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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莫要透支青春似锦的年华
作者:刘承俊 时间:2021-07-27 19:56 字数:11869 字

天快黑下来,却刮起了大风。村子里的狗似乎被山风惊动了,于是时断时续地叫起来。叫声时高时低,时断时续,起着可怕的声响。在大山的皱褶里,有几户散乱的人家,寂寞地隐在一片树林子里,各家各户亮起了灯,但灯光很微弱。当钟诗诗振作起精神,朝山坡走去的时候,却在不远的地方,听到有人发出叫声。那熟悉的声音,这喊声,使一个孤独的诗诗,顿时变成了一幅爾丽的图画。幸运的是,钟诗诗因为有了爱的延续,也许,她的生活又有了温暖的一面。

“哎呀,小姐姐,可把你找到啦!”

红岩爬上高坡,挥着手臂朝下喊:“喂,方杰,快过来呀,诗诗在这里!”

方杰站在上风头里,没听清楚红岩的喊话。方杰朝前走了几步,但又停下来,站在一个较高的地方,朝红岩那边喊话:“喂,红岩,你在说什么?

我没听清楚!”

红岩恐怕诗诗会跑掉似的,于是赶到她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忙催:“诗诗,快走。方杰在那边等着你。唉,你真傻,荒山野岭的,到处乱跑,如果出了事故怎么向钟大妈交代?”其实,自从诗诗远离了红岩之后,除了每天的眷恋和牵挂,她,几乎没有过一天平静的日子。从前红岩是无牵无挂,而现在心里却有一种牵肠挂肚的眷恋和愧疚的疼痛。

钟诗诗挣脱了几下,但没有挣脱开。于是冷冷地说了几句:“唔,你着什么急?

现在方杰心里想的是小妖精于莉。我,在他心里却没有了位置!”

红岩拉着诗诗漫过一个堰头,然后把手一扬,高声喊:“喂,方杰,你看,跟我一块走的,是谁?”在坡角的下面,是一道深深的山涧。小溪的水绕着曲折的路转了半圈,便向山涧那边流去。流水哗哗作响,如鸣脆杯,但看不见溪水流动的影子。夜归的乌鸦,飞回山林。但被他们的吵嚷惊动了,便蓦地飞起来,但飞了一会儿,很快又息下了。诗诗笑了,但笑得很苦涩。她猛地扑过去身体紧贴着红岩,像久别重逢的恋人,紧紧地拥抱着,一点不放松。诗诗心想,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彼此要做到真正的了解,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红岩不曾想到,却在山路最隐蔽的地方,他领悟了一个纯真女孩心灵深处的真诚与友谊。

方杰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见了诗诗,只是低头不语。但心里念叨着:“好倔强的人噢,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找到了你。”方杰含情脉脉地看着诗诗,什么话也没说,却呆在那里,等待着下文。

钟老大带着几位年轻人,也赶到这里。他一步冲到钟诗诗跟前,心里又疼又气,但见他难为情搓着双手,不知到底说什么是好。他想说几句刺激的,但见诗诗蓬头垢面,面色苍白,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夜深了,乌鸦被吵声惊醒了,便从树林里飞起来,在他们头顶上边“哇一哇一”地叫了几声,又在别处息了下去。在人际关系日渐淡化的今天,现在的钟诗诗懂得了如何用一种真诚的爱去寻觅另一个人的爱心与同情,现在,她站在方杰与红岩面前,似乎又寻到了根。

诗诗凝视着红岩模糊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炽热的情愫。他曾用温情和拥抱,将生命雕刻成一面镜子交给心上的人。现在她终于盼来了一线光明,一丝温暖,一片欣慰,为此,精神好多了。

方杰前面带路,后面众人簇拥,钟诗诗被人连拉带拽地走下了山坡。坡角有辆小轿车停在那里,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诗诗推到车里,然后严严地关上车门。小车“呜”了一声,光柱划破夜幕,便风驰电掣般地朝县城驶去。

钟大妈知道诗诗出走了,至今音讯皆无,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见她心神不定地坐在椅子上,惆怅地望着窗外,好长时间在那儿出神。夜风呼呼地刮着,浓黑的树影随风晃动。钟大妈双手相拱,心里念叨着:诗诗,傻丫头。你不知道,偏执的爱是种不健康的东西。我倾尽半生的精力,竭力控制你跟方杰的爱不要枝蔓丛生,直到你们内心实现风平浪静,过上风和日丽的日子,也算我烧了高香。可怜的孩子,你不知道,为了方杰和你生活得更美好,我的腰都累得弯了30度。

钟大妈仿佛想起了什么,于是取出一炷香,点燃上,走到有些发乌的神龛跟前,虔诚地跪下去。双手相拱,放在胸前,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上天保佑,保佑诗诗平安无事!上天显灵,保佑诗诗平安归来!上天啊,现在我想好了,生儿子就当强盗养,生女儿就当公主养。诗诗,你终究会明白,是父母给予你生命,抚养你成长;是亲朋给予你温暖,你应该学会感恩。诗诗,你应该明白,一味地追求所得与所获而不想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拐过一道山岗,司机揿亮了大灯。通过强烈的光柱,可以看见通往县城的路无垠地向前方延伸。路边的梧桐,把粗大的虬枝向黑漆漆的夜空伸展着,展示着它旺盛的生命力。诗诗仰在后座背上,眯着眼睛,琢磨着下一步到底怎么走。红岩偏过脸去,望着诗诗心神不定的样子,只想伸过手去,给她一点慰藉。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种关爱,一种温暖。

“诗诗,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诗诗侧了下身子,朝红岩靠近些,声音很低地回答:“红岩,我不想再回家,我只想远走高飞。飞向那个没有寂寞,没有怨恨的清静地方。”

潮湿的夜风,迎面吹来。诗诗深深地吸了几口,仿佛这样就能拂去积淀在她心里的灰尘。她温和地望着疲惫不堪的方杰,只觉得他有些可怜。她发现是他把她的心投在一口深井里,井深得连她的心掉到底部都听不见一点声响。爱情的堤坝已经崩溃,原来甜蜜的梦想和美好的愿望,一齐从她的心坎上抹掉了。她侧身对着红岩,用果断的口气说道:“红岩,这地方太脏,太乱,我不想再在这里生活下去。我要上高山,进密林,找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修身养性,度此一生。”

诗诗讲的这些话,方杰听得一清二楚。方杰几乎气炸了心肺。他再也忍不住了,于是赌气地说了几句。俗话说,君子口里无戏言。可对走投无路的钟诗诗,她却相信这几句话是真的。真正在乎的,是钟诗诗,曾经深爱着他的人。

“哼,诗诗,你得寸进尺,不识招举。三番五次地这么折腾,到底是在吓唬谁?

嗨,诗诗,你甭想三想四的,如果真的到峨眉山当尼姑,我绝不阻拦你。怨恨犹如一只苍蝇,经过身体一切健康部分,而停止在创伤的地方,即使夺不去生命,也要让人大病^'场。”

钟诗诗捂着脸,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她很伤心,也很迷惘。方杰的一句气话,却提醒了她。她一面拭着泪水,一面痛苦地思索着:这位道貌岸然的方杰,压根儿就不爱我,平日里,他居然骗取了我的感情,毫不费力地把我玩弄于股掌间,唉,我是还幸运的,没有糊里糊涂地把童贞给他。现实已经证明,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白头偕老的爱情。

“好啊,方杰,你算说对啦!现在,我要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而后,她发出轻微的呻吟声,那声音深深刺痛了红岩那颗脆弱的心。楚楚可怜的柔弱的钟诗诗,抗拒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是那么值得同情和怜悯。

诗诗的话音刚落,钟老大的心像是被针扎似的一阵疼痛。他再也捺不住了,于是提高了嗓门,气呼呼地说道:“嗨,你们这些不孝之子,马上给我滚!哎呀,可气死我啦,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

钟老大的这番话,挺刺激人的。第一个表示不满的,就是红岩了。红岩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就自觉不自觉地跟钟老大辩起理来:“钟大伯,话可不能这样说。俗话说,千锤打锣,一锤定音,家有诸事,主事一人。诗诗之所以产生厌世情绪,说到底,不能说与你无关。方杰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我了解,在平时,你对他三心二意,离心离德,貌合神离,不闻不问;诗诗呢,虽是你的亲骨肉,可你对她也是热一阵子,冷一阵子。她在爱情上跌了一跤,你也有直接责任。如今,事情既然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怨天尤人,推卸责任,真是岂有此理!”

红岩的一番话,可气坏了钟老大,但见他脸红筋胀的,心里咒骂着:“嗨,癞蛤蟆玩粮一你算哪一户?

哼,狗咬耗子一多管闲事!”

钟诗诗想起,方杰曾经不止一次地海誓山盟,生生死死在一起,海枯石烂不变心。这样的海誓山盟,像五颜六色的肥皂泡似的,经风一吹,早已经无影无踪,不复存在。有人说,关于爱情,我们似乎应该这样理解: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圆,我们寻找爱人,就是一个圆,在寻找另一个圆。现在她心里明白,爱情是完美的,像一个圆,不是残缺不全的。如果丢失了,要去寻找爱情中的另一半,说易也易,说难也难。

钟诗诗终于回到家里。从此,她对生活产生了厌倦情绪。她总觉得,似乎有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她的脖子,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心灰意冷,失望极了。有时无聊地望着钟大妈虔诚地跪在神龛面前,做着祈祷,心里便涌起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愫。钟大妈发现诗诗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于是强作笑脸,像责怪自己似的,给诗诗说心里话:“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让我说什么好呢?

我很遗憾,也很自责。起初,我对方杰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总是睁一只眼,合一只眼,得过且过,凡事敷衍了事。唉,现在回想起来,不能说与我没有关系。孩子,世上美男子多得很,关于婚姻一事,看得不要那么认真。现在,希望你把方杰忘掉吧,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孩子,人活着一天,就是福气,就该珍惜。当你哭泣没有鞋子穿的时候,发现有人却没有脚。孩子,你不要把单纯的事情看得那么严重,那么复杂,那样子你会很痛苦的!”

诗诗沉默了会儿,声调郁悒地回答:“妈,你说得极是。说心里话,经过这次致命地打击,我的心可不像从前那么狭窄,也不像从前那样易动感情。爱情中的希望目标也不像从前那样浅近,那么固执。现在,又一根爱情的灯芯,把我的心照亮,也把我这颗伤痛的心抚平。妈,你猜,我这个意中人选择的是谁?”钟大妈不禁为之一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爱情像一个魔鬼,它让男人学会撒谎,让女人学会撒娇。爱情能使一只猫快活得像一个皇帝,也能使皇帝快活得像只猫。

“嗨,傻丫头,我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到,井里的蛤蟆见过多大天?

嗨,你们年轻人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到底让我往哪儿猜?”诗诗渴求的目光充满了拘谨和担心。如果她赤裸裸地说出又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会把钟大妈弄得更尴尬,为此,钟诗诗仅仅轻描淡写地提示了一下。

“妈,昨天夜里外出找我的,除了方杰,还有一个年轻的……他,他的名字就叫……”

钟大妈忽然省悟似的,笑嘻嘻地回答:“哟,他不是咱的东邻居吗?

怎么,难道你对他有好感?

孩子,不要浪费一分一秒,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孩子,你说的,只当是一句温暖的玩笑,可不能忍着疼痛寻找不必要的爱情。孩子,谁的爱情没有被风吹过?

不过,真爱如茶,只要你品尝过,就知道啥滋味。”

欠圆的月亮爬上了树梢,庭院里非常的寂静。树叶子稠密,把浓黑的影子拉得老长。有几只小鸟,在树叶子里叽叽喳喳叫了几声,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四周的平静。对面的大街上,有喟喟的马蹄声,这是小商贩赶早市的。钟大妈有些疲倦了,不时地打着哈欠,揉着流眼水的眼睛。她终于说服了诗诗,让她静下心来,不要再让那些无果的爱情折磨自己。她默默地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口来。钟大妈不想再说下去,便依着床头稍作休息。诗诗的神情开始颓丧起来,很不满意地瞪了大妈一眼,然后低声嘀咕了几句,但钟大妈没听清楚,这样也好,看样子诗诗不会说好听的。钟大妈深情地望着诗诗,觉得现在的她有些可怜。可怜的孩子,你居然没有发现把自己的心投到一口枯井里,井深得连你的心掉到井底就没有听到一点声响。钟大妈侧了下身子,于是劝慰了诗诗几句:“孩子,天快亮了。你不要等了,我估计,红岩不会再到咱家来了。”

有人说,人最悲哀的,并不是昨天失去的太多,而是沉浸于昨天的悲哀之中。有些事,明知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到黄河不死心;有些人,明知是爱的,也要去放弃,因为没有圆满的结局)有的人,明知没路了,却还在前进,因为习惯了。诗诗渴望爱,上帝却给她设置爱的门槛,让她始终跨不过去。

黄昏的时候,临河无数的瓦房,都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别的小河里的水,都汇集到这里。河水大起来,起着波澜,响着潺潺的声音。打扮一新的钟诗诗,忘记了往日的不愉快,又重新焕发了活力,老早就来到了河边,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双臂放在弓起的腿上,望着河中潺潺的流水,呆呆地在那里出神。红岩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悄悄地走过去,猛地伸出了双手,一下子捂住了诗诗的双眼,变着调子问道:“诗诗,捂你眼的,你猜是谁?”诗诗板着红岩的手指,挣脱开来,打趣地说:“红岩,我一猜就是你。你别说变着腔调,就是扒了皮,也能认到你骨子里!”

红岩的心收紧了。这里风景秀丽,真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红岩很激动,在他看来,连向晚的天色,也仿佛现出十分欢喜的样子。

红岩挨着诗诗坐下来,挨得很近,近得可以触摸。红岩羞红了脸,第一眼就能看出钟诗诗爱上了他。红岩想,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里,爱情都是甜蜜的,都是落花缤纷。红岩仔细地瞅着诗诗的倩影,眼睛里涌满了激动的泪花。

“诗诗,你让我到这里,有何贵干?”诗诗敛住笑,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说呢?”红岩赶紧分辩道:“诗诗,你不要见怪,你打的电话,莫非我听错了?”诗诗恳切地说:“红岩,电话你接得很对。我约你就是到这里,有话给你说。”

红岩揉着发涩的眼睛,诧异地问:“诗诗,有话可以直说嘛,何必吞吞吐吐的?”诗诗借此机会,引出了话题:“红岩,我问你,自从我跟方杰的爱情发生了危机,可你,为什么不厌其烦地对我献殷勤?

有人常说,探索旅程不在于发现新大陆,而在于培养新视角。”

红岩不禁愣怔了一下,赶紧为自己辩解:“没有啊,我只不过是尽了一份朋友应尽的责任。诗诗,失去的东西,其实并不属于你,也不必可惜。只要你内心里充满欢乐和宁静,没有那么多的忧虑和恐惧,那你就是佛。”

诗诗紧追不舍,又问:“没有?

你在明目张胆地说瞎话。我问你,昨天夜里我出走,跑路最多的,是你;对我关怀备至的,是你;献殷勤最多的,又是你……”

红岩如梦初醒,一下子被惊呆了,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于是睁大了好奇的眼睛,面对诗诗慈祥的爱,让他这个东躲西闪的人羞愧汗颜又倍觉渺小。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咱是同练游泳的。不然的话,难道我会……”

钟诗诗没有开口,端详着这位老实巴交的大个子,心里暗喜:嗨,这个书呆子,看样子在情场上还是新手。不然的话,他为什么那么紧张而又好奇?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天全黑了。这里很幽静,没有犬吠,没有鸟鸣,更没有过往行人。诗诗动了下身子,一把抓住红岩的手,使劲地往自己怀里拉。红岩像是蒙在鼓里,尽量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支支吾吾,有些语塞,口吃地说:“诗诗,你不要这样。若是让方杰知道了,他会说什么呢?”诗诗没理睬他说些什么,拉过红岩的手,凑到自己发烫的嘴唇上,轻轻地亲吻着,并且不住地自言自语:“红岩,你说,爱我吗?”红岩几乎被惊呆了,心差点儿跳出胸膛。呐呐地,老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一句话:“诗诗,我爱不爱你,看我的眼睛便知。”

诗诗捅了他一下,娇滴滴地说:“不嘛,要你亲口回答。”诗诗索性依在红岩的肩上,好像在说着梦呓:“红岩,在过去,我不太了解你。但自从和你同桌以来,我对你这才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你忠诚、憨厚、求实、谦和。你的形象,在我心里,从此打上了不可泯灭的烙印。”

红岩渐渐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吞吞吐吐地回答:“诗诗,前几天,我已经报了名,准备应征人伍。”

诗诗慢慢地抬起头来,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山风吹得树枝发响,发出恐怖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卷来了一根枯枝,正好落在诗诗面前。她惊吓了一跳,浑身不由得颤抖。她朝红岩身边挨了挨,没有开口,只是想着:这个红岩,真不可思议。红岩沉吟了片刻,责任战胜了惊慌,良知打败了诱惑。爱你,没有三心二意,更愿意为你牺牲,但现实却不能让他这样做。亲爱的诗诗,望你自重自珍。如果你手中只有一个柠檬,那就做杯甜柠檬汁吧!

“诗诗,人伍一去就是几年。个人的婚事,暂不提及。”

诗诗仍然迷惑不悟,发问:“参军还能在外一辈子啊,终有复员的时候。”

红岩扳着脸子,显出十分严肃的样子,给她解释:“我预选的,是飞行员。这种兵种有明文规定,凡是学员学习期间,一律不允许结婚。”

诗诗深信不疑,穷追不舍地又问:“嗨,俺从来没听说过,一个人驾飞机一辈子。是谁规定飞行员不允许结婚的?”红岩没搭理,转过身去,向着黑乎乎的山林子,想着脱身的法子。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吞吞吐吐地说了句谎话:“诗诗,我生理上有毛病,打算一辈子不结婚。”

诗诗脸子一沉,显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嗨,红岩,你明目张胆地说瞎话。你如果生理上有毛病,难道能选飞行员?”“那,明天查体之后再告诉你!”红岩故意说气话。

诗诗睁大了惊诧的眼睛,非常果断地说:“甭管你怎么说,我的主意早已定啦!”

红岩软下来,跟她商量:“诗诗,天不早了,暂时回家吧,有话明天说。”

她没说什么,只是恋恋不舍地跟在红岩的身后,带着央求的语气问道:“明天,几点钟见面?

地点呢,是不是仍在这里?”诗诗坐在靠窗子的地方,纵目眺望天幕上的孤星和一弯明月。黯淡的月光下,现出了红岩挺拔的身影。她笑了,带着明显的羞涩。情人间最矛盾的地方就是幻想彼此的未来,却惦记着对方的过去。理想很丰满,现实很空虚。夜深人静了,诗诗屋子里仍然灯光明亮。钟老大狐疑,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子下边,半真半假地说:“诗诗,只要你心平气和地过日子,我那几百万元的存款,都归你。”

诗诗侧过身子,面壁朝里,一句话不说。即使钟大妈劝说,她只是委屈地流眼泪,却缄口不言。外面起着山风,树枝呜呜作响,使人起着恐惧,更让人难以人睡。现在的诗诗身体虚弱,父母一直用中药为她调理着身子。身体的健康能用药物来改善,心灵的创伤和痛苦,能用什么来调理呢?

方杰经常给她打电话,除了轻描淡写的安慰,就是接二连三地叹息。叹息里感叹什么,她也不知道深层次的含义。现在,无论方杰或是红岩怎么感化她,让其忘掉过去,重归于好,她也不会再谈爱情之事。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所有的煎熬和痛苦只有她一个人来承受。诗诗现在明白,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吃一堑也是福。

钟大妈难以人睡,把诗诗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肩头,不知轻轻地哼着什么,像母亲唱着催眠曲安慰婴儿人眠一般。窗外是清冷的月光,以及斑驳的树影,夜晚显得分外静谧。钟大妈理解诗诗的心情,于是劝慰道:“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很难过,你就放声哭一场吧,这样一来,你的心情会好些。孩子,爱情真的是需要在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一旦错过,便是千山万水的距离。”

钟诗诗没有按照钟大妈的说法去做,因为现在的她不是过去的钟诗诗。她想,眼泪是脆弱的表现,眼泪救不了自己的命运。她年轻的生命,经历了两大悲剧:一个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另一个得到了不想要的东西。她的心态再也不是,得意的时候是儒家;失意的时候是道家;绝望的时候是法家。以前她想到爱情,总是“天长地久”,现在提到爱情,究竟“能撑多久。”她终于明白了,每个人都会拥有应得的那一份。只要把自己的碗装满了,多了就会溢出来。世界上的一切,以它自己的角度去观察,永远都有它自己的密码。

钟诗诗坐起来,倚在床头上,顺便从窗户里望出去,满院子是清冷的月色。夜风摇动着树影,清清淡淡,朦朦胧胧,使她起着恍惚的感觉。诗诗很早就有个奇怪的想法,始终没对人说。她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才吞吞吐吐地说给钟大妈听。

“妈,你是个好人。你的恩情,我终生不会忘记。你为我的婚事,没少操了心,劳了神,流了泪。妈,爱情一事已经结束了。现在,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太幼稚。妈,我是清白的,也是无辜的。为了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打破现在面临的僵局,唯一的出路,就是我要离开这个家。现在,也许有些人不理解我,但是,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会想起在大山的皱褶=,在向阳市体育培训中心,曾经有位天真活泼而又可爱的钟诗诗。到那时,他们可能为我自豪,为我骄傲。磨难,改变了我的容颜,但可改变不了微笑;改变了我生命的长度,但可改变不了生命的宽度;改变了我今天的欢乐,但可改变不了明天的幸福;改变了我美丽的心情,但可改变不了我迷人的笑容……然后我要静下心来,过几天与世无争的日子。”

一大早,钟大妈便起了床。走到钟老大休息的地方,便把诗诗的想法,如实地告诉给他。钟老大听了,从床上弹簧似地坐起来,胡乱地穿着衣服,冲到诗诗那=,吹胡子瞪眼睛,不是吓唬,就是劝说,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

“诗诗,你莫非疯啦!你好好想想,从你记事那天起,我风里来雨里去,把你拉扯这么大,实属不容易。现在咱发家致富了,有了漂亮的楼房,有了进口的车子,有了多项存款,咳,现在什么也不缺,缺的就是人。你成天装疯卖傻的,想东又想西,唉,啥事?

孩子,你如果需用花钱,我满口答应你,你愿意出国旅游,明天就让人陪你去。唉,尽你想的怪点子。到什么地方去打工?

你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一个50后的婆婆,一个80后的姑娘,前者麻辣有趣,后者古怪精灵。人的一生相安无事,才是一辈子的福气。作为一个80后的年轻人,本应是朝气蓬勃的青葱岁月,豆蔻年华,却经受不起友情与爱情的折磨和沉痛。日月一瞬,人生短暂。现在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真想重新再活一次。韩寒说,爱情这东西,死活是个死;生活这东西,死活都得活。这两个东西一凑合,只能折腾得半死不活。”

屋后的树上,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几只乌鸦,不时地鼓噪着。钟老大心烦意乱,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抄起根木棍,冲到院子里,隔着房顶扔过去。然后双手掐腰,气忿忿地骂道:“唔,他妈的。人倒了霉,乌鸦麻雀也欺负人!”

天刚蒙蒙亮,方杰便赶到钟诗诗这里。他提着布兜,里面满是香蕉、橘子之类的东西。他掏出一个苹果,用水果刀精心地打了皮,然后用水一冲,恭敬地递给诗诗,亲热的样子,让人感动。他曾对诗诗说过,当做每一件事之前,要弄清事里事外的情与理,因与果,才能找到最佳路径。

“诗诗,吃吧,水果是甜的!诗诗,咱妈说,你要出走,你要远走高飞。咳,想得挺美。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你既是走到天涯海角,都是在流浪。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在街上看到一个乞丐,告诉自己,还有人比我不幸。”

诗诗一摆手,表示谢绝。方杰羞红了脸子,把水果放在茶几上,样子很尴尬,于是到别的屋子去了。红岩来了,进门就去找诗诗。走过去,弯下身子,伸手摸一摸诗诗的额头,不凉不热的,这才放了心。他又走到钟大妈跟前,安慰她几句:“大妈,你放心。看样子,诗诗不像患感冒。我相信,只要她安心休息几天,她的情绪肯定会好的。诗诗,你常对我说,‘我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但绝不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你常常告诫我,凡事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你,结果却在树林里迷了路。生活就是连续剧,你就是主角。戏演好坏,全在自己。”

钟诗诗心里不禁一动,再也按捺不住了,只听“哇一”的一声,于是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显然含有伤心和哀怨的成分。红岩后退了几步,与方杰同坐在沙发上,一筹莫展,唉声叹气,一时却失去了主意。方杰想起了一句名言:人最痛苦的,并不是没有得到一个所爱的人,而是所爱的人一生没有得到幸福。正因为他背了太多的心愿,所以诗诗跌得那么重,都是他说了太多的谎言,他们分手的时候,才会那么伤痛。

方杰蹲在墙角里,像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紧抱双臂,暗暗地流眼泪。

钟老大躲在北屋里,敲桌子砸板凳的,污言秽语地骂了几句难听的。

“嗨,他妈的,你们都给我滚,人面兽心的东西。你们的良心莫非叫狗吃啦!哼,好端端的一个家,全让你们几个败家子,折腾毁啦!在金钱面前,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你和诗诗,结果呢,我是人财两空!有人说,杀了公鸡,也阻止不了天亮。可我失去了你们,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楼啊,车啊,钱啊,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红岩了解钟老大的脾气,往往大吵大闹之后,一会工夫就会风平浪静,仿佛啥事没有似的。红岩忍着性子,不管钟老大说些什么,任由他去!红岩关心的是诗诗。如今,他真的很想推心置腹地劝说几句,却保持了沉默,再没好法让她感知心头最温柔的关爱。

“诗诗,三五天之后,我就应征人伍了。怎么,看在老同学的情面上,在我走之前,就不团聚一次吗?”诗诗侧过身子,试了下眼泪,伤心地回答:“嗨,去吧,去吧,都远走高飞吧!最后你们最好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多攀高枝。现在我才明白爱情也需要透透气,如果沉溺在一个小天地里,它也会长出青苔的。”

红岩心里不禁颤动了一下,两个眼圈红了。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双膝跪在诗诗跟前,趴在床沿上,小声抽泣起来。方杰走进屋子,看到他们伤心的样子,强忍着心里的愤懑情绪,一把拉起红岩,没好气地把他推到门外,然后嘀咕了几句,便朝大门口走去。

几天过去了,方杰从未接到诗诗的电话,实在放心不下。这天,他约着红岩和丁一,乘车来到新安的家一明桂花园小区,看望钟诗诗。他们下了公交车,刚刚拐过十字路口,但听背后有人议论着,这引起他们极大的关注。“哎呀,我说老三,世上真是无奇不有。最近几天,咱这里刚刚搬来一户姓钟的,据说可有钱哩,可就是家庭不和睦。听说他家有个姑娘,叫钟诗诗,也不知啥原因,私自出走啦!哪去啦,凡成没去美国。实际上呢,她到四川峨眉山去了。问她去那地方干什么?

嗨,秃子头上的蚤子一还不明摆着,去当尼姑呗!$方杰听了,像当头遭了雷击。脑子“轰”的一声,一屁股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口吐白沫,从此失去了知觉。

方杰被人送进了医院,经过治疗和保养,几天之后便下了床。由丁一扶着,在院子里走动了会儿,觉得精神好多了。县医院的院子很大,到处是绿树和花卉。他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蓝天上那只盘旋的雄鹰,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他深情地望着面前唯命是从的丁一,无不感叹地说:“丁一,你听我说,把我已经做过的就叫做过去,把正在做的一切叫就做现在,把我即将去做的,就称之为将来。有人说,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期待,时间就是一种永恒。丁一,你和我一样,在爱情方面,都经历了身体与心灵的伤痛,都饱尝了情窦初开的恋爱的青涩。我们都透支了青春似锦的年华。英国诗人叶芸曾在诗中写道,‘爱,不是肉体的欢畅,不是精神的绽放,它是一场灵魂的朝圣。’你和我在青春飞扬的成长中,承受着难以回首的往事。幸好咱们在爱情的漩涡里,没有沉沦,及时纠正了走弯的路,放弃和遗忘了昨天的悲伤和苦涩,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

丁一邪眉邪眼地凝视着可怜巴巴的方杰,似乎从方杰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方杰在丁一的心目中,曾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可现在这位不屈不挠的硬汉子,却不堪一击。冷酷的现实,使丁一变得渐渐聪明起来。他至今相信自己的观点:在忧伤的时候,要学会微笑;在极端痛苦的时候,眼泪并不羞耻。只有烈火才能炼出好的钢材,只有勇敢和耐心才能取得事业的成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有鸟语花香,绿树丛阴的路;有宛转曲折,上易下难的登山之路;有笔直宽广,畅通无阻的路……既然选择了人生的路,就绝不能放弃。丁一相信,只要不懈的努力,勇于拼搏,锐意进取,在路的那头,必将是五彩缤纷的美丽彩虹!

现在的丁一,他能读懂周围每一个人的眼神,甚至每个人的动作,每个人的微笑,它究竟包含着什么,都能说出它的含义。现在的他,更读懂了女孩的心,无论表现形式怎样不同,但他认为他们的心都是纯真的、火热的,对异性的爱,都是忠贞不二的。钟诗诗的出走,于莉甘心走进夜总会,只剩下郑妙孤寂一人,幸好有钟教练的关怀和呵护,不然的话,她的命运也会一言难尽。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应该学习水的高贵品质,善于选择下位而居。胸怀,应该像水一样深沉幽静;待人,应该像水一样纯净真诚;行动,应该像水一样把握时机;说话,应该像水一样准时可信;做事,应该像水一样发挥最大的效能……

丁一孤独一人走在人来熙往的街上,望着行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闻着街上的果香,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愫涌上他的心头。近一年的学习和训练,终于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近亲或是血缘关系,只是一个偶然而已,正如方杰和钟诗诗。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否是亲人,是朋友、是情人,或是爱人,特别是感情上受伤的诗诗和于莉,应该用外面的冷漠,打磨出一层硬硬的外壳,将自己严严地包裹起来,别再受爱情的欺骗和伤害。

钟诗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像一只初春的燕子,穿云锁雾,终于来到她向往已久的地方,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夙愿。从此,她笑对人生,过起来了与世无争的安静日子,但从未远离亲人的她,在新的环境里,还要有一段适应的过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浮想联翩,夜不能寐。有时候,她在泪眼蒙胧中,依稀看到了方杰与红岩高大的身躯,可爱的笑脸。是他们情深义重,让她的身心即使遭遇风吹雨打也依然沉着冷静;是他们的真诚友爱,让她的灵魂即使受到闪电雷鸣也泰然处之;是他们的情深厚义,让她的心灵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也依然心心相印……

欠圆月亮的清光,透过窗纱,斜射到诗诗居住的那间寂寞的屋子里,她望着清淡的月光,于是涨红了脸子,不由自主地哼起她最喜欢的那首歌曲《春天里》。一股憧憬和暖流激荡着她的难以抑制的心情,激发着她心底最深沉的声音:“如果有一天,我老无可依,请把我留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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