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梁音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于是便辞别阿霈和关正逸,想要独自回去。但是阿霈仍然担心,坚持要关正逸送她,梁音违拗不过,只好答应。
二人走后,阿霈独自一人走到厨房,想要做点东西,等关正逸回来一起吃。
她一边煮着东西,一边想着,梁姐姐现在是江念阁左使,世轩的很多事都能关照到,这不就是自己当初的愿望吗?希望每天看着他好好地,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自己的愿望,现在却由另一个姑娘来实现,不知道梁姐姐对这份差事是什么态度和心情。这几日相处下来,看到梁姐姐真的只当关大哥是朋友,那她对世轩是什么心境呢?她突然惊异于自己的想法,暗自羞愧。梁姐姐哪会如自己一般无法无天,竟敢蛊惑江念阁主。她规矩大方,自然不会像自己一样连累世轩,也不会招他心烦。世轩对梁姐姐,应该是很欣赏看重的吧。她不自禁地悲伤起来。
关正逸回来时,已是日上中天。阿霈见到他,立即笑颜如花:“大哥,我煮好了饭菜等你回来。”
关正逸微微一笑:“那我们吃饭吧。”
阿霈欢天喜地将饭菜摆上桌,等关正逸品尝。见她开心的样子,关正逸有些疑惑,但随即又想,只要她开心就好了,为什么要管她为何开心呢?
他夹了一筷子菜,调味很好,显然是在调制上下了很大功夫,只是,烹调的时间太长,菜吃起来有些老,所以并不十分好吃。可看她期待的样子,他绝舍不得让她失望,于是连连点头道:“很好吃!”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吃起来。
阿霈眼睛笑得像星星一般,轻声问道:“真有那么好吃吗?我也尝尝!”
她刚拿起筷子要夹,就被关正逸用筷子别住,他半开玩笑地说:“我自己都不够吃的你还要来抢!”
阿霈见他这么喜欢,便放下筷子,只笑嘻嘻地看着他。
关正逸边吃菜边想象着她做菜的样子。调味好是因为花了心思,可见她真心想为他做几道好菜,当时一定满怀欣喜忙前忙后。可菜做老了八成是因为她煮菜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走神。至于她一直牵牵念念的是什么,关正逸心里自然也明了。一边想着,只觉得自己大口嚼下的饭菜甜中含苦,苦中参甜,五味杂陈,难辨其味。但他面上还是开怀的笑,不一会儿工夫,就把菜吃了个精光。
饭后二人一同走到了院子里,在一个石桌前坐下。
阿霈开心地对他说:“大哥若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以后经常为大哥做。”
那你可愿意为我做一辈子饭?若你肯,即使你做的再难吃,我也甘心吃一辈子。他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唯恐破坏了阿霈的心情。
看着阿霈满含欣喜的双眼和面上含笑的表情,他又想起那日夜晚阿霈借着月光帮他编写假剑谱,一样的认真热切,一样的坚定执着。想到自己刚才五味杂陈的心境,不禁有些自责:关正逸,是你太迟走入她的世界,你还在奢求什么,她为你做的还不够么?
“阿霈,明天我就要启程回我舅舅家,你可愿随我同去?那是一个好地方。”
阿霈听说关正逸要去见外人,本不愿同去,可听出他话里的挽留之意,不忍拒绝,于是点头道:“好,我同大哥一起去。不过,大哥为什么不回爹娘家里,而要去舅舅家?”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我从小就在舅舅家长大。”
阿霈猛然一惊,没想到关正逸竟然有这么多舛的命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她自小有父母常伴左右,十分看重家庭的温暖,完全不能想象关正逸幼时是如何度过那些孤寂的年年月月,只在心里默默念道:关大哥,你不要怕,总是你没了父母,全世界都舍弃了你,我也会永远对你好。虽然我今生不想再论感情,但是,我能给你很多其他的关心,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永远做你的妹妹,为你做一辈子饭。
关正逸见她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便道她又是起了同情之心,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睛默默望着她,贪恋地望着她,阿霈却始终恍若未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日头西移,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定格成金边的雕像,任风吹尘起,不改不移。
快马加鞭三四日,二人来到悬西山下,举头望去,半山腰处有一片绵延的大宅落,约有大大小小的房屋几十座。白色的院墙掩映在苍绿的丛林之中,像一朵朵白色的云彩。
关正逸指着那片宅落说:“那里便是我舅舅家了,怎样?里面布置陈设也很好,你会喜欢的。”
阿霈点头道:“很漂亮。”
他们踏入院内时,一个小厮前来接过包袱,牵起两匹马,说道:“五少爷,老太太和盟主他们都探亲去了,不在家。您可要去寻他们?”
“不了,我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这位姑娘要住在何处?”小厮问道。
“在我的院子里安排一间最好的房间,打扫出来。”关正逸吩咐道。
小厮退下后,关正逸领着阿霈在宅落里到处转了转,为她仔细介绍了一番。
第四天清晨,阿霈醒来后,听到院子里有剑声,于是起身查看。
打开窗户,之间关正逸正在院中舞剑,偶尔翻看一下石桌上的剑谱。
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剑法精妙,但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是那么顺眼,于是索性走到院子里,站在一旁静静观察。
关正逸见阿霈来了,停下剑来,对她一笑:“起床了?吃东西了没?”
阿霈摇摇头:“现在吃不下。”
关正逸从石桌上拿起剑谱,走到阿霈面前,晃了一晃:“你可还认得?”
阿霈笑点点头:“这不就是我们当日拼命夺来的《琮行剑谱》?”
“不瞒你说,这本剑谱是武林中多少人拼尽性命争夺的宝物,只要照此多加修炼,很快就能扬名江湖。”
“这么厉害?不过我刚才看你练剑,剑法的确精妙,虽然有点别扭。”
“别扭?”关正逸有些疑惑,“哪里别扭?”
“说不出来,就是看着很……说不出来。也许这正是它的神奇之处。”
“你也觉得它神奇?你我同是练剑之人,都对这些感兴趣,阿霈,不如我们两个一起练。”
“不用,我对剑术什么的并不是很感兴趣,大哥自己练吧。”阿霈急忙推让。
关正逸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剑,看着阿霈的眼睛认真说道:“阿霈,你与我相处至今,难道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不是自私贪婪之人。这本剑谱,虽然我不许别人拿了去,但我并不介意你与我同享。何况,本就是你从那帮歹徒手里夺了它来,自然也是你的。”
见关正逸如此推心置腹,阿霈虽然心里歉然,却还是急忙摆手道:“我当然知道大哥是光明磊落、胸襟宽广的真英雄。只是我实在对这剑谱不感兴趣。我虽是练武之人,但也是个女孩儿,天性里并不十分喜欢这些。”
关正逸眼里闪过一抹黯然,越聚越浓,终于化成深不见底的漆黑。他面上维持着风轻云淡的表情,心里却像被撕裂了一下,怪异的苦味腻在喉头。原来,我们还是隔着陌生的鸿沟。
他没有心情再练剑,拍拍阿霈的肩膀,说:“那就四处玩一下,这里院子多,整个宅落还挺大的。”
阿霈点头,离开了这个院子,往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