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怀桑眸光一闪，转开了头去，假模假样地逗着脚边的小黑狗。
一瞧他这反应，姜云舒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即便心里有千万种想法，如果被万俟玉问起什么，他也会挑对方最想听的答案来回应。
姜云舒却并不认可：“不行，你得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来才行。太子殿下，你要时刻记着，你的身份与一般皇子不一样。”
“啊？是吗？不知慧妃还有何赐教？”万俟怀桑耸耸肩，显然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便是在下逐客令了，姜云舒向来识趣，虽然有心再劝，却终究是摇摇头，离开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初雪伴随着月头而来。
正坐在炭盆前抄着佛经的姜云舒放下手中的狼毫，转眸望着窗外那纷纷扬扬的雪花。
因为姜云舒畏火的缘故，琼华宫里任何一间房都至少会开扇窗。
如果是她本人待的屋里头更是如此，哪怕天再冷，只要有烛火或炭火，都要开着好几扇窗才能安心。
“主子，外头下雪了，可好看了。我们要出去走走吗？”
碧桃的性子活泼些，虽然因为万俟玉在微服出巡回来后，就没临驾过琼华宫而郁闷不已，但见到初雪，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感受到她的兴奋，姜云舒敛回眸光，淡淡一笑：“正好到了该给太后请安的时间，既然你觉得待着烦闷，那今日便由你陪我去千禧宫吧！”
闻言，碧桃顿时苦了张脸，央道：“我的好娘娘，您让奴婢去千禧宫，还不如罚奴婢待在屋里头给太后娘娘做大氅呢！”
“行了，逗你的。你想去玩就去玩吧！”
姜云舒轻笑出声，摆摆手，站起身来：“好了，红鸢，摆驾千禧宫吧！”
“主子就爱吓唬奴婢。”碧桃嘴上虽这样抱怨，却是笑盈盈地给姜云舒披上了外袍。
红鸢素来少语，只是手脚伶俐地把抄好的佛经给装好，低眉顺首地跟着出门了。
而此时，万俟玉正按照惯例在抽查皇子们的课业。
万俟怀桑这段日子是下过苦工的，自然进步最为显著，一时之间竟是在诸位皇子中拔得了头筹。
就连几个太傅，对他的表现也是大为称赞。
这个结果让万俟玉也深感欣慰。
这个太子以往在他眼里就是个风雨飘摇的角色，仿佛随时都要倒下似的，只是因为忠勇侯府在背后的支持，才勉强坐住了太子之位。
没想到，在姜云舒过世之后，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
毕竟是自己钦定的太子，万俟玉当然希望怀桑可以给他争口气。不过他正值壮年，太子年纪又小，慢慢成长起来的话，正好。
万俟玉把几位皇子的课业一一翻过，随手丢在了桌上。
他不是刻板的父亲，深知有些皇子的才能并不在这些课业上，所以每回检查完课业后，都会提个问题，让皇子当场作答。
前几回提到的都是政务方面的，于是，这一回万俟玉转变了方向，让几位皇子谈谈对前朝的冯霭将军的看法。
这万俟玉推崇冯霭可不是什么秘密，几位皇子特别积极地就把冯霭的丰功伟绩大肆鼓吹了一番，慷慨激昂地仿佛自己亲身体验过一般。
倒是万俟怀桑突然想起了那天姜云舒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等着其他人把能用的赞美词都用过了，这才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万俟玉虽然推崇冯霭，但脑子很清醒，那些吹捧在他听来都是些华而不实的虚言，根本没有说到实处。听得多了，甚至觉得有些厌烦。
于是，万俟怀桑这不一样的言论顿时就在这哄闹声中脱颖而出。
“哦？怀桑，你明知朕推崇冯霭，却说冯霭不如唐卢，就不怕朕不高兴吗？”万俟玉面色一沉，顿时龙威压人。
众皇子顿时窃笑了起来。
万俟怀桑没有理会这些嘲笑声，只是把自己对两位将军的看法，对战场和胜仗的理解，都表达了出来，甚至还仔细分析对比了好几场实战。
他足足说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把自己为何得出那个结论的原因给解释清楚。
众皇子原本还想看他的笑话，可听到后来，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几个皇子心有不忿，当场就反驳了起来，可反驳的言语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对怀桑的表现，万俟玉倒觉得惊喜极了，忍不住连连点头，肯定道：“说得好！看来怀桑确实是下过苦功夫的。来呀，赏太子烛龙文房四宝一套！”
烛龙文房四宝，那可是万俟玉专用的，统共只打造了五套，可见其贵重程度。
至于那几个明明肚里没墨却还想着反驳的皇子，则统统被万俟玉训斥了一顿。
万俟玉并不指望所有的皇子都出类拔萃，但至少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若是没有天分，至少也该勤奋些才配得上现在享受的一切荣华。
例行考核完毕，万俟玉也没有再多留，叮嘱了太傅看紧点皇子们的课业，便回御书房处理政务去了。
万俟怀桑得了奖赏，脸上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显然对这贵重的赏赐并不感兴趣。
没想到，竟然被那女人给猜准了父皇的心思，还真是一丘之貉。
就在万俟怀桑在心里对这样的结果冷笑连连时，突然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一时不妨，被撞倒在了地上。
“哎呦，太子殿下这口才是好，可惜体力当真不行，本皇子不过轻轻碰了一下就直接倒在地上了，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当本皇子是有意为之的呢！”
傲然地从万俟怀桑身边走过的万俟瑾顿住脚步，嘲讽一笑。其他皇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万俟怀桑对眼下的状况是心知肚明，这万俟瑾仗着自己的母妃是庄妃，从小就喜欢给他使绊子，时不时搞点事情来戏弄他。
只不过从前母后还在，万俟瑾到底是收敛着。自打母后过世，万俟瑾就各种明里暗里地孤立他，嘲讽他，笑话他。
如果换作以前的万俟怀桑被众人这样嘲笑，早就哭鼻子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这点嘲讽对万俟怀桑来讲，根本就不痛不痒，没有半点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