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桑行天替他演话剧？”顾菲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酱油又闲不住了吗？”
“嗯，他好像知道我认识桑行天，就拜托我和他说一说……”安韵怎么想都觉得这个任务很难完成，她是那种能说服桑行天的人吗？
“这事先撂下吧，毕竟桑行天现在的状态……”顾菲可带着安韵来到二楼，指着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很不好。”
自打桑行天从学校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不吃也不喝。
顾菲可知道，是桑路遗被抓走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但这样安静真的让她不习惯，她本以为桑行天会吵着闹着去救人。
杜肜只看了一眼，说由着他去，把每顿饭菜放在门口，什么时候想通了他什么时候就自己出来了。
“他……不会一直都这样了吧？”安韵有些担心。
“不会，如果他自己不出来，杜肜会逼他出来的。”顾菲可摇头，走上前在门口站定，看着脚下没有动过的饭菜，“而且时间紧迫，大家都不会有耐心陪他耍小性子的。”
“时间紧迫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知道。”
她敲敲门，屏气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声音，里面就像是没有人一样安静，但她知道桑行天就在里面。
她清了清嗓子，沉稳说道：“桑行天，我不管你有没有在听，有些话我一定要说。”
“学校里面有御同轩的暗桩，一早就有所准备，所以谢志义才能那么轻易地进入并且找到你们，我们现在正在尽全力调查，要把这些暗桩拔掉，而要找到这些暗桩，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同时，御同轩的总部分出了一部分人，正在潜入泷寅，如果让他们成功，抓走你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难事，我想你并不希望桑路遗白白替你挡了一下吧？”
屋里传来一阵骚动，顾菲可心道果然桑路遗是他的软肋，同理，他也是桑路遗唯一的弱点。
“我知道你一开始不肯相信我们，大发脾气不让我们接近，是因为之前受骗受得多了，想用这种方式保护你和你姐姐。可现在，桑路遗还是被抓走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究竟有多弱？口口声声强调不要我们把你当成小孩子，想努力装成一副大人的样子，你以为甩着张臭脸就是大人了？你被谢志义一招放倒的时候，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顾菲可退后一步，语气凌厉地放出最后一句话：“说到底，这其实都是你自己的事，想清楚了，你愿意像个缩头乌龟在屋子里躲着，还是重新站起来，去夺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说完，她拉着安韵就走了，临走前刻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没有任何动静。至于里面的人，那就要看他的造化！
两人一同向楼下走去。
安韵眨着星星眼，崇拜地说道：“菲可，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发言很有气势？”
虽然只是一个人对着门板说话，但气势并没有因此减掉半分。
“有吗？”顾菲可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并没有觉出任何不同，“大概跟在杜肜后面久了，说出来的话也变得一套一套的了。”
“唉，我觉得很帅气耶。”
“别说我啦，安韵你有时候胆子比我还要大呢。”
两人正说笑着，看见杜肜风尘仆仆地踏进驰骋疆场的大门。
顾菲可向他打招呼：“审问完了？”
“嗯。”杜肜擦着满头大汗走进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自己嘴里倒凉茶，咕咚咕咚喝下好几口，“审问室真热，比这天气还热！”
“有没有问到什么？”安韵给他拿了一块毛巾擦汗。
杜肜又猛灌一口茶，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把毛巾胡乱地往脸上一糊，缓了半天。
半晌，他才说道：“都死了。”
“死了？”顾菲可和安韵惊讶地问道，“你杀的？”
“不是我，我还没怎么动手呢，他们就先死了。”杜肜嘀咕着，“竟然在牙缝里塞毒药，真老套。”
顾菲可离他最近，闻着他身上这股子淡淡的血腥味，也该猜出来他下手有多狠。
能把那两个人逼到自杀，他还真好意思说自己没怎么动手……
“不过还好啦，至少打听到一些事情。”杜肜拿下遮脸的毛巾，展开铺在桌面上，“学校的暗桩，还有御同轩目前的动向，都查得差不多了。话说回来，桑行天那小子还没起来？”
“没有。”顾菲可努努嘴，“该说的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听没听的进去那就是他的事了。”
楼梯口传来一声重响，三人回过头，发现桑行天站在那里。
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脸色苍白，眼底全是乌青，眼神涣散无光，整个人瘦小不堪，脆弱的要命。
杜肜抿了抿唇，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舍得出来了？”
桑行天呆呆地看着他，微弱的声音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来：“我是不是很没用？”
“是很没用。”
“我就是个废物……”
“说的没错，你真的是个废物。”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因为你没有追求，以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你的，天真到认为不用争取，那就是你的。”
“因为我，姐姐被抓走了……”桑行天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眼中泪水摇摇欲坠，“因为我，害了好多人……”
他一直都知道，他有多任性，有多不让人放心。小时候，父亲的手下会因为他的任性要求，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只为了哄他开心。就因为他是首领唯一的儿子，没人敢违背他，父亲忙于事务没时间管他，把他的性子养的越来越蛮横。只有姐姐，敢陪在他的身边，在他做错事的时候也会不留情面的教训他，这才没让他变得彻底无法无天。
他从来不去关注组织里的任何事，任何人，因为他觉得他们都是应该围着自己转的，他将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所有人都要臣服于他。直到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到彻底清醒，他才发现，除了姐姐，没有谁是真心实意想要在自己身边的。
有多少人，为了能让他离开御同轩而丧命。而他傍身的本领，在御同轩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危险来临，他只能躲在桑路遗的身后，不断地逃走，狼狈地逃走。
他活了十五年，却活成了一个笑话。
“求你……帮我……”他颤抖着身子，双眼中死灰一片，满是颓废，“求你帮我……”
“你想求我帮你什么？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饭。”杜肜冷冷地对上他的视线，指尖用力敲着桌子，“想好再答。”
是啊，要求他什么，救回姐姐吗？
救回一次，等着再被抓走吗？
那不是他想要的，他早已厌倦没有尽头的逃亡……
“我必须提前和你说好，一旦和它签订契约，你就再也没有退路了，从此以后，你将和驰骋疆场共进退……”
那一天，杜肜的话不知为何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明明不是对他说的，可是当时杜肜的目光炯炯，像一把剑，直直地刺进他的心，扎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血流不止。
“你将踏上一条肮脏黑暗的路，你将见证并经历各种血腥残忍的斗争，永无宁日……”
他早已承受了从云端跌入泥潭的落差，看过了同伴的自相残杀，经历了信任之人的背叛，痛失了他的血亲，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你现在后悔，就告诉我，我会让你做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活一辈子……”
他桑行天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以前努力做个好的继承人，让自己和姐姐落到这般田地，这是欠了所有人的。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身子，目光炙热地看向杜肜，郑重其事：“我想请你帮助我，夺回首领之位。”
夺回原本属于他的身份、地位、权利，从根源上彻底铲除反动分子，只有这样，他和桑路遗才可以不用躲藏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真正地站在光明之下！
终于，到正题了。
杜肜勾唇一笑：“你可要想好了，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无论有多难，我也要去争取！”
他不会再逃避了，他要回去，名正言顺地回去，继承父亲留给他的一切！
“你如果一开始就能这么想，我们就会省很多事。”杜肜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给他，“现在，你应该去整理一下你的仪容，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样子！”
“该吃晚饭了，我去做饭。”安韵走到桑行天身边，摸了摸他的头，“一天没吃东西了很饿吧。”
“还好。”他饿了一整天，胃部已经麻木了，偏头不满地说，“别摸我头！”
“抱歉我忘了。”安韵吐了吐舌头，她习惯上把桑行天当成小弟弟照顾了，“我马上做饭。”
杜肜碰了碰顾菲可：“帮我们两个弄一下洗澡水，一身臭汗和血腥味，难受死了。他闷了一天，也该洗洗了。”
“知道啦！”顾菲可体谅这个大忙人，白了他一眼就跟着安韵上楼了。
趁这个时间，杜肜又对桑行天说道：“上次你们说怀疑一个叫邵南的人，是吗？”
“是，他和一个我认识的人很像。”
“果然。”杜肜冷笑一声，邵南这人藏得很好，一开始连程叔也没有发现他，如果不是这次他有些心急，直接在桑行天面前暴露，恐怕还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揪出这个人。
“这个邵南，他原来姓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