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洗漱完毕,坐到桌前,只见桌上摆着各种糕点,还有一碗汤,看汤的成色应该是名贵药材熬成的,他受伤的事杨月灵必定会知道,所以熬了有助他恢复元气的伤药来,邵阳不好拒绝别人一番心意,便咕咚咚将汤药喝光,吃了几块糕点,此时,一名太监双手捧着一套新衣走进屋来,满脸堆笑的道:“邵公子,正在吃早点呢?”
邵阳急忙起身,躬身一拜,道:“公公好。”
太监道:“公子不必起身,继续吃吧,奴才是奉命前来送给公子进朝拜见王上时所穿的衣服,奴才在此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在大比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之无愧的一等状元,将来挂帅封侯指日可待啊。”
邵阳不喜欢听这些宫人的献媚之词,但是这些人在宫里不说谄媚之词恐怕难以生存,所以这也是他们的一项生存技能,虽然不喜欢但是不能不尊重别人,便道:“公公谬赞,邵阳这就换衣随公公进殿。”
公公道:“好,奴才就在外面候着。”
邵阳道:“劳烦公公稍等片刻,素元,你也出去吧。”从太监手里接过衣服,太监走出房间,素元停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邵阳关上房门,闩上房门后才安心的去换衣服,打开衣服,衣服呈藏青色,彰显着穿它之人的身份,袖袍边缘一圈是暗红色,上面绣着朱雀图样,朱雀是古时四大神兽之首,这样的图案在徐国不是谁都敢往衣服上绣的,今日自己竟然能穿这样的衣服,登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会越来越沉,穿上它自己做事将会更加身不由己。
换上衣服,打开房门,只见公公立即笑脸相迎,道:“邵公子穿这身衣服果真更显英明神武,请公子随我移步到大殿。”
邵阳微笑以示礼貌,道:“是。”走出锦城殿,殿外停着一辆马车,公公示意邵阳上去,邵阳正要上去,余光瞥见左手侧不远处也停着一辆马车,更远一些又有一辆,见对应而去的都是殿门,想必是二等和三等之主的马车,邵阳一猫腰进了马车,公公则坐在前面赶车,不多时楚大定穿着藏红色衣服从殿内出来,秋袁穿着深紫色衣服出来,接着纷纷上了马车,三辆马车徐徐向千垂殿而去。
来到千垂殿外,马车停下,邵阳从车上下来,后面的两辆马车也停下,楚大定和秋袁下车,三人相视一眼,微笑示意,楚大定朝邵阳咧嘴一笑,本想说一番恭喜之类的话,却被旁边的太监示意他不要多言,三人并肩而行,邵阳走在中间,楚大定走左侧,秋袁走右侧,世人都称‘左右’,坐在先,所以一般左侧比右侧要尊贵一些,三人来到千垂殿门外,三位公公示意三人稍等,公公们先要进殿禀报,得到王上允许才能进殿,不多时,只听殿内传来一名太监的声音:“宣邵阳、楚大定、秋袁觐见!”
三人闻声规规矩矩的双手捧着放在腰前,低着头,脱下鞋子走进殿内,三人走至大殿靠近王上所在位置一丈之外停下,同时跪下伏地拜道:“参见王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上道:“平身。”
三人站起身来,王上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着,虽有宫里御医调制的治伤良药,但是也不能立马就能让人恢复到原来模样,道:“三位昨日苦战一日,寡人知道,对三位的体能和精神都是十分的考验,但是令寡人欣慰的是,你们经受住了那么严峻的考验,从六十人中脱颖而出,你们也知道这次大比不仅提前而且缩短比试时间,这也是寡人无可奈何之处,大将何良玉远赴蛮川,千里之外,而单国军队趁机攻我缁州,犯我边境,前日来报,单人已经打到庆州,战事迫在眉睫,却苦于无良将领我军出征,所以,寡人不得不从各位之中挑选出一批将领出来,与单人对战,你们三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平日里你们学的今日终于派上用场,你们就是我徐国的未来,接下来由寡人亲自授封,今日也是文试张榜之日,不如,现在就揭榜,寡人一并授封了吧,贡院大监。”
贡院大监立即走出列班,拜道:“启禀王上,贡院已将参加大比学员的成绩按着排名列出,请大王过目后就以榜文的形式张贴出去,现在就呈交王上过目。”说完从袖袍取出一卷轴双手举过头顶托着。
太监上前拿过,转交到王上手中,王上打开卷轴,突然眉眼上扬,朝邵阳瞥了一眼,随即合上卷轴,道:“嗯,立即宣董仕成、何彧进殿。”
太监领命道:“遵旨。”小跑着出了大殿。
王上脸色突然沉重起来,道:“此次大比提前的目的想必众卿家都是知道的,不如,趁董仕成、何彧未来之时,讨论一下战事如何?如今战事又过七天,派去支援的兵将不知能支撑多久?单人善战,欺我徐国近些年以文治国,这确实是寡人之责,以为天河能庇护我们,没想到单国早有阴谋,先是在天河源头发难,再仗着自己地势高大肆决堤,将大量的水引入天河,使得天河淹我庆州,如此打开缺口,可惜,我们知道的太晚竟然中了单人的圈套,被单人牵着鼻子走,真是岂有此理!”越说越气忿,说到最后狠狠一拍桌子,殿内的人登时一通跪下,道:“王上息怒。”
王上见殿内之人大多都是年迈的文儒官员,嘴上功夫一流,却没一个上得了战场,为今能指望的人只有董家,可他自有心思,本想摆脱董家的束缚,可如今就算提拔了邵阳,然而邵阳势单力薄,初出茅庐,领兵出征,很难令三军将士信服,不免懊恼,殿内一片寂静,只见一名太监小跑进殿,跪在殿中,道:“启禀王上,董仕成、何彧觐见。”
王上道:“宣。”
太监忙起身走到殿门,道:“宣董仕成、何彧觐见!”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便至殿门前,两人一同走至殿内,跪下拜道:“参见王上!”
王上道:“平身。”对还跪在地上的百官道:“都起来吧。”
众人道:“谢王上。”众人站起身来。
王上瞧了眼董仕成和邵阳,又瞧了眼手里的卷轴,沉思半晌,道:“这大比的成绩已经出来了,看到你们站在这大殿里,寡人甚是欣慰,仿佛看到了徐国的未来,武试的一等二等三等都在这里了,文试的成绩也出来了。”说完扬了扬手里卷轴,继续道:“本来文试武试各分三等,应该是六个人,但是站在这里的只有五个人,那就是说明有人更加出类拔萃,在两试之中都取得了前三等的成绩,着实可喜可贺,寡人先在文试中取得三等的是,何彧。”朝众人脸上瞧去,看来众人一点都不惊讶,想来都是在大家的猜测之中,王上呵呵一笑,道:“何彧身为大将军的爱子却在文试中取了三等,武试中却落在第四,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何彧脸色登时一僵,当即跪下,道:“草民有负王上厚望,请王上责罚。”
王上摆摆手道:“诶,寡人只是开个玩笑,你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寡人没有失望,相信你父亲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起来吧。”
何彧道:“谢王上。”站起身来。
王上顿了顿道:“首先,寡人先要表扬邵阳,两场比试中都在前三等,这是何等的荣耀,寡人也要恭喜邵尚司啊,养了个好儿子。”
邵阳和邵永仁一同跪下,邵永仁难掩喜悦,虽然极力掩饰,脸上还是堆满了笑,道:“谢我王夸奖,邵阳取得如今的成绩,都是受我王的福恩啊。”
王上道:“嗯,起来吧,邵阳取得如此好的成绩,邵大人一定是费了不少心血,邵阳啊,冲着你爹如此苦心培养你的这份心上,你可不能让他失望啊,男儿志气应当为国为民,报效朝廷,一定要要忠于朝廷,爱护天下百姓,将你的这身本事淋淋尽致的发挥出来,知道吗?”
邵阳听到’为国为民,报效朝廷’时心中一股正气油然而生,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这八个字才是自己该做的,凛然道:“是。”
殿内的人听王上如此夸赞邵阳,想必文试一等也是邵阳了,邵阳早有‘徐国第一才子’之称,所以取得文试一等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还能取得武试一等,这时董相国的脸上抽了又抽,看来对王上对邵阳的态度十分不满意,董仕成亦是满脸愤恨,根本没有道贺之喜色,只听王上道:“邵阳这次在文试中取得的是二等。”听到‘二等’两字殿内的人都露出惊讶之色,虽然都是惊讶之色,然心思不一,贡院大监更是疑惑的望向王上,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邵阳是一等,而王上却说邵阳是二等,但王上当着文武百官说邵阳是二等,他虽有疑问但不敢说,将头低下,不与任何人对视,而董相国和董仕成脸上登时浮现难以掩饰的喜色,邵阳是二等,那董仕成便是一等,这结果令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然又在情理之中。
王上继续道:“所以恭喜董仕成,在文试中取得一等,而邵阳在武试中取得一等,楚大定为武试二等,秋袁为武试三等,贡院大监,按照这个结果张贴榜文,昭告天下,让天下的人都为这五位庆贺,沾沾五位的才气,希望下一次的大比能够出更多的人才,为朝廷所用。”
贡院大监领命道:“是。”
董仕成跪下道:“谢王上。”
王上道:“大比的结果已经昭告天下,寡人思前想后,觉得此次出征关系徐国的存亡,所以绝不能马虎,大帅一职寡人想请董汛担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董汛担任统帅,殿内大半人都不愿意,但是其董家势力与日剧增,就连上次在庆州犯下血案,王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了了之,而此刻王上已经指名道姓的说让董汛担任统帅,虽然是在问各位,其实只是在通知各位一声,客气的一问而已,一时都没人发言。
董相国和董仕成登时眉梢上扬,董汛出列道:“为王上分忧,保护徐国是每个身为徐人的职责,董汛不才,愿意遵王上之命领兵出战,势必将单人赶出徐国。”
王上道:“好,董卿有如此决心寡人甚是欣慰,这样,寡人下令,此次出战庆州,董汛为统帅,其手下张泽将军为副帅,邵阳为右前锋,董仕成为左前锋,朱工贯、楚风为副将,楚大定、秋袁、何彧为参将,胡安为军师,领兵三万,两日后出征,一举将单人灭在庆州。”
众人立即领命,道:“臣等谨遵王命!”
王上道:“好,都下去准备吧,得胜之日,寡人会在王宫摆上宴席,为各位接风洗尘,在此,寡人预祝各位凯旋归来!”
众人齐声道:“谢王上!”
王上道:“退朝。”说完,率先走出大殿,等到殿上伺候王上的太监、婢女退去后,众人才陆陆续续起身,董仕成笑脸盈盈的走到董相国和董汛身边,随后便有大臣向三人道贺,恭喜董仕成在文试中得了一等,有了一人就有第二人前去贺喜,而邵阳这个武试第一、文试第二,反而没有多少人理睬,邵阳也不在乎,走到父亲邵永仁身边,叫了声:“爹。”
邵永仁见朝堂上的人都去巴结董家,自己留下也没趣,黯然低头,道:“走吧,回家准备一下,三天后就要出征了,回去好好养几天伤。”双手背后,走在前头。
邵阳心中微觉温暖,父亲终于不像以前那样严苛,原本以为父亲会因为他没有得到文试第一而责骂他,而此刻听到的却是温言的关心,这比在大比中得第一还要开心,难以掩饰喜悦的道:“是。”父子俩走出大殿,直到宫门口时,邵阳瞥眼见秋袁一直走在自己身后,原本还想着至少何彧还会跟来,没想到也不见人影,秋袁见邵阳看着他,露出不屑的神情很快从邵阳身边走过,邵阳本欲去风雅堂一趟,突然好想师父李善元,比试中虽然师父一点不留情面,被打断两根肋骨,可他就是恨不起来,怨不起来,反而想到自己就要出征,两人不知要分别多久才能见,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感伤。
大军很快准备妥当,严阵以待,邵阳临行前本欲去一趟风雅堂,自上次与谢兰语分别之后再没能相见,不知谢兰语此时怎么样了?然此时正是风声正紧之时,他更不能去,心里万分歉疚,师父李善元近日也没了消息,仿佛一时间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失望之余不免自伤自怜起来。
邵阳在府上休养两日,期间换药上药都是他自己完成,毕青只看到邵阳脸上的伤就已经觉得惨不忍睹,心疼不已,更难想象邵阳身上还有那么多伤,他自己更加难受,恨不得替邵阳忍受这些伤痛,所以每天熬药倒水更加尽心尽力,起床添衣更加无微不至,经过两天的休养,邵阳的伤好了些,脸上的肿消退了,只是还留着淡淡的淤青,一早,邵府门外就来了四名身穿铠甲的士兵,最前面的两人手中各捧着一只托盘,左边的一只托盘里放着一套银色铠甲和头盔,黑色官靴,右边的托盘里横放着一把长剑,四人大咧咧的走进院里,福伯从在院里打扫,见到四人,立即去叫老爷和邵阳。
两人得知消息,都急匆匆前来迎接,几乎同时到达院里,邵永仁笑脸盈盈的拱手相迎道:“不知四位军爷莅临敝舍,邵某未曾远迎,还请则个。”他见到四人时就见到来者手中所捧的物品,料想是朝廷派了使者来请邵阳上任的,心中欢喜,说话用词都十分客气。
然而几位都是没读过书的大佬粗,听不得文人在自己面前卖弄文字,都不禁嗤之以鼻,心里微气,但碍于邵阳在此,以后邵阳就是他们的上级,便仍住不发,但也没给好脸色,最前面的士兵,道:“好说,好说。”朝邵阳道:“邵将军,由于前方战事吃紧,大帅下令,委任仪式就免了,一切从简,命我等前来接邵将军与大军回合,这是右前锋的铠甲还有佩剑,请前锋立即换上。”说罢将托盘递到邵阳面前,邵阳道:“好,请稍等片刻。”从士兵手中接过托盘,转身回到房中。
院中剩下邵永仁和四名士兵,邵永仁斜眼一瞧,见那将托盘交给邵阳后的士兵,腾出手后,右手按在跨上的佩剑柄上,他人高马大,身穿铠甲,又显露出一副趾高气昂模样,让人见了,油然生畏,邵永仁嘴角却显露出一丝睥睨之笑,忽想到什么,摆出一副陪笑卖乖脸,对这名士兵道:“让几位将军站着真是失礼,请几位进屋坐着等吧,喝口茶。”对福伯厉声道:“福伯,你是怎么招待客人的,怎么不事先给几位将军看茶?让人在院里站着,这是我们邵家待人的礼数吗?”
福伯倍感委屈,道:“是,老奴错了,老奴这就给几位将军看茶。”
那高大的士兵立即伸手阻止,道:“不必了,我们来此只是例行公事,时间有限,等邵将军换完衣服出来就去大帅面前报道,片刻不得多留,邵大人就不必麻烦了。”
邵永仁道:“哦,那是,那是,前方战事吃紧,马虎不得,不知大帅有没有想到退敌之策?若能及早退敌,那真是百姓之福,徐国之福。”
那士兵洋洋一笑,道:“放心吧,由董家军挂帅做主力军,这一仗一定能赢,在我看来,何止退敌?简直能打到单人大败而归,哼哼。”言语之中得意非常,显然他就是董家军中的一人了。
邵永仁连声附和,道:“那是,那是,徐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董家军的威风,等到了战场,单人只听到董家军名头,只怕都要吓掉三分胆,如此一来,我们邵阳参与这一战,也当是去历练一下,开开眼界而已,没什么能做的。”
那士兵道:“那倒未必,邵将军既然是右前锋,大帅早就安排他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突然见邵永仁眉头一轩,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方才明白,原来邵永仁在套他的话,心里登时一阵厌恶,立即止声,仰头看向四周。邵永仁听的正认真,也正说到紧要关头,突然不说话,见士兵的神色,知道自己刚刚的意图表现的太明显,暴露了自己,尴尬的一笑,朝身后看去,只见邵阳已经换好衣服正朝这边走来,对那人道:“我儿出来了。”邵阳走至邵永仁面前,叫了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