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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分手前的苦涩心结
作者:刘承俊 时间:2021-07-27 19:56 字数:10481 字

方杰穿了件棕色衬衫,衬衫却往一边扭着,看上去很不顺眼。钟教练看见了,于是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方杰衣扣少了一个,于是关心地说:“方杰,看你,衬衫的衣扣掉了一个,也不知补上。”

方杰很感动,眼圈几乎红了。难为情地瞧着衣扣,喃喃道:“是的,的确少了一个。钟教练,谢谢您的关心和厚爱。”钟教练走过去,摆正方杰的衣襟。然后掏出针线,开始给他钉衣扣,并且语重心长地说:“方杰,别看钉个衣扣,学会它,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成功有成功的喜悦,失败有失败的美丽。一个能拥抱阳光的人,他永远不怕黑。方杰,我说这些,你能理解吗?”钟教练的关心鼓励,方杰永远牢记在心。他暗暗发誓:终究会有一天,他一定要报答钟教练的恩德。钟教练见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于是借此机会,告诉他个喜讯:“方杰,李校长说了,念你原是本市少年组短道速滑冠军,是个难得的人才。校长决定推荐你到本市师范学校当教练。那里的办学条件比较好,我相信你会欣然接受的。”

方杰思想斗争很激烈,心情更是不平静。他沉思了会儿,于是婉转地回答:“钟教练,谢谢你的关心。至于应聘这件事,我还没考虑。呃,人各有志,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常言道,人最伟大的,并不是创造了这个世界,而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生活的宫殿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可你打开的间数,却不足挂齿。别看我两手空空,不名分文,可日子就得唱着过。钟教练,我可不是个懦夫。只可惜,你所苦口婆心培育的,都是些退缩和怯弱的胆小鬼。老子认为,肉体虽然死而精神永存才是真正的永恒。”

钟教练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劝说道:“方杰,可不能任性噢!你可看见了,那些队员,有的走了,有的被辞退。唯独留下了郑妙和你,显然你是幸运的。”方杰很倔强,也很傲气。他有他的理想,他有他的信念,他有他的选择。他总认为,像牛被人牵着鼻子走,永远会失去它的自由。像风箏被绳牵着飞,永远飞不高的。他以为,人最富有的,并不是拥有一座金山,而是金山买不到的东西,那就是自信和意志。

方杰总觉得像是关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憋闷得很。他坚起一根手指,插在浓密的头发里,胡乱地抓挠着。钟教练明白,这是他要发脾气的预兆。钟教练看在眼里,一股温流涌上她的心头,于是又引起她的话题:“方杰,我们即将分手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可你总是愁眉苦脸的,像有什么没有了结的心事似的,总是那么萎靡不振。是你背了太多的心愿,致使流星跌得那么太重。”

方杰借此机会,却岔开了话题。

“钟教练,是谁引诱于莉参加夜总会?

又是谁把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不澄清,我走不愉快,留不安心。”

这个问题很敏感,也很复杂。如果避而不谈,倒是聪明的。可钟教练却不这样想。但闷了好一阵儿,却没说话。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挽救一个人,是她的使命。于是耐心的劝说了几句,但每句话,却像重锤一样敲击着方杰的心。

“方杰,于莉的事于莉自己负责,别人无权干涉。事情的严重性不在夜总会,而是在于你对待于莉的态度。她是大龄青年,生活的道路应该由她选择,可你从中插上了一杠子,看来问题就复杂了。方杰,你应该认真反思,正确地对待于莉,也要正确地对待自己。”

这样单刀直人地谈话,全把方杰的思维打乱了。偶尔,有一种很亲切的声音,却吸引了他,那是夜总会传来的靡靡之音。钟教练一见方杰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无心继续再谈下去。临别,钟教练很失望地说道:“方杰,时间不早了,谈话就到此为止。我以上谈的不一定全对,对的,请你接受;错的,请你批评。上帝决定了谁是你的朋友,幸运的是在选择朋友方面它给你留了余地。”

方杰细心观察着钟教练脸上的表情变化,觉得她说的每句话都重似千金。他默默地目送着钟教练,直到她的身影淹没在一簇簇冬青里。

方杰沸腾了,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钟教练心情沉重,方杰仍旧自由自在,我行我素。被压抑的激情,随着岁月的流逝,又化作了一桩桩行云流水般的热情。

方杰刚走进郑妙的居室,电话铃却突然响起来。郑妙走过去接电话,一听是于莉的声音,便把话筒交给方杰。方杰心情很紧张,口吃地回答:“是的,于莉,是我,方杰。结业之前会一会,约谁?

红岩、丁一和郑妙?

那好吧,我保证按你说的去做。”他想象着于莉的倩影,一股激情涌上他的心头。他从心底蹦出几个字:我爱你,你这位难以驾驶的少女。

方杰答复的很干脆,反把于莉将了一军。她唱完了一支歌,就离开了酒吧间。于莉急匆匆地回到居室,换上衣服,重新梳理打扮了一番。而后走到门口,朝楼下招呼小娟。小娟一听是于莉在喊,不敢怠慢,连忙上楼去。推门进屋,习惯地站在桌子旁边,恭候着下文。

于莉问:“小娟,我安排的酒菜,准备妥了m?”小娟忙答:“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你邀请的贵客光临。”

按照往日的习惯,凡是于莉邀请的客人,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来这里之后首先应该办的就是洗尘,换句话说就是沐浴。小娟很精明,试探着问:“于小姐,浴池里的水有些凉了,还放点热水m?”于莉忽然想起这件事,连声夸奖道:“嗨,傻丫头,考虑的比我还周全。”于莉夸奖她,小娟激动得拭眼泪。于莉似乎被小娟的举动感动了,随之补充了一句:“小娟,春节快到了。到时候,我给你买身新衣服,带足工钱,回家看望你的双亲……”

小娟激动地拭着眼泪,倚在临街的窗子跟前,心里乐滋滋的。太阳落山了,又是一个恬静的黄昏,一轮落日收敛了它的余晖,远处的群山一片黛绿,近处的建筑群一片金黄。大街上的华灯初照,五光十色,又是一个温馨的夜晚。路上人来攘往,车水马龙,异常热闹。路边的梧桐树伸着它粗壮的枝条,展示着它生命的活力,像一首凝重而古朴的诗。于莉半仰在松软的沙发上,殷红的夕阳映照着她完美的身姿,显得更加可爱和妩媚。于莉心急如焚,期盼着邀请的朋友快点到来。她很激动,反复嘱咐小娟:“小娟,你在大门口等着。只要看到方杰的影子,就把他喊到我这里,有话给他说。”

人生难以捉摸。有些人厮守一辈子,到头来却像个过路人;有些人只见一面之缘,却一拍即合,相处默契。楼下有人来了,于莉的心几乎被提到喉咙里。

小娟前边走,方杰后边跟。于莉看见了方杰,急忙迎到门口,问:“方杰,丁一呢?

他为什么没来?

莫非他像一只破瓷碗,被人抛弃啦!”

方杰半仰在沙发里,给于莉解释丁一没来的原因。于莉听了,多少有些扫兴。埋怨道:“忙,忙,忙的是一群傻瓜蛋。他忙了这么些年,到底忙了点啥名堂?”正当她发牢骚的时候,有一位中年男子,在门外“咳”了一声,便叉着两腿,挡在门口。使着欺负外来人的眼神,好像唤起他陈年的记忆,清楚知道巴结应该用在哪里?

于是问道:“小于,你时长提念的这位客人,就是他?

姓方,叫方杰,我没有说错吧!”

方杰欠了下身子,盯着来人浅白麻子的脸,多少还有些拘谨。口吃地回答:“先生,你说的很对,我就叫方杰。是于莉的朋友。”

于莉走到门口,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侧着身子挡在那里,仿佛有意不让来人进屋似的。她知道生活中最难对付的是“癞”,可来人却比“癞皮狗”更可恶。于是敷衍道:“老王叔,又要劳累你了。小娟催你多次,才来?

难道你是客人的客人?”王经纪斜视着沙发上的方杰,阴沉着脸子,傲慢地告诉于莉:“小于,给你四十分钟的会客时间。若是再耽误了节目的演出,可事不过三,我可不饶你。这年头,时间就是金钱,钱是人挣出来的。哼,有的是聪明得像天气;可有的人傻得像天气预报,变天它都看不出来。”

于莉扭了下屁股,撇了下嘴皮子,娇滴滴地回答:“王叔,我记住啦!你放心,我不会自食其言的。”

姓王的打着官腔,每句话的吐出都很生硬,揶揄道:“小于,这是张经理给你的小费。只要你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力气,飞黄腾达有时机。”

王经纪走了,头也没回。于莉回到屋里,严严地关上房门,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诅咒道:“这个老不死的,可走了。方杰,放松些,痛痛快快地玩一会。”

方杰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他现在知道,于莉所以走红,原因就是把身子许给了别人。方杰感到有些厌倦,于是委婉地说道:“于莉,我太疲倦了,要马上离开这里,有事吗?

快说。”

于莉有些激动,追问了方杰几句。

“方杰,我邀请的几位客人为什么没来?

请你解释下原因?”方杰无语。他眼睛盯住一尊观音菩萨,在那儿出神。菩萨像放在室内的墙角里,身上落了一层淡淡的灰尘。方杰用手一指,打趣地回答:“于莉,你就问那尊菩萨吧,她会告诉你。咳,什么叫多余?

夏天的棉祆,冬在的蒲扇,还有等我心冷后的殷勤。”

于莉猛地扑过去,娇滴滴地倒在方杰的怀里,轻轻地捶着他的胸脯,撒娇似地说:“你真坏,方杰!你真傻。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于莉俊秀的脸上,变得更红了,像个红透的苹果。方杰伸着双臂,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吻她的时候,于莉闭上了眼睛。

“我跟你在一起,既是冒险的,也是幸福的。”方杰很温情地说。

“我也是,从来未有过的欢快和幸福。”于莉很激动,几乎语不成句。

方杰的胆子渐渐大起来。他解开于莉的内衣,颤巍巍地把手伸了进去。手慢慢地向上移动,最后终于摸到了那对坚实的,硬凸的东西……

“亲爱的,我爱你,我终生属于你!”于莉把方杰紧紧地抱住,气喘吁吁地说。

“亲爱的,我爱你,非你莫娶!”方杰的心被提到喉咙里,激动得直流眼泪。

于莉呢喃着,念叨着,似乎陷人远古的梦中。方杰不允许她再说下去,紧紧搂住她的脖颈,封住了她的嘴。蕴藏异性深处的神秘与风情,用身体暗示着深情与蜜意,体会“磨”才是心境的踏实。

“于莉,我现在才明白了,你是无辜的。不要怕,有我在你的身边,我会永远保护你。过去,我看上的,是你超群的容貌,你看上的,是我成熟的魅力,阴差阳错,谁也怪不得谁。”

于莉预示着麻烦,也预料到不测,但她却表现得很轻松:“亲爱的,我是清白的,我仍然是个完人。我洁身自好,用我的尊严和生命,桿卫着我的尊严!”她的话是真诚的,没有丝毫的掩饰和伪装。方杰相信,她是纯洁的,像雪、像水、又像玉。青春像本仓促的书,只要掀几页就过去了。可友谊却不是这样,它给人生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

“亲爱的,爱情让我们忘却了时间。时间过得真快,40分钟转眼就过去了。”

方杰很惋惜,紧紧地抱住她,纠缠着不让她离开那里。央求道:“于莉,听我一句忠言,跟我走,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走吧,走到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过几天自由自在的、心平气和的日子。”

门外有敲门声,于莉拉开条门缝,一看是王经纪,于是把他拒之门外,并且严肃地说:“哦,姓王的,不许你进屋。你若是伤害方杰,老娘就跟你拼了。”

王经纪退到门外,斜着眼睛,捏着虾米胡子,用鄙视的目光盯住房门,恶狠狠地咒道:“嗨,你这个贱人,不喜别人逞。只要给你戴高帽,就不知姓啥名谁啦!”

方杰耐不住了,于是猛地跳起来,冲到门口,正要发作,却被于莉拦住了。央求道:“方杰,忍得一时愤,永远没烦闷,耐着性子,有事我挡,有话我说!”

方杰紧绷的脸,几乎变了形,形状像个不熟的柿子,咒道:“他妈的,欺人太甚!”他气愤地咕噜着:“你小子甭猖獗,早晚我要收拾你!”

王经纪咕噜了几句,说了些难听的,方杰坐在沙发上,没听清楚。这样也好,凡成他不会说好听的。经历了人世沧桑,尝尽了人情冷暖,方杰应该庆幸,没有错过生活的机会,是于莉给他的赏赐。

于莉尚不理解,为了让她活得潇洒,活得幸福,方杰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

欠圆的月亮挂在树梢上,户外的空气格外清新。方杰如同一觉醒来似的,浑身感到轻松。现在压在他身上的重石已被卸掉,缠绕他的梦魇也已离他而去。他可以轻松地倾吐胸中的烦闷,吸收纯净的新鲜空气。方杰走到宿舍门口,但见灯影里有张方桌,桌子四周围着一圈人,正在吆三喝四地打扑克。听话音,说啥的都有:“呃,他妈的,咱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最后落了个这样一个结局,走的走了,嫁的嫁了,就剩下咱几个没用的,在这里等死。”

“呃,先娶的不如后嫁的,你看人家于莉,成天蹦蹦跳跳的,过着酒天花地的日子。唉,人啊,不讲命运不行!”

“嗨,人嘛,穷得要有志气。仰人鼻息,任人凌辱,唔,即使逼死我,也不做那种缺德的事情。居然让污泥浊水占满了她的空间,想想都让我恶心。”

红岩听着挺别扭。按捺不住了,于是驳了丁一几句,但旁敲侧击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呦,丁一,你是见了骆驼不吹牛,光拣大的吹。你看人家方杰,没费吹灰之力,就把于莉……可你小子搬着喇叭亲嘴,光吹大的!可吹到最后,连个影子没捞着!”

丁一不服气,便揭红岩的短。他心里窝着气,气就像个屁,只要放出来,就觉得轻松。

“呦,红岩,你时时跟在郑妙屁股后面献殷勤,当个屁!眼睁睁地小燕子,又飞啦!正因为你追求的是鲜花,呃,连牛也不敢拉粪啦!”

红岩却不计较丁一到底说了些什么,于是把扑克牌往桌面上一掷,慷慨陈词起来:“伙计们,咱都是些笨蛋,可也结识了个好人。俗话说得好,篱笆还要三个桩,好汉也要三个帮。伙计们,只要有钟教练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丁一,你白什么眼?

难道我说的不对?”方杰躲在暗处,耐着性子听着红岩的讲话,他的讲话有褒也有贬。方杰悄悄地退到树影里,对着有气无力的月亮,打了个哈欠,伸了下懒腰,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从而感到格外的轻松和惬意。他低声吟道:“自由诚可贵,责任价更高,若为爱情故,生命皆可抛。”

方杰仰着脸子,望着稀疏的星星,脸皮突然紧绷着,嘴里不住地咕噜着:“真见鬼!这些可怜巴巴的落魄学子,失业求职,面对招聘单位主考官的狂轰滥炸,无奈面对,说几句风凉话,也无可非议。”他为朋友生计之举,奔走呼号,四处联系,结果留给他们的,却是巨大的伤痕。

方杰回到宿舍,铺上很少有人休息。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几张光亮的席子堆放在角落里,一片狼藉。他懒洋洋地爬上床,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于是依在床头上,棉被围住身子,直朝门外望去,但见竹影摇曳,到处显得非常的冷清。路上走过来几个人,他们晃动的身影虽然模糊,但方杰也能辨别出他们到底是谁。

红岩平躺在床上虽然看见了方杰,但半眼也没有理睬他。而后倒下身子,凑过去不知跟丁一争论着什么。红岩的谈话可能触及了丁一的利益,丁一特别激动,于是说了几句:“唉,于莉这个贱人,只要提及她,我就气炸心肺。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见了钱比见了她爹她娘都亲!一个女人用肉体换取生活,可够卑鄙的丨她和蜜蜂的最大差别就在于口味不问,一■个采花,一个逐臭。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什么以身示范,什么高风亮节,纯粹是胡说八道。”

红岩不同意他的说法,从中插上了几句:“丁一,你说的有的对,有的错。于莉家庭很富有,她根本没把金钱放在眼里,能说她为金钱出卖肉体?

在火车上,一个女孩贴在男孩的肩膀上睡着了,这是一个故事;一个男孩贴在女孩的肩膀上睡着了,又是一个故事。你评论一下,这两个故事,究竟谁是谁非?”丁一现在性格变了,变得有点冷酷无情,他一反常态,不时地诅咒着于莉。此时,他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想,自己虽然无能,但心是善良的。现在,只要于莉回心转意,也许会改变他的人生。

“嗨,于莉这个小妖精,见钱不见人。因为我是穷光蛋,又没真本事,她居然忘了旧情,一脚把我踢开。红岩,等着瞧吧,过河拆桥的人,终究没有好下场。”

红岩听着刺耳,于是举了几个例子,驳斥丁一的观点。

“嘿,丁一,你说话太偏执。试想,于莉是个弱小女子,孤零零地生活在那样乱七八糟的地方,实属不容易。你说她忘恩负义?

不对,她手里虽然不很宽裕,却给你买了金壳手表,又给方杰买了电脑。这些东西虽然是处理品,但礼轻义重。我很内疚,她送钱送物给咱们,还对她说三道四的,这叫忘恩负义,极不道德。友情和花瓶一样,不留神会易碎的。男女之间,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一个人愿意接近有缺点的人,这才是人,这才是道德高尚的人应该做的。拥有诚实,就会丢弃虚伪;拥有充实,就会丢弃无聊;拥有踏实,就会丢弃虚浮。”

现在的方杰,比任何人都难受。他欠于莉的,不是能用金钱去弥补的。丁一历来是方杰忠实的伙伴、知心朋友,可丁一有他的苦恼,有他的难处。红岩也不是招惹是非的人。不过他有他的想法,他有他的立场。方杰坚信,无论到任何地方,任何时候,只要朋友不出卖他,更不会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他会依偎在他们的身旁,披荆斩棘,用彼此的爱消弭前进道路的迷茫和恐惧。

外面起着风,吹得树枝响,路灯暗淡,有气无力地发着光。枯黄的竹丛,瑟瑟作响,摇曳着影子,像争先恐后地往墙上爬。夜宿枝头的小鸟,不知被什么声音惊醒了,惊慌地叫了几声,便抖动着眉峰一般的翅子,纷纷飞向天空,但一会工夫又息了下去。万籁俱静,一切都睡熟了。方杰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世上所有的风景,几乎都让他想到了,风花雪月,山川江河,鸟兽鱼虫,琴棋书画……没有一样可以成为他唯一的痴爱,正因为如此,无论钟诗诗和于莉对他多么钟情,都不能成为他走不出去的风景。

靠墙角的地方,燃着堆炭火。蓝色的火苗晃动了几下,便慢慢地熄了。方杰难以人睡,于是和衣下床。他到屋外抱来松明子,捡起几根,掷在火堆里,然后俯下身子,尖起嘴唇吹火。但听嘛叭了几声,火苗又开始舔着壶底。丁一瞧见了,关心地嘱咐了方杰几句:“喂,方杰,可要当心噢!如果不小心,火星子会溅眼的。我曾经吃过这方面的亏。”

松明子很湿,燃起来吱吱作响,流着浓浓的油脂。红岩也无心睡下去,他借这个机会,索性跟丁一谈起了知心话。但见方杰愣在那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丁一拭了下眼睛,欠了下身子,忽然想起了钟诗诗。她不仅漂亮,有个性,更觉得她诚实。于是问:“方杰,钟诗诗怄气回家了,你知道吗?”方杰为之震动了一下,回答:“知道是知道,不知她走得这么急,这么早!咳,傻丫头,没跟我打招呼,看来又跟我怄气。

不过,还有一种东西,她没有带走,那,就是感情。”

红岩插上一句:“方杰,你说诗诗跟谁怄气?”方杰回答:“嗨,不是你,就是我。你想,她难道跟美国总统过不去?”丁一补上一句:“他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一封信,这事可怪了。唉,摁下葫芦又起瓢。这不,可把钟诗诗惹恼了。”

方杰按捺不住了,阴影里,摸他的衣兜。糟糕,于莉写给他的那封信,怎么这么巧,却落在诗诗的手里?

方杰佯装镇静,于是搭讪了几句:“嗨,不用我猜,又是出在于莉身上。唉,人倒了霉,喝凉水也塞牙。”

红岩转过身去,面对丁一,呶了下嘴,示意他少说几句。

人,应该多一些善良,多一些谦让,多一些宽容,多一些理解,这样才能体会到对方的关爱与真诚。可丁一却不这样认识,因此发了通牢骚。

“唉,于莉也是故作多情,吃饱饭撑的!三天两头跟相好的见面,还写什么情书?

哈哈,怎么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叫罪有应得。”

风越刮越大,干枯的树枝划着房顶,发出刺耳的声响。燃着的干柴,已没有了火苗,只剩下红红的灰未尽。方杰裹紧被子,闭起眼睛,不再说什么。夜深人静,他想了许多。直到后来,他这才明白了:要想让女人走不出去,就得想法钻到她的心里去,如果做不到,就只好做女人的铺路石。诗诗曾说过:世上的男人铁石心肠,再好的女人也拴不住他的心。房子只要住过,哪怕住个一年半载,便成了故居,何尝一个人。譬如说,他曾经爱过几个女人,她们有过爱恨纠葛。他也犯过错误,而且有些错误是原则性的。尽管别人说三道四,就让他说吧,说到不想再说。他是不是很卑鄙?

这点不好下结论。不过有人说,卑鄙过了,就好了。

方杰睁着眼睛,盯住天棚,躺在那里,思绪万千,久久不能人睡。迷惘、困惑不时地侵袭着他。倒霉的事接二连三地向他袭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近日,他没料到钟诗诗会出走,更没料到诗诗处于私愤,在不同的场合败坏他的名誉,致使他成为众人谈笑的话柄。方杰想到这里,冲淡了他对诗诗的留恋与思念。

红岩告诉方杰,早晨晨练郑妙扭伤了脚踝,住进了医院。对方杰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他理解,友情犹如蚕丝一般光滑圆润,微凉易断。只有经常把友情的蚕丝拿出来晾晒,与你所喜欢的人经常来往,友情方能巩固。现在,他应该学会把视线从某一种角度移开,站在高处放眼量,不能总是盯住那些羞惭、懊恼的琐事。坦坦荡荡的生活,想隐藏就隐藏,想说笑就说笑,想放弃就放弃。什么都能勉强,唯独爱除外。谅解是一根细针,会把我们一点点地缝上。不结果的树是没有人去摇的。唯有那些果实累累的才有人用石子去打。

夜,漫长而又寒冷。方杰被一连串的打击,几乎被击垮了。他已经预料到,一个不容忽视的严重问题又降临到他的头上。他意识到,郑妙的伤痛,与他也有关系。他相信,只要见她一面,与她谈心,给她安慰,病痛肯定会减轻的。他下定决心,天亮之后,要到医院去。当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颗焦灼的心才稍稍得到了慰藉,不一会工夫就进人了甜蜜的梦乡。

郑妙见了方杰,自然非常激动。方杰搀扶着郑妙,试着下了床,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她感觉不错,因此非常高兴。她紧挨着方杰,眼里噙着激动的泪水。方杰端详着身边的郑妙,他觉得郑妙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处。看上去她那么苗条,那么稚嫩,简直就像一个刚人世的孩子。可她懂得的知识,非一般女孩子能媲美。他由此心底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觉得越与她贴得近,越觉得心中有种难言的苦痛。无论他们的谈话多么投机,但距离的感觉总是无法消逝。

郑妙在医院里,度过了深沉的黑夜和漫长的白天。有多少个夜晚,她回想起与方杰朝夕相处的日子,不禁激动地流下了忧伤的泪水;有多少个日子,她提起笔来,给方杰写信,倾诉衷肠,诉说离情别意,可是又把笔停下了,并且把信纸偷偷地藏起来。现在,有两条路供她选择,要么跟他保持藕断丝连的关系,要么收藏起对他的爱情,像是彼此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把深情厚谊埋藏在自己的心底。郑妙权衡了一下利弊关系,决定选择后一种。过段时间她会发现,麻烦虽然存在,但远没有她之前想象得那么危险和棘手。

郑妙侧了下身子,隔窗望着湛蓝的天上那几朵淡淡的白云,若有所思的说:“方杰哥,虽然几天没在一块训练,总觉得像几年那么漫长。看望我的师生来了又去了,但总没有抚平我那颗寂寞、孤独的心。只有听到你的欢声笑语,看到你的笑脸和明眸,这才能驱散我心头的阴霾和空虚……”

方杰回到体育培训中心,像往日一样,习惯性地来到溜冰场,像陪伴着郑妙,滑了一圈又一圈,然后又习惯性地坐在郑妙曾经坐过的联椅上,陷人了无限的遐想之中。红岩路过此地,一见方杰心神不定的样子,于是打趣地说:“方杰,又在思念谁呢?

是郑妙,于莉,还是钟诗诗?”方杰瞥了他一眼,但没有作答。丁一凑过来,于是给方杰开玩笑:“方杰,听说你去看过郑妙?

嗨,这事没人催,倒挺积极的。咳,人是那样一种复杂动物,想彼此了解,却是件很难的事。既不了解,又不相处,倒不如独身,躲在一角,爱怎么回味就怎么回味。但人前人后,装出什么都未发生过的样子。你可以,我可以,人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喜欢一样东西,就要学会欣赏它,珍惜它,使它更弥足珍贵。”

方杰沉下脸子,没好气地回答:“呦,丁一,你莫非吃醋啦!我看望的是郑妙,而不是于莉。”

丁一敛住笑,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有个秘密尚未对任何人讲。于是问:“临分别,走的走了,病的病了,真倒霉,真晦气。方杰,郑妙得的啥样病?”方杰有些不满情绪,气呼呼地驳了他几句。

“嗯,丁一,我看你现在是属猪的,吃了睡,睡了吃。即使这里失了火,你也袖手旁观,不管不问。我看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可别变成刺猬,感觉一下与人拥抱的滋味,那是遭人唾弃的。”

丁一不服气,脸上的表情渐渐放松,万事相信自己,不满地发牢骚。

“嗨,你不理睬我,不要紧,还有于莉呢!”

方杰不禁愣怔了一下,脸色不禁阴沉下来,像吃了青涩的柿子,清秀的脸子几乎变了形。人就是奇怪,情人之间最矛盾的地方就是幻想彼此的未来,却总惦记着对方的过去,让它无限的空虚。丁一突然想起身处异地的于莉,虽然与她相爱多年,现在,仿佛彼此像个过路的陌生人,她还好吗,可爱的美人儿。

皎洁的月光倾斜在体育场上,校园里半明半暗的,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方杰难以人睡,他翻身下床,悄悄地走出了校门。他走在万簌俱寂的田野小径上,那满天的星星,似乎在笑。月亮的脸上,似乎比往日多了两个酒窝儿。郊外有火车汽笛的长鸣,从而打破了夜的静谧。方杰赶到医院的时候,东方刚刚呈现一片鱼肚色。他忽然想起了钟诗诗。一个孤独的男孩,如果希望在自己人生路上不断前行的话,郑妙和她,缺一不可。

这里是郊区,偶尔能看到几幢沿街大楼和穿梭而过的汽车。

正是星期天早晨,四周显得懒洋洋的,路上的行人寥寥。花园里有些晨练的人,方杰大都不认识。在一簇花卉旁边,学生模样的男孩和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孩情意绵绵的说着傻话,并且不时地拥抱,方杰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像没事人一般,半眼也没理睬他。方杰觉得,又是一件新鲜事儿难以言美。他想,如果每个人的生活都像戏剧那样精彩,隐藏在平淡里的幸福才更值得珍惜。

同心人牵挂,一缕情依依。方杰摸索了一阵子,于是从衣兜里掏出钟诗诗曾经写给他的那份情书。展开发皱的信笺,内心不禁一阵暖流在涌动。他似乎觉得,是她的关爱和呵护,让他感悟到了兄妹之间的深情厚谊。钟诗诗虽然远离了方杰,但他们肝胆相照的过去,让他永远铭记在心里。

方杰漫步在幽静的小道上,忽然想起他与郑妙之间难以启齿的暗恋,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觉得他赚了郑妙不少便宜,那些隐秘而温馨的日子,从而唤醒他曾经失落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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