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吏尚司许文亮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这里可不能留你们过夜。”
一行人走出吏部,谢予敷和李善元还有秋袁三人朝风雅堂走去,邵阳心里牵挂谢兰语,双腿不自觉的跟在三人身后,却不料被紧紧盯着他的邵永仁发现,厉声道:“你去哪里?”
邵阳低着头,道:“爹,求您让我去见见兰语,我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邵永仁果断拒绝道:“不行,现在你哪里都不能去,跟我回去。”
邵阳急道:“爹,求您了,真的只有今晚了,我必须跟兰语说清楚,不然我们都会后悔一辈子的,真的会变成悲剧的。”
邵永仁一把拉住邵阳的手,生怕邵阳擅自跑掉似的,道:“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是吧,给我回去,若不是考虑到你要大比,今天我非打断你的双腿,走,回去。”硬拖着邵阳回到邵府,又怕邵阳趁自己不注意时溜走,便把邵阳锁在了柴房,门口有福伯把守着,钥匙自然由邵永仁亲自保管,毕青无能为力,只能是心疼他家少爷,埋怨自己没用,在柴房门外陪着邵阳。
第二天,邵阳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邵永仁的监管下吃完的,第三日一早,邵阳趴在柴堆上正睡着,门吱呀一声开了,邵永仁站在门外,双手背后,邵阳睁开眼睛,只见邵永仁走了进来,伸手去扶邵阳,邵阳一惊,还以为邵永仁要打自己,下意识的身体一缩,只听邵永仁用少有的柔和声音道:“走,起来吃饭了,吃完就要去考场了。”
邵阳站起身来,大为意外的望着邵永仁叫了声‘爹’,邵永仁轻叹一声,道:“亲父子怎会有隔夜仇啊,何况爹还要靠你光大我邵氏门楣呢,今天是大比之日,爹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是爹的希望啊,阳儿。”他突然说的沉重起来。
邵阳登时倍感温暖,也能理解邵永仁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只是希望邵家能出一个文武全才,能让他在朝堂上挺直腰杆站着,不用现在这般卑躬屈膝,到处看人眼色,登时理解了邵永仁的苦心,在看他耳边的白发,鼻尖一酸,就要哭出来,邵永仁见了,拍拍邵阳的头道:“看你,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爹老了,这个家今后就指望你了,毕青和福伯的下半生都指望着你呀,阳儿啊,你应该长大了。”
邵阳点点头,忍不住哭出声来,道:“是,爹,我错了。”父子俩抱成一团哭了一阵。
二十日这天到来,大比场地设立在王宫的万卷殿,万卷殿位于王宫东侧,是编撰史册之地,亦是历年大比文卷之所,邵阳一袭白衣,发束冠顶,肩上背着文房四宝,来到殿前,精神一振,巳时已到,考生纷纷到场,不多时,殿里安排的上千个位置都座无虚席,邵阳被安排在长廊道里的一个位置,虽然上千人聚于此,殿里却鸦雀无声,考官们穿梭其间,检验各考生是否备有小抄,一经查出,立刻剥夺其考试资格,待众考官向主考官报告可以开始考试时,主考官转身回到内堂,取出一道圣旨环顾一周大生道:“众人听旨。”众考生和考官双膝跪地,拜倒听旨,主考官念道:”大比关系国家社稷,各位考生务必尽心尽力,全力以赴,严谨以待,凡若触犯大比规矩者,无论身份,一概革除大比资格,钦此!“
众人齐声道:”吾王万岁!“
主考官将圣旨小心合上双手捧着走进内堂,须臾双手捧着一轴卷纸出来,小心打开道:”大比题目是:国力。“
当听到题目时,众人立即陷入深思之中,相继回到座位上答题,邵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大比题目,慢条斯理的铺开卷纸,拿出文房四宝,提笔蘸墨,开卷头上写着‘国力’二字,其余考生也纷纷下笔。
文试一共两个时辰,巳时开始,午时末结束。到了午时末,锣声响起,众考生不能再作答,都放下笔,邵阳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写好,剩下的时间却是在托着下巴出神,心里记挂谢兰语,脑海中浮现出那晚谢兰语跳下楼的一幕,那时他真的吓了一大跳,方才知道谢兰语的用情之深,可想到自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怎配谢兰语这样的情深?被关的这几天里,他想了很多,自问自己不是无情之人,又反省却也多情不起,自己是不幸的,因为自己一直是披着面具在活着,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而同时自己又是幸运的,师父疼惜自己,谢兰语、杨月灵爱惜自己,而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没法回报他们,正想着,监考官走到他面前,从桌上拿过他的卷子他才回过神来,考官见他精神恍惚,不由得调侃一句道:“看来邵公子是胸有成竹,竟然还有时间发愣。”说完一声轻笑后走向下一名考生面前收卷去了。
邵阳颇为尴尬,还好这位监考没再出言讥讽他,当即收拾了笔墨,起身随着人流走出万卷殿,途中遇到董仕承,两人四目相交,却都是横眼相视,没一个人露出好眼色。
笔试已过,接下来就是武试,考试前不得与任何人接触,这是为求对每位考生公平,为考试结果公正,朝廷秉着选拔人才的目的一视同仁而下的令,这也是徐国上下最为重视的考试,所以,不容一丝懈怠,不许一丝作假。自笔试后的第二天便是武试,期间不得离开皇宫,夜里不得不跟男人挤在一起,幸好宫中房屋众多,但也是两人一间屋,和谁一起也是由管事的人说了算,最终邵阳和楚大定一间屋,得知上头这么分配时,邵阳的表情缉毒扭曲,楚大定一个人就可以占据整个房间,哪还有自己的空间?但又想不见得是坏事,楚大定缺根筋,大大咧咧惯了,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是女儿身,最多晚上自己睡桌子上不就得了。
晚上,两人走进房间,楚大定硕大的身躯往床上一坐,便听到床咯吱的一声响,楚大定见邵阳在一旁看着,登时不好意思的站起来,道:“邵阳,你来床上睡吧,这床也忒小气,我刚坐下就要塌了,若是我们一起睡在上面,只怕真的会塌的。”
邵阳坐在桌前,看了下屋里,除了桌子就是床,这桌子也不够楚大定来睡呀,便道:“不了,还是你睡在床上吧,塌了就当地铺,这屋里就一张床,我们就将就一下,我睡桌子上就可以了。”
楚大定走到桌前坐下,道:“那怎么行,你这小身板,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明天还要武试呢,我身强力壮,就算扔在冰窖一天一夜也会没事,这样,你睡床上,我睡地上,要不是这是朝廷的安排,我早就闹的分房人耳朵失聪,分这么个破地方,真是委屈死老子了。”说完由骂了几句分房人。
邵阳见他即便是觉得自己委屈还是将床让给他,心里一阵感动,道:“好吧,如此就谢谢你了,这份义气我记下了,不过明日之战若是我们遇到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说完呵呵一笑。
楚大定一愕,随即跟着笑道:“这话应该是我说的,文试,我没报任何希望,可是武试,我可是下定决心要拿下武状元,你要不服气,就一定要赢到最后,来和我比一比。”
邵阳暗说还没比试呢,就开始说大话,反观一想,人家确实有过人本事,对比试胸有成竹,道:“好,借你吉言,希望我能撑到最后。”嘴上谦虚,心里却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拿下武状元这个名头。
楚大定呵呵笑道:“没想到徐城出了名的无学之人和徐城第一才子同住一间屋,你说好笑不好笑,此刻若是有酒的话,我一定要喝上它三大碗,庆祝庆祝。”
邵阳呵呵一笑,不知该如何接话,见天色已晚,便道:“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楚大定好不容易和邵阳独处,平日里羡慕邵阳长得俊俏,玉树临风,又一肚子墨水,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而他到现在还没一个女子正眼瞧过他,本想问问邵阳除了外在之外可还有别的方法让女子看上他,然而此刻邵阳却要休息了,急道:“这么早就要睡啦,我还有好多事想请教你呢。”
邵阳登时惊愕,从楚大定嘴里说出‘请教’二字也是头一回听到,想必他真是有棘手的事要问,刚刚站起复又坐下,一本正经的道:“请教不敢当,有什么事尽管问,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楚大定见邵阳脸色变的认真,急忙帮邵阳倒上茶水,送到邵阳面前,面露羞怯的道:“你知道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我就是想问问你如何才能让像我这样的人得到女子的喜欢?”
邵阳登时张大了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本以为楚大定会问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没想到来找他取女儿心思经,楚大定见邵阳发笑,不悦的道:“你笑什么?像你这样的男人自然不会担心没女孩子喜欢,可是我,我只想有一个女孩子喜欢我就够了。”
邵阳一听,听出他此话中的端倪,也不在笑他,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哪家的姑娘了?”
楚大定听邵阳一问,不禁脸色绯红,低着头看桌子,跟着点点头,邵阳大感太意外,平日里楚大定风风火火,给人感觉五大三粗,没想到还会有这般小心思,这般小羞怯的时候,不免好奇,问道:“哪家的姑娘?能被你看上的姑娘,一定是位好姑娘。”
楚大定急忙认同的点头,道:“嗯,确实是位好姑娘,每次见到她,听到她说话我就慌神,心里就扑通扑通的乱跳,我可以告诉你她是谁,但是也只准你一个人知道,你不准告诉别人,我怕到时候被她拒绝,多丢颜面。”
邵阳嘻嘻一笑,道:“好啊,我不告诉别人。”
楚大定又露出绯红的脸道:“她就住在风雅堂,呵呵。”
邵阳登时一怔,风雅堂里的小姐只有谢兰语,楚大定见邵阳脸色变的难看,急忙道:“不是谢小姐,是她的婢女-竹儿,现在整个徐城的人都知道谢小姐和你的事,谁还会不自量力跟你抢。”
邵阳登时震惊的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楚大定,要知道当下在徐国,门户之见还是挺严重的,楚大定虽然长相不佳,没什么才气,但是也是朝廷官员的子嗣,也是位公子,所以按着徐国的习俗,他的夫人必须是小姐身份,没想到他竟看上一名婢女,只怕楚大定的家人不会接受竹儿,而此刻楚大定的心思显然全在竹儿身上,而竹儿精明能干,确实招人喜欢,这样的好女子嫁入官府也是理所应当,但她的身份限制了她,只怕楚大定的这份心思只会害了两人,正思索着,楚大定见邵阳沉思着,一点喜色也没有,道:“哎,邵阳,你怎么不说话,我告诉你是想你给我出出主意,怎样才能让竹儿注意到我,你不是和谢小姐关系很好嘛,帮帮我。”
邵阳没想到他竟然想通过自己和兰语的关系帮他追竹儿,一时不好作答,道:“我跟谢小姐之间其实没什么,别人乱说你们就信,竹儿喜欢怎样的男人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在这里先跟你提个醒,竹儿是个好女子,但是她的身份是丫鬟,你是朝廷重臣之后,身份悬殊,此事恐怕难成,为避免你们俩受伤,趁竹儿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劝你还是收回你的心思,免得伤人伤己。”
这番好心的劝告,但楚大定听来就是否定他的感情,登时气得拍桌子,盯着邵阳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懦夫!哼!”将头别过一边生闷气。
邵阳心想长痛不如短痛,楚大定若是执意喜欢竹儿,到时候事情败露,竹儿难逃世俗之争,即便竹儿无意也会被人蓄意加害,说她不知廉耻,想要攀龙附凤,乌鸦变凤凰,光流言都能害死竹儿,所以,为避免这些,邵阳才出言劝告,即便楚大定此刻生他的气,他也觉得自己没说错,无需道歉,叹了口气,道:“时候真的不早了,休息吧。”说完走到床前,将被子和枕头抱了出来铺在地上,自己躺在床上合衣而睡,但终究不放心,又将床帏拉下,将手枕在头上,耳朵却一直在听帷帐外的动静,不多时只听到一阵响亮的呼噜声,邵阳放心下来,开始想这次武试,他自小习武,深得父亲的亲传,他虽是女儿身,学习的武功全是男儿招式,霸气精炼,后来又有李善元的指导,武功大有精进,想到武试中最难的敌手只怕要数楚大定,此人虽然笨拙,但是天生神力,武试又不需用真刀真枪,木棍打在他身上只怕是给他挠痒痒,董仕承不足为惧,此人身居高位,他的武功大多是花拳绣腿,平日里他只跟同僚们过招,那些人个个巴结他,又怎会真的对他下狠手,所以他只当自己武功了得,无人能及。想着想着,脑子也累了,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