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被冻得僵硬,挖着桔梗好生艰难,淡紫色的花朵已经被寒冰裹住,叶叶精致干净,若是不融化还可以当个漂亮的冰标本。
墨酒在认真凿着桔梗,“咂咂”声如他的速度般上下跌宕着。我也拿着镰刀在划冰,寸寸土壤被划开。
我得意瞧瞧满框草药,拎了拎,有那么重了,背上箩筐就去山下河边洗草药。
墨酒目光从未离开过我背影,我洗着草药没多大注意。
青青叶,紫紫花,寒而掬。
洗好后,他拉我站起来,我将桔梗放在箩筐中大力抖了抖,水花四溅,透过洞眼漏出。
忽而,远方几声“哟!”将我们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不远,姚大娘带着自己大女儿在河边打洗衣服,旁边围着几个同龄妇人,说人长说人短。
姚大娘“哟”的一声带动了其他妇人,目光唰唰向我们瞟来。
“这不是李药家远亲吗,来这十天半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村里人哪个亲戚来了不见村长的,以为搬出村里就翻了天了。”
“李药那贱丫头克爹死娘,偏偏还讨了个狐媚子姐姐,谁愿意喊她去治病?别到时候人没好倒是被她治死了。还有那个什么姐夫,都是些来路不明的货色,她们家都被李药给毁了。”
“可怜李家医得一手好病!”
忽而想到初次见到李药她的热情收留,原来都是因着她一个医者,鲜少病人找她看病,这些日子来一个人忍着孤独与郁闷,我的初来乍到,她如获至宝满怀欣喜让我留下。
听到他们骂的那么不堪入耳,我握紧了拳头。
墨酒抚了抚我肩膀,眼神示意我冷静,自己从地下拾起碎石子,凛然朝姚大娘打去,正中下怀。
“啊哟!”姚大娘捂腹大叫:“哎哟!哪个天杀的!疼死我了!唉哟!”
旁边人见道,两个妇人急忙上去扶住她,她才不至于滚在地上打滚。
姚大娘疼的面红耳赤,那碎石虽隔得不远但是用的力要是大也得让人疼个半死不活。
一旁路过几个老头子,大老远听见姚寡妇哭爹喊妈,隔着岸喊了句:“姚寡妇,大过年的,别哭丧!”
姚大娘听见瞬间来了气,插着腰隔着岸骂回去:“你家老婆子迟早有一天也是寡妇!哭你丧的时候我还要一边摆炮放!”
姚大娘是出了名的泼妇,嘴毒得很,各种咒骂的话都说得出口,老大爷见她又要发作,在骂声里走了。
一旁大爷的老婆子听见姚大娘那么咒骂自家老头子,仗着白发两鬓但身体硬朗得很,忍不下这口气,跑下河边来就跟她打扯起来。
“姚寡妇!你骂谁呢!克夫的扫把星!”
姚大娘正气不打一处来,怒狠狠和她对扯:“骂的就是你那多管闲事的死遭头子!你们两个倒是配起来了,一个货色!”
我和墨酒在一旁看了出好戏,我更是笑的直捂肚子,一群嘴毒的妇人互相撕咬看的再精彩不过,这个村的人怎么样我也估计了若执掌了。
墨酒替我提着药篓子,洗净的草药还带着软香,桔梗的紫衬上绿青的叶在冬里别有一番韵味,我奔奔跳跳跟在他背后。
末了,往河里瞥一眼,姚大娘的打衣棍已经随着水飘得老远,去下游了。
我幸灾乐祸喊住墨酒:“你看,她的打衣棍飘走了!”
墨酒看向我指的方向,身子挡住我的眼睛:“还不走,人家等会扯到你身上看你怎么收场。”
我悻悻然跟着他离开,背后传来此起彼伏扣人耳膜的骂声:“天杀的!我的打衣棍!”
听到姚大娘的嘶喊,墨酒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避免落得个落井下石的口舌,再让人抓了把柄日子不好过。
“已经惩罚她了,少惹事。”
我嘟囔道:“这样不够爽!”
“爽?”他眯起眼睛看我,这哪是个未出阁姑娘家说的话,“你是想怎么爽?”
我理直气壮答道:“还没让她们看看李药的姐姐是怎么带着她发家致富奔小康的呢!”
墨酒觉得我老是说些他理解不了的词,我给他解释道:“小康就是温饱解决有钱花!”
他敷衍地点点头,道:“日后想办法给她们看,现在先回家吧,晚点还得把草药拿到街上去卖。”
我重新跟在他后面,抓了抓草药,满手水珠:“不知道那么湿没晒干的有没有人要。”
墨酒回道:“会有的。要是实在没有我们烘干了再去卖也行。”
“那可不行。”我耷拉着,“两三天就要过年了,要是没人卖就也没钱给你们买衣服了。”
“小财迷。”他狠狠揪住我耳朵,“藏那么多钱舍不得给我买件布衣,还得临时挖药赚。”
我正义凛然:“那是要砌房子的公款,不能动!”
“你自己怎么就能拿一点点银子拿去买衣服?”墨酒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的表情待我。
“那是报酬……”我越说底气越不足。
不行啊,得岔开话题。
君凡奚在山上给我的衣服就春夏秋冬固定那么几件,我也不敢问他要,款式老旧颜色也不好看,这边裁缝店的衣裳,正合我胃口。
墨酒的双眼开始上下打量我,我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迎接他那炽热的目光。
良久,他吐出几个字:“还算不亏,物超所值,穿在你身上还不错。”
第一次见墨酒除了吃以外的东西夸我。
嘻嘻一笑,大步往家中走去。
想到他的手,我又停下来,回过头去:“你骨折的那只手怎么样了?”
他闻言将手伸出展在我眼前,上边白色的绷带已经被草药青汁染遍,里面已经没流血,整个手瘦骨嶙峋青筋暴起,看起来痊愈的不怎么理想。
我用稍微力掐了掐,他磁性的声音冷酷传来:“想干什么?”
“看看里面长肉了没。”
“长肉了。”墨酒回道:“但是现在不能拆。”
“为什么?”我问道。
他冷傲回道:“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我撇撇嘴,“不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