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又是半个月,连瑜一路骑马一路学,一路摔跤一路怨,总算是有了些成效。只是麻烦了南宫子川和南宫霖容替她准备些伤药,她也应允到了京城请他们到红楼喝酒。
刺客一案,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和刑部,从陈平入手,开始调查这些年陆仲虎犯下的案子。结果骇人。
陆仲虎犯的案子,有贪污、杀人、越货、强占民田四条,每一条都是重罪。而陆参军又是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刑部做了案,抄了陆仲虎的家,男子流放边区,女子改为奴籍。
过了半个月,官府雷厉风行地结了案。虽然民间仍有些风声,说这案子牵连甚广所以断案不清不楚,但是文档已经入库,也无人再管。
等到京城终于安静了些,连瑜如约请了南宫子川他们去红楼喝酒,当然她也大度地请了楠山。楠山一开始不愿意,但是被子川霖容两人拖着,也还是来了。期间,楠山对连瑜还是有些不待见,但总算是比原来要好些。
南宫三人走后,连瑜便去见了花见深。
“这次的银子,比上次还多些……”连瑜看着木盒里的银票,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难道你回京城,就没看到街头都有专门的店面卖你的药膏吗?”花见深双眼半睁半闭,带着慵懒的睡意。
她离开京城也不过是一个多月,街上已经有十三间专门的药膏铺子。京城的地价本来就高,街头这些黄金地段更是寸土寸金。即使是花见深,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调动如此多的资金!
“你就不用多想了,是安宁郡主做的。”花见深露出得意的笑,又多添了几分的妖娆。“安宁郡主有清河郡的例银,银子多的是。她向我买了药膏的配方,自己经营。”
如果是安宁郡主,便不奇怪了。清河郡本就是大照比较富庶的一个郡,安宁郡主管理之后更是如此。
“那分成是多少?”连瑜摸着下巴,看着花见深。
从一开始,连瑜就把药膏的配方交给了花见深,就相当于将这些事宜全交由他处理。即使是把配方卖给了安宁郡主,她也不能责怪。而且她也相信,依花见深的性子,怎么也不会亏的。
花见深嘴角的弧度不断加大,连眉眼里也可以看出如水波荡漾的笑意来。他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字。
“四六分成?”连瑜惊道。
配方虽说重要,但是材料、销售需要更多的银两。四六分成可以说是给了他们极大的馈赠,更何况现在是大规模的经营,赚到的银子可不是原来可比的。
连瑜知道安宁郡主的真实身份就是李长乐,但是并不知道李长乐是否知道药膏的配方是她做的。如果知道,李长乐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大的好处?难道只是为了收买她,又或者说,李长乐知道,她会有更大的利益?如果不知道,李长乐的为商之道和做慈善就没什么太大分别了。
花见深似乎很喜欢连瑜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眉眼微微上翘,称着涂到了眼稍的红色眼影,比寻常女子更来得娇媚。“这数字可是我谈成的。和我合作,我总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他又缓缓走到连瑜身畔,低语道:“如果你能弄来更多的配方,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连瑜心里暗骂一句妖孽。侧头盈盈笑道:“李长乐知不知道是谁在卖药膏?”
花见深忽然记起上次连瑜跑来找他的模样,心底一阵恶寒,急忙摆手道:“这次的保密工作我做的很好的,长乐也只知道我是从一名医者手里得来的。”
连瑜垂眸思酌了片刻。
花见深趁机继续在她耳边絮叨:“而且长乐似乎以为是南宫家的外徒,所以没问题的……”
连瑜这才抬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朗朗笑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呵呵。”
“当然,当然……”花见深松了口气。
忽然又感觉一只手搭上了肩膀,花见深看着连瑜的模样,心又提了提。连瑜却只是简单的说道:“安宁郡主给了这么多的优惠,你可要替我多谢谢她。”
红楼在京城早就扎根了,花见深与成为安宁郡主之前的李未央相识也就不奇怪。但是,是否真的相识还不太清楚。必须尽快弄清楚,防止一切变数……连瑜微笑着,瞳仁像黑珍珠一样带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自然的。”花见深总觉得眼前的少女在盘算着什么,心里一阵疲累。
离开了红楼,连瑜只身走在大街上,随处可听见茶楼里、小摊上谈论陆仲虎一案。
陆仲虎的事,连瑜还没来得及插手。虽然太子施压让刑部尽快处理了案子,陆仲虎也得了应得的刑罚,但是对连瑜而言,就让他这样简单的死在夺嫡之争中太过简单了。
当初陆仲虎担任渝州的统领,也是他带着人马围剿了连家庄,连家上下一百三十四口人,无一幸免!杀亲之仇,灭门之恨,若不让他挫骨扬灰如何平复?!
连瑜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眼中的怒火。再抬眸时,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悠闲。她侧头听着身边经过的妇人们在谈论药膏的好处,她勾了勾唇,走进街头的一间铺子。
这铺子叫诚心堂,专卖各种药膏。连瑜还没进铺子,便看见了牌匾上的标志,是南商十三行的。
南商十三行是三年前由南方商人建成的商会。
南方多涝,五年前李未央的谏太宗十思疏中便有一条是修建祁渠。只是当时政局动荡,李丞相向太宗建议用祁渠三年的运营换南方商人承包祁渠的修建。祁渠修建完工之后,南方商人在借祁渠赢得了水运上的优势,实力大涨,一同组建南商十三行,试图抵抗当时在商界占主导地位的夏商。
如今南商十三行的羽翼逐渐丰满,在大照已经拥有了能够与夏商抗衡的能力。
连瑜在铺子里四处走着,因为客人太多铺子里的招待也忙不过来,所以只能向她歉意一笑。连瑜本就只是来看看,也没什么怪罪不怪罪的,于是回应的笑笑。
连瑜原来通过花见深也和南商十三行有过交易,这铺子里也有几种她原来做的药膏,还有花见深卖出的那几种。其他的十多种便是连瑜也没怎么见到过的了。
铺中药膏价位不一,瞄准的不仅是贵族,还有平民。连瑜最先让花见深在花街进行买卖,一是因为她必须保持隐蔽,二是烟柳之地最接近市井,能够更好的找到卖家。当然,如果能像这样借商行出手自然是最好的。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架上挂着的铜铃叮当地响着。路上的行人自觉的站在两旁,看着马车的目光中带着一种道不明的憧憬。
“端木,停车。”马车里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充当车夫的年轻男子收住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便乖乖停下。端木跳下马车,将掀开车帘的女子扶下马车。
女子一身白衣,绸缎般的黑色长发只是简单装饰,披散在身后。她就像一道光,所有人都和飞蛾一样痴痴地注视着她。李长乐莲步微移,走到角落里。那里蜷缩着一个孩子。他身上满是鞭打的伤痕,连衣服也被打破。
男孩惊恐地看着她,低哼着,不断将身子挤进角落里,眼睛像是蒙着一层灰尘,那是恐惧与绝望。
李长乐弯下身子,温柔的笑着,抚慰着害怕着的孩子。她伸出雪白的柔荑,轻声问:“你要和我走吗?”
孩子怔怔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满是污渍的手刚动了动又收了回去。李长乐始终保持着动作,等待孩子的回应。终于,孩子伸出手,抓住了李长乐温暖的手心……
“既然你没有名字,以后你就叫慕白吧。”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懵懵懂懂的盯着李长乐。李长乐浅笑着,用帕子把孩子的脸一点点的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