凡尘的眼神，都能把顾菲可吓退好几里远。
久而久之，大家和她相处久了，也就都习惯了。
赵鳞宇眼睁睁看着白芷回到云纹白玉镯中，盯着顾菲可的左手，眼中意义不明。
“咳咳……”赵德虚弱的咳嗽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赵鳞宇撑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床头，他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安韵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润湿了他的唇，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
待杯子见了底，赵德长舒口气，将上身重量放在床头：“谢谢。”
“赵德先生刚刚，为什么那么激动？”杜肜见时机差不多了，问道。
赵德闭上双眼，紧紧皱起眉头：“我感觉到素衣了，有人伤了她，她现在很虚弱。”
“……”顾菲可缩了缩脖子，她不敢说是白芷把素衣打伤的，虽然她这属于正当防卫。
“那您现在，能感受到她的位置吗？”情绪过于强烈时，赵德应当可以摸索出素衣大概的位置。
赵德沉默了一会，慢慢睁眼，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指向一个方向：“……北方。”
泷寅市的北方，北夜别墅。
“的确找对了。”杜肜笑了笑，手向后面一捞，把没搞清楚状况的顾菲可拖了出来，让赵德能够注意到她，“事实上，我们已经找到了素衣。而她，就是第一个发现者。”
赵鳞宇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变僵，而赵德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彩，他难以置信，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你说什么，真的……找到了？”
顾菲可沉吟片刻，为难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赵德不在乎顾菲可的态度，他只知道当她点头时，他欣喜若狂地坐直了身子，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地喃喃道：“终于……找到了，我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五十多年了啊，自打素衣离开后，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他痛哭流涕辗转反侧在每一个深夜，为自己的行为懊恼忏悔；他怕记忆中的她越来越模糊，因此一遍又一遍地在宣纸上描摹她的样貌，她最完美的时刻。
他无数次奔波，无数次寻找，不惜自己多年的财产与心血，他发誓上天入地也要将她找回来，祈求她的原谅。
每一次，他都可以通过契约找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每一次，她都如临大敌一般抢先几步仓皇地逃走。
可他没有放弃过寻找，也不敢放弃，他怕一停下来，无尽的思念就会像一片深海浸没他，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直到近几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弱的就快要迈不开步子。他知道，这都是素衣做的，但他欣慰地想着，素衣还未能忘记他，他造下的孽，迟早都是要还的。
现在，他们告诉他，素衣已经找到了，五十多年日日夜夜的思念终于可以有了着落，他哽咽着，垂下了两行清泪。
“我现在就去找她……”赵德不顾他人的劝阻，硬撑着身子站起来。
“爷爷你不能……”赵鳞宇想说些什么，却被赵德手一挥止住了。他手指向床头的柜子：“鳞宇啊，去把那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赵鳞宇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只好照办，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子，交给赵德。
杜肜透过盒子，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这是……”
“这是属于素衣的东西。”赵德轻轻拂过盒子表面，呼吸轻柔，眼神温柔地快要化成一滩春水。
他缓缓地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这就是！”赵鳞宇最先发出一声惊呼。
两颗深蓝色，如同大海般深邃的珠子，安静地置在盒中，在昏暗的小屋中，玲珑小巧，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这是，鲛人的眼睛，素衣的眼睛。
顾菲可和安韵心里一颤，素衣的眼睛，真当是赵德挖掉的？
若真是如此，他怎么敢，去求素衣的原谅！
杜肜抿唇，视线凌厉地扫过赵鳞宇。赵鳞宇自盒子打开后，目光就没离开过这对珠子，贪婪的神色一览无余。
蠢货……
赵德扣上盒子，阻隔了众人的视线：“我现在就去找她，把东西还给她！”他此时兴奋地像个孩童，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个疾病缠身的老者。
“不行！”顾菲可表情凝重，挡在他的面前，“你现在不能去！”
赵德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能？”
“因为……”顾菲可咬了咬下唇，纠结地说道，“你要是突然出现，把素衣吓到，不肯原谅你了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她提个名字就能让素衣疯成那样，这要是本尊现身，北夜那里一定会炸开锅，他们的任务也不好做！
“不如这样，让我先去那里探探素衣的情况，等我通知你们再过去，好不好？”
赵德有些心急，为难地说道：“可万一……万一素衣又离开了怎么办？”
他的时日真的不多了，他不知道，错过了这次，还能不能再找到她。
“这个你放心，有我在，素衣走不了的！”顾菲可拍着胸脯保证。
只要萧阡御不解开素衣的封印，不突发奇想给他们增加任务难度，顾菲可就没有后顾之忧。
“那……”赵德犹豫了半天，最终妥协了，“就这样吧。”
……
是夜，北夜别墅一片灯火辉煌。
郭成来到萧阡御的房间，敲敲房门，向他报告：“少爷，顾小姐来了。”
“带她上来。”萧阡御挥挥手，示意他去接人。
“是。”
萧阡御放下手上的书，溴黑的眸子慵懒地瞥向窗外，手指摩挲着下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等不及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菲可第一次踏进萧阡御的房间，里面的摆设大多是现代化的雕花家具，但是桌上文房四宝一样不少，桌沿上还并排摆着一对翡翠镂空双印。
他住的地方倒是雅致，只可惜，人却是一肚子坏水。
顾菲可隔着桌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喏，你的围巾，我洗好了。”
萧阡御坐在桌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嗯，伤好的都差不多了，驰骋疆场的药意外地好用。
“你就这样对我？”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低沉优雅如琴弦拨动的乐曲，像是在诱导顾菲可一些事情。
顾菲可茫然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不然呢，她该怎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