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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还会害羞?
作者:妃卿 时间:2021-07-28 01:47 字数:17359 字

“小环多谢各位的捧场,明日的群卉宴,在场的客人一律免费入场。”

“好!”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喜的喊声。

凰将离朝着向她看过来的小环感激的眼神,微微一笑,便是掀开一侧的竹帘走过去。

青纱白帐,红木素墙,隐隐还有些浅浅的檀香,实是一处淡雅的住处,与房外那个纸醉金迷的楼阁格格不入。倒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这房内的家具并不多,一个衣柜,一张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个梳妆台靠窗而立。

凰将离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走到梳妆台前,一个个抽屉打开,只是些许普通的首饰。凰将离又走至衣柜,多是些朴素的衣裳,皆是白色或蓝色,唯一一件红色衣裳已然是在月前与南殇打斗时,破碎不堪。

凰将离轻轻一笑,看来这个飘舞倒是挺合自己的意的。低头向下瞥了一眼,一个小木盒映入眼帘。伸手拾起那个木盒,却发现被锁上了,打不开。

“别碰!”

身后突然的轻叱让凰将离手不稳,将木盒掉落在地上,那锁应声而开,一个黑色的瓷瓶滚落出来。凰将离疑惑地瞥了瞥那有些莫名的人,弯腰拾起瓷瓶,拧开瓶盖却是发现那是从奈落来的染发颜料。

“为何我房里会有这个?”

“因为需要。”

这答案更是让凰将离觉得莫名,她凝视着那飘舞的眸,突兀地生出一丝强烈的熟悉感,她上前手快速的从那飘舞脸上揭过,赫然是那张日夜相见,万分熟悉的花容!

“千楚!怎么是你?”

凤千楚哑然一笑,自然是明白凰将离为何惊讶,因那面具之下,她的眉已然是如同古稀老人一般的银白色,脸色亦是苍白得可怕,若是没有面具,没有那些掩盖脸色的脂粉,怕是谁都不会相信,眼前的人是那天下四大美女之一的鸣凤山庄的凤千楚!

颤抖的手抚摸上那张瞧着满是沧桑的面容,依旧是那眉眼,是那从小看到大,呵护到大的眉眼,只是那时常睁圆,怒视,愤世嫉俗的眸,此刻浸满了哀伤和解不透的愁怨。“千楚……”瞬间悲从中来,凰将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从脸颊滑落。

“别哭。”轻轻拂去那晶莹的泪珠,凤千楚扬起一丝微笑,柔声道:“别哭,将离姐从来不哭,不要为了千楚哭,不值得……”说话间,原本带着稚嫩的脸庞,因为那抹柔情和哀怨变得成熟起来。

看着怀里哭成泪人般的凰将离,默默在心中轻叹一声。终究还是将这人惹哭了,这总是笑着的美人啊,哭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却是生生的比寻常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更加的惹人爱怜。

“姐,事情已然发生了,就无法改变,是我自愿的。所以,别哭,我心疼。”比自己哭,更来得让她心疼。心狠狠的被揪紧,那针扎般的刺痛般被瞬间放大。那紧紧环住她腰的手再次收紧,那力度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怀里人的轻声抽泣更是让她生生的觉得罪恶。

她从来只见过凰将离笑,还有那犹如江南水墨烟雨般的琴声,或是在江南山水中似柔情地剑。终于是明白,为何她从来不哭,只因她哭时是这般的绝望。无声的,如同的江南的雨一般,带着无限的愁死和无言的心碎。

前院的传来依依呀呀的管弦声,而此刻的后院阁楼中却是一片宁静。

美人锁珠帘,深坐蹙娥眉。

凤千楚坐在梳妆台前,那被玉簪挽起的青丝已被放下,随后又被一双纤手抚摸而过。那木梳上带着湿意,从发丝上拂过时,便是带走了一丝墨色。手边的清水已然木梳染黑,瞧上去如同墨汁一般。

耀眼的白在烛光下恍惚了凰将离的眸子,那脸依旧是那脸,可是这发丝,这眉毛,却仿佛是沾染上那桃花坞的积雪一般,白的让人心慌。

她终是明白,那瓶中的染发颜料有何用处,终是明白,为何凤千楚没有回鸣凤山庄,没有去寻自己。闭上眼,让自己平复那汹涌澎湃的不知名的怨,凰将离这才问道:“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凤千楚撩起耳畔一缕银白发丝缠绕在手指上,轻轻的把玩着,良久才低声回道:“只是为了救人罢了。”那声音宛若是从天外传来,飘渺且清幽。

“为了……”话音戛然而止,凰将离抚摸着她发丝的手停在半空。她抿了抿唇,眸里竟是心疼。

那未说完的话,二人都明白。而此刻,二人都不愿再去提那个名字。

仿佛是一把钥匙,将凤千楚这些日子来伪装的淡漠击碎。她缠绕着发丝的手指蓦然拽紧,硬生生地将发丝绷直,扯痛了自己的头皮,可她却是浑然不觉。她的眸透过眼前的铜镜望向了更远的地方,空洞,却没有后悔。

“姐,我终是明白了你的感受,为了那个人,可以付出一切的感受。”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便是给,绝不后悔,不抱怨,甚至会觉得这便是幸福。”

“哪怕是为他白了头,破了身,丢了命……”

“人这一辈子,总是要经过许许多多的劫难,我们想方设法的避开或是打破,可这一次是情劫,我避无可避。我依旧还记得初遇时,他的些许张狂,些许狡黠,还有他的温良如玉。”

“那一眼便是明悟啊,今生今世都逃不开,也不想逃的劫……”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低声的呢喃最终还是因那心痛的情绪而爆发出来,凰将离再也无法装作平静地面对眼前这从小呵护长大的少女。在她的眼中,凤千楚,还是个孩子,不论是在静思庵中,还是回到鸣凤山庄。

她不愿意破坏她的那份纯净,所以,她甘愿代替她去做影杀,犹记得当年静慧师太捧着那本心法想要找凤千楚时,她内心地慌张。影杀那样沉重的身份,不适合那个笑得天真烂漫的孩子。

只是为何,她小心翼翼保护着的妹妹会遭受这般的痛楚。

“啪!”

莫名的巴掌声让凤千楚一愣,她瞪大眼睇着那铜镜中自己身后的凤千楚,却是见她又再一次抬起头朝着自己的脸颊掴去!

“姐!你做什么!”急忙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凤千楚泪眼朦胧地凝着那白皙的面容上因大力的掴掌而出现的不正常的红晕。

“千楚,姐对不起你,我已不配做你姐姐。”抽回手,泫然欲泣,那凤眸早已因伤心而红肿,却是盛着满满的对自己的厌恶。

凤千楚蓦然失笑,她抚摸着那红肿的脸颊,那动作柔得仿佛宛若初春晓月河畔的微风,“傻瓜,这是我自愿的,就如同姐姐你全心全意的为了月夜一般。这是我们的劫,不能怪任何人。知道么,姐姐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晓了,姐姐保住我的笑容,甘愿做了影杀,在千楚心中,任何人都比不上姐姐。我变成这样,无处可逃,无处可朵,唯一想到的便是姐姐。”

那笑容苍白却是烂漫,同时也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凰将离紧紧地将人搂紧怀里,那人也学会了自己的不去抱怨,不去哭泣,可是这般,却更是让人心疼。

人生若只如初见,会不会这一切都会不一样?会不会少了这么多的痴缠?

清晨,兴隆客栈的后院里偶尔有几个提着热水朝客房的小厮快步走过,青草上的露水沾湿了步履,夜眠的花儿纷纷抬头散发阵阵迷人清香。

前夜酒醉夜归的几个院子里的客人们还在闷头大睡,偶有一些姑娘家已经早早起来梳妆打扮了,伶舞阁外,几辆华贵的马车停靠在外,不知道是来了什么人,客栈的掌柜亲自出门迎接,一行人静悄悄地穿过前堂朝后院方向行来。

阳光透过木窗斜射一道道细小朦胧的淡金色光辉,一缕阳光轻柔的洒落在凤月夜发间,不喜阳光的男人很快睁开了眼睛,几乎是本能动作的想要抬手将窗户关的严实,却在将要抬手之际又停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手。

不仅仅是手臂,还有胸膛,还有腿都被一个重物死死压着,凤月夜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压在了他身上。

还在睡梦中的花容就像是春藤一般缠绕在凤月夜身上,双手搂着凤月夜的肩,头颅搁在男人的胸膛上,一条腿耷拉在凤月夜的腰上,睡得死沉死沉。

这糟糕透顶的睡姿实在是和花容的模样一点都不相符,大概是因为刚才凤月夜稍微动了一下,睡梦中的花容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声,往凤月夜身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像抱被子似的抱着男人呼呼大睡。

被子都已经被花容踹到了床角,光裸的身子上曝露在阳光之下,但这女子似乎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反而睡得格外香沉。

阳光渐渐地洒落于两个人身上,不喜阳光的男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再做出其他的表示,看花容的模样,倒是很喜欢被清晨阳光温暖着身体。

微微低眉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凤月夜尚能动弹的手掌缓缓放到了花容的腰上,一股滑腻的触感从掌间传来,顺着腰,他轻轻抚了抚男子的背,一股轻柔的真气顺着手掌传递到睡的死沉的花容体内。

尽管已经醒来,但凤月夜似乎并没有把压在他身上的某个女子叫醒,轻轻的抚触,淡淡的注视,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窗外鸟鸣阵阵,屋子里,凤月夜突然抬眼朝窗户的方向看了眼,随后转眼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花容“咕噜噜”一下滚到了床里边儿,这一动弹,睡的再死的人也该醒了。

花容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视线中只看到了某个男子的背影,她又朝凤月夜挪了过去,伸手一下子搂住将要下床的凤月夜的腰,呜呜喃喃的说道:“这么早起来干嘛,在睡一会儿,陪我睡一会儿……”

不带一丝情绪的回头看了眼死抱住自己不放的花容,凤月夜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谁啊,让他滚,大清早的真烦人。”睁开眼又闭上眼,有着起床气的花容骂道。

凤月夜神色一冷,向前迈了一步,环抱着他腰的手立马跌落在床边。凤月夜默不作声地穿上衣服,洗漱过后便是坐在桌前慢慢的饮茶。

花容见他的神色便是知晓,自己惹恼了他。低头拨了拨搭在额前的碎发,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任命般的从床上坐起。

兴隆客栈的庭院里一行人正朝着某一处客人居住的院子走去,这行人虽然衣着各不相同,但是脚步声却十分整齐,数十人就如同一个人一般同时下步,同时起脚,迈出相同距离的步子,在宁静的清晨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的下人和客人们纷纷绕道而行。

走在这行人当中的乔静楠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的跟在南宫羽墨身边为小王爷带路:“南宫公子这边请,鸣凤庄主喜欢幽静阴凉的地方,住的院子也稍有些远。”

一行人越往里边走发现旁边路过的人就越少,偶尔有几个人也是客栈伙计提着热水从院子的方向走过来。

南宫羽墨举目望着不远处隐藏在一片竹林间的小院子,这院子虽然算不上十分精致豪华,但也不算差,隐藏在竹林旁倒也有几分味道。

“凤月夜就住在里面?”走在前方的南宫羽墨停了下来,跟随在他身后的众人也随即停了脚步。

“是。”乔静楠恭敬的说道,“凤庄主要的院子就在这里,平日里他都不许旁人靠近,也没有谁捡他从里面出来过。”

南宫羽墨点了点头,随手命令其他人留在原地,他自小便是在皇宫长大,后来又来了雪双城时常接触到江湖中的客人,见过的人和事何其多。虽然只和凤月夜见过几面,他倒也看出一些,凤月夜显然是一个喜静的人。

既然他是要拜访凤月夜,那也得拿出些诚意来,浩浩荡荡的带着一群人只怕会吃闭门羹。

花容换上一套白衣穿上,走到外间,她见凤月夜正坐在桌旁喝茶,头上顶着黑色的大斗篷,随着凤月夜喝茶的动作偶尔能窥见男子菱角分明的唇。

花容走过去重重坐在椅子上,盯着凤月夜看了一会儿,奈何对方根本不为所动,她轻叹了口气,杵着脑袋说道:“大清早就起来,哪里有什么人啊,是不是凰将离又跑来了?”

花容话音未落,便是惊愕地眨了眨眼,那院门口赫然是那亭亭玉立的身影,粉色的衣裙为这秋天萧瑟的景添了一些暖意。白纱蒙住了她的面容,因此花容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那双凤眸却是带着疏远和冷意。

花容嗤嗤笑道:“月夜,你瞧我这乌鸦嘴,还真是让我猜对了。”随即打了个哈欠,身子一偏靠在凤月夜的肩上,“月夜,我好困哦,都怪你昨个这般的折腾我!”

带笑的眉眼因为这娇嗔而露出一丝媚态,凤月夜并未放下手中的瓷杯,藏在斗篷下的嘴角轻轻勾了勾,竟是些许的不屑。腾出的那只手抚摸这花容那还未梳髻的青丝,凤月夜淡然道:“你先下去。”

“是,我的爷!”花容凑上去前,撩开那挡住他脸的黑纱,迅速地在他脸颊烙上一吻,随后带着银铃的笑声飘然走进屋内。

直到花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凰将离那面纱下紧抿的唇才微微地上扬出一丝弧度,却不是欢愉,而是嘲讽。她从袖中拿出三个锦囊一一摆放在石桌上,便是立在一旁静候着凤月夜的吩咐。

凤月夜淡淡瞥了眼那锦囊,淡漠道:“三个任务,你都失败了。”

“是,请月夜责罚。”

风吹起那面纱的一角,那略显得苍白的花容便是显现出来,凤月夜的眸色突然一暗,那脸颊明显是红肿的。伸手将她拉至椅上坐下,凤月夜摘下那面纱,凝着自己在熟悉不过的容颜。

“怎么回事?”

明白凤月夜所问何事,凰将离笑着摇摇头道:“无妨的,这是我自己造成的。”

“嗯?”凤月夜不解,眼前的女子不像是那会自残的人,这红肿的脸颊显然是昨晚造成的,而那之前,自己见她时,她的脸颊依旧完好无损。

察觉出凤月夜隐隐的怒气,凰将离垂眸低笑,“月夜,谢谢你还关心我。”

凤月夜想要抚上她脸颊的手蓦然顿在半空,斗篷下的眸半阖起来。他冷哼一声,自然的收回手,睇着桌面的锦囊道:“雪天莲蕊,你打算何时给我?”

“月夜,我拿出具体时限,但却会竭尽全力,相信我。”凤目紧张地凝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凤月夜甚至没有再看她,只是自顾自的抿茶,握着瓷杯的骨瓷般的手指如同完美的玉器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那样优雅的风骨,那如同江南水色的面容,都让她忍不住沉醉。

凰将离蓦然想起凤千楚说过,眼前的人便是她的情劫,这辈子不想躲,不愿放弃的情劫。

染火枫林,琼壶歌月,长歌倚楼。岁岁年年,花前月下,一尊芳酒。水落红莲,唯闻玉磬,但此情依旧。

是夜,暮色四合,万家灯火通明。眼前的雾气氤氲润湿了双眼,她小扇般细密的睫毛竟也隐隐沁出了水珠。

凰将离依靠在浴桶边,周围温热的环境让连日奔波的她更显疲态。自上午那番波折之后,她整个人恹恹欲睡,疲倦不堪。本想借着沐浴定定混乱的思绪,却不想几番昏睡过去,意识也不甚清醒了。

虽已是十月份的秋,夏蝉仍声嘶力竭地聒噪着,为季节的更替辛勤守望。凰将离只觉耳边的蝉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极似一首安眠歌谣。最终周围静成了一片,她整个人陷入黑暗之中。

今夜的伶舞阁,不知为何格外的冷清。

一个黑影从窗外轻巧地翻入,四处望了望,一溜烟站在了凰将离对面,摸着光洁的下巴弯下腰来略显玩味地盯着此刻颇为撩人的凰将离。

她白嫩的肌肤上还有少许的伤痕,长年习武,使得肌肤看上去更具观赏性。在热水的浸泡下,此时竟隐隐绰绰地泛着粉红。

“将离。将离?将离……”

那人尾音拖得老长,一副不叫醒她誓不罢休的架势。

“嗯……谁?别吵!”

凰将离闭着双眼,语气不善,显然是有些烦躁。

那人微微一愣,倒是有些奇怪。以前也不是没有在她熟睡时将她叫醒的经历,也不见凰将离有何生怒之态。今天,怎的如此不耐烦?

“是我,小酌子,青琉!”

青酌一字一顿,决心要闹她一闹。凰将离立刻蹙起眉头,不情不愿地眯了眼睛,瞅了瞅对方,懒散地打了声哈欠道:“小酌子,早上好。”

青酌差点跌进她的浴桶里。这里黑灯瞎火的,她哪只眼睛看见出太阳了!

“喂!醒醒!大半夜的,我还没和你道晚安呢!”

“啊……没关系。我再睡会……”

凰将离阖上双眼,眼看又要睡过去。青酌压抑着将凰将离从浴桶里拖出来看看天空的冲动,努力平静道:“将离姐,醒过来,不然我走了。”青酌想着,她要是说一句走好,他就真的把她拖出来!

凰将离这才完全睁开眼睛,盯着来人看了半天,才算恢复了些意识。

“小酌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青酌听她着她疑问的语气,不禁有些气闷。“喏,那里。”他指了指还大开的窗户,“我进来的时候你睡得正熟,叫了你半天你还叫我别吵。”

“啊?是么?”凰将离尴尬地抓了抓头,“对不起,我……”

“得了得了,”青酌摆摆手,亮出一副慷慨的样子,“我呢,就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毕竟咱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是吧。”

凰将离莞然一笑,心中轻松了不少,从小到大,也只有他们能让自己开怀了。

“嗯。”

“好了,水要凉了,你快些出来吧。到时又生了什么病,还得我为你折腾。”

青酌口上虽是一副十分嫌麻烦的样子,但手却已经向凰将离伸出。凰将离坐在水中,看着那少年咋逆光下风姿绰绰的模样,脑中莫名浮现起另一幅场景。那人静静看向自己的神情,是多么地让自己安心。

凰将离一瞬的晃神,手便不自觉地伸向对方,但是在指尖触碰的瞬间,反而传递来一阵陌生感,她立刻缩了手,扭头看向水面。

“我自己起来吧。”

青酌的神情不自在地变了变,看了看尴尬地悬着手,讪讪收了回来。复而定定地看着凰将离的面庞,总觉得彼此之间有了道他难以跨越的空隙。

“好。”

凰将离方才一时情动,心绪竟不能快速平复下来,她暗暗吐了口气,正要起身,见青酌仍盯着自己,登时脸红了大半。

“那个……你……确定要这样看着我吗?”

她有些扭捏的样子颇为可爱。青酌反应不过,再看着凰将离半晌,一时控制不住爆出笑声来。

“你……你还会害羞啊!哈哈哈哈……”

凰将离无奈地抽抽眉头,戳了戳手指青酌转过去。

“好吧好吧,我不看你,反正你早就被我看过了,还在乎这一两次么?”

青酌的表情不禁让凰将离七绝,“我……我什么时候给你看过了!”

“小时候啊!你不记得啦,那次……”

“停停停!”凰将离急忙让他打住,她明白眼前的少年别的或许不怎么好,可是那记性却是特别好。她若是再不采取些措施,青酌怕是要把他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压箱底全翻出来晒晒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转过去,我求求你了,先转过去吧。”

“那好吧。”青酌狡黠一笑,随声应付道。

凰将离在确定他确实不会转过来后,才双手支着木桶站起来。许是身体疲惫的缘故,脱离了水的托力,凰将离竟觉得腰部沉重无比。她忍痛将衣服披上,移着小莲步走到床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

“好了么?”

青酌回过头来,便是呆愣在原地。眸中竟是那美人出浴后晶莹剔透的模样。白皙的脸庞被水汽熏得红彤彤,如同扇贝般的长长睫毛低垂着,上面还挂着水滴。她一身白色的亵衣,恬静地坐在床沿上,双手捧着乌黑的青丝,宛若那在湖边戏水后休憩地天仙。

那灼热的视线让凰将离地脸又略微的红上几分,她将毛巾放下后,歪着头提醒道:“还不走?这可是青楼哦。”

回过神来的青酌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取过一旁的狐狸毛披风帮她披上,拿过毛巾提她轻轻地擦拭着依旧滴水的发丝。“这是青楼,你为何会在这里?”

“避人耳目啊,谁会想到堂堂鸣凤山庄的大小姐会躲在这莺歌燕舞的青楼之中。”淡淡的笑着,凰将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温顺地仍由那双手在自己头上动作。青酌的动作很轻柔,像是一缕一缕地挑起那些发丝,然后小心翼翼地擦拭,那谨慎的动作就像是在抚摸挚爱的珍宝。

“何时回夜阑?”

摇摇头,凰将离道:“暂时不会,雪天莲蕊还未到手。”

“我去。你回去休息。”青酌不由地脱口而出。却是在一秒后便又后悔。眼前的少女从来都不想被人视为弱者,有些事情也不喜欢假人之手。果真,凰将离的眸子已然是渐渐收敛了笑意,手上的动作突兀地停了下来,“将离,我……”

“算了,青酌先回吧,这青楼不适合你。”凰将离站起身来,那发丝从青酌的手中慢慢的脱离,最后披散在她的背后。她走至门边,拉开门一瞬不瞬地凝着青酌。

“将离,你听我说……”话音戛然而止,青酌凝着那门外的身影。

一身单薄青衫,如同月牙白的脸颊上那精致的五官竟是透着一丝丝的哀怨。凤千楚地双手紧紧地扣住朱红雕花的栏杆,她强装着镇定,朝着二人微微一笑,“将离姐,青酌。”

“千楚,怎么出来了,夜凉,你需要好好休息。”凰将离皱着眉将身上的狐裘披到凤千楚单薄的身子上,忍不住抱怨道,“明知道自己的情况,还这般任性,好好休息,懂么?”

瞅着凰将离紧张的模样,凤千楚莞尔一笑,“我听到姐姐房里有动静,怕出了什么事,所以来看看,”顿了顿,瞥了那倚着门栏观察她的青酌,“青酌来了,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回房休息了。”说完,转身欲走。

凰将离却是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手掌。她看到眼前的少女强装做镇定下悲伤。那扣住雕栏的手指已然是血肉模糊。

茂密的昌盛的树林之中,一个人影似道白光闪过,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让他瞬息之间便变换了多次方位。

最后,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那道白光转过一个弧度,稳稳落地,波澜不惊地等着其后紧随而来的人。

末几,一个少女脚步略显仓促地赶至,站在那道白光对面气喘不止。来人正是青琉不错,而那道白光正是她要追的人……久离。

久离抬了抬眸,面上的表情似未起风暴的蔚蓝海面般平静。他看了看气息未稳的青琉,眉峰微蹙,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青琉急急叫住他,严声道:“久离,将雪天莲蕊交出来!”

久离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又是那副风轻云淡的作派。

青琉忍下怒气,却不敢直接开灯。昨晚她接到消息,说久离已到此处,那雪天莲蕊怕是红尘交与久离带回天山,她又怎会放过这大好时机?

于是今早便是一个人在这雪双城之内寻找着久离的身影。似是如有神助,青琉不费几番周折便遇上了正要回天山的久离。

不想还未对峙上,他就飞也似的跑了。青琉急忙赶上,一路追了他十几里地。但这久离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在四周的绕来绕去,还专拣难以穿行的丛林行走。那架势,是根本不想与青琉正面交锋。

青琉只料他做贼心虚,不敢与自己对峙,现今只得一路紧跟。不过,她现在是一个人,这势单力薄的,青琉此时若是和他玩硬的,岂不是自寻死路?青琉虽为人有些骄纵,但自己在久离面前是几分几两还是掂量得清楚的。

“你们先是给我将离姐姐下了极乐,而后又在桃花坞伤我姐姐眼睛?你们如此做法,难道不怕为天下英雄所耻笑!”青琉义正词严,不露畏惧之意。

久离听了这番指责,无一丝动容,只是淡淡扫了青琉一眼,眼神清澈无比。他素来性子沉稳,且少言寡语,他又是天山之人,以这番姿态来行走江湖,必是招来不少误解。

而此刻久离的反应在青琉眼中就是一副自命清高之态,这让她禁不住又生了几分怒气。

“枉你一身精妙武艺,为何要为虎作伥!心计却也是如此额度奸诈!你不要以为默不作声我青琉就不能耐你何了!你若是再不把雪天莲蕊交出来,我定不会放过你!”

久离眼神微变,面上千年的平静终于闪现了裂痕,目光则定在青琉身上,教青琉也一时地不自在。

青琉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被他冰冷的眼神凝结在空气中,色厉内荏道:“快将雪天莲蕊交出来!我要去救将离姐!”

久离的目光愈发深邃起来,直教人看不清他眼底的那片深色。每当青琉提起凰将离,他的眉峰便攥起几分,可见凰将离在他心中的地位。

“若是你想要,便去天山拿,我不拦你。”良久之后,久离这才缓缓的开口道,饶有兴致地瞥了眼青琉身后的树林道,“护花使者来了,在下很忙,青小姐还是跟你的情郎好好的温存一番吧。”

这话让青琉一愣,回头瞥见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白色的人影后,小脸顿时变得通红,有些期期艾艾道:“小,小白……你怎么来了?”

白锦曦慢悠悠地晃到青琉身边,那面若桃花的小脸染上了几缕羞赧的酡红甚是好看。白锦曦将脸凑到她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道:“小丫头懂害羞了?真是有长进啊。”

“你,胡说什么!”娇嗔一声,青琉瞥过眼不去看那白锦曦带着戏谑地眼神,再次想要找久离要那雪天莲蕊时,却是发现哪还有久离的身影,“喂!人呢!久离!给我出来!”四处搜寻了一番,却依旧没找到,青琉生气得直跳脚,指着一旁优哉游哉地白锦曦怒道:“都怪你!若不是你,我就要到那雪天莲蕊了!”

“呵呵。”面对着显然的迁怒,白锦曦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走吧,先回城里,以久离的武艺,他若是要走,你追不上的。”

“你的意思是,他适才是逗着我玩的?”青琉怒气腾腾的瞪大眼睛。

未点破,白锦曦只是随意地牵起她的手,轻柔地带着盛怒中的青琉往雪双城内走,“雪天莲蕊,你不要再管了,你将离姐怕也不希望你一个小丫头插手此事。难不成你就不担心你哥的伤么?这几日他可是一直在被追杀。”

心思单纯的青琉在不知不觉中被转移了注意力,也忘了那牵着自己的男子,满心里只有对自家哥哥安危的担忧。

凝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紧蹙着眉头的少女,白锦曦蓦然觉得一阵满足。原来自己一直都期盼着有这样一人,能陪自己走过这往后的人生。

“青琉,你相信命运么?”

“嗯?”略微不解的眨了眨眸子,青琉笑道:“相信啊,若是无命运的安排,我又怎么会认识小白呢?”青琉挣开白锦曦的手,跳跃着步子走在前头,偶尔回身朝他灿烂一笑,在这月光下,竟显天真烂漫。

白锦曦却是突然停住脚步,仰头望着那明亮的皓月,淡淡道:“知道么。有时候不能去相信所谓命运,在生命结束之前,我想要走过很多地方,看不同的城镇村庄,或许还能帮一帮那些遇上困难的人。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我一起走,一起看……”他垂下头对上那静静聆听的少女,伸出手,“青琉,你愿意当那个人,和我一起吗?”

“那你能陪我年年岁岁么?”那只纤细的手缓缓地搭上去,随后握住。青琉抬起眸子一瞬不瞬地凝着眼前的少年,那身白衣在夜风的吹拂下飘动着衣袂。两双眸子中皆是期盼。

“哪怕是哪天,我重伤不治,哪怕是哪天,我从你身边消失,哪怕是哪天,我们分隔两地,相互怨恨,哪怕……”

“没有哪怕,我只想找这样一个人,若是你不愿,或是不能,我也不会强求。”握住那只略微有些发凉的小手,白锦曦扯了扯嘴角,那表情有些无所谓,可青琉却是能生生的感受到他的颤抖。

“小白,你在紧张什么?又在失望什么?”拉过那已然转过身去的白锦曦,青琉笑得像只小狐狸,弯弯的眉眼吐露着狡黠。

“你……”这般的青琉让白锦曦这堂堂聪慧无双的百晓堂堂主有些猜不透。

青琉耸耸肩,甩着白锦曦的手臂不停地晃荡,“我虽任性调皮,可我依旧是赤焰山庄的大小姐,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小白,你们都清楚,你是百晓堂的堂主,你能放下偌大的百晓堂么?”

空寂地树林中只剩下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江南是多情之地,才子佳人的佳话往往被人津津乐道。或许是这氛围使得两人莫名的生了眸中情愫。良久,良久,久到那紧紧凝着白锦曦的青琉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白锦曦才将青琉一把搂紧怀里,轻抚着那柔顺的青丝。

“我明白,丫头真是懂事了,有些事情是小白想得太单纯了。”

“小白,若是我们都能放下这一切,我愿意做你说过那样一个人。”伸手环住白锦曦,她踮起脚尖吻上白锦曦的脸颊,“我愿意陪你走过很多地方,去不同的城镇村庄,看不同的人和事,帮助那些遇上困难的人,我愿意陪你一起看,陪你一起走……”

脸颊上还残留着青琉唇上的甜腻,可白锦曦却没有任何的厌恶。这番看似随性的话,却是让白锦曦的心一阵温暖。宠溺地揉乱青琉的发丝,白锦曦终于明白,那般浓重的想念是为何。

原来是为了这般,为了眼前这看似年幼,不够成熟,心思单纯的少女。

就如同暖阳般,琉璃剔透,却总是吸引他靠近。

情,不知所始,却是一往而深

“如此说来,堂堂小王爷被凤庄主拒之门外了。”

泠泠琴声被飘舞的轻笑遮掩去,面对着戏谑着的人,南宫羽墨只得无奈抿茶。不过,飘舞亦未说错,他的确是被凤月夜拒之门外了,连那院门都未进去,更别说见到本人。本欲向凤月夜打听凰将离的下落,却是无果。

“我想打听一个人,却是被这般无情的拒绝了。”微微叹了口气,南宫羽墨不再作声。

飘舞将那失望看在眼里,抚琴的手指未歇,赫然是一首《平湖秋月》。伴着那怡然舒缓的旋律,眼前突兀地浮现出一幅素月幽静的秋夜美景。南宫羽墨脑海中的思绪万千瞬间被抚平,思无旁绪,仿佛置身于,三潭印月,天水一色,朗月当空的夜里。

不知不觉中,南宫羽墨手中的茶水已然饮尽,他却是无暇再添,只沉浸在这悠扬的琴声中。

一曲终了,凰将离这才悠悠道:“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了不是你的,就不要去强求。”

猛然从那弧光水色中清醒过来,南宫羽墨诧异地瞥着飘舞。显然这话引出了他的伤心事,只是苦笑着,却是没有说话。

对于他的沉默飘舞也并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说着,“在赛珍大会那日,与你一起的明明是我,为何你要在福寿客栈撒谎呢?”偏过头,直视着他,虽是质问,可那眸子却是没有任何的情绪。

南宫羽墨蓦然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尴尬地别过头,不敢与那原本璨若星辰的眸子对视。

“我只是想帮她,若是不那样做,她就该被那群自认为正义的人冤枉了。”

“你又知晓,她真是被冤枉的么?”似笑非笑地反问。

南宫羽墨这次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她,人,一定不是她杀的。”

“可我听说,凰将离杀人无数,那楼动天说不定就是她奉命杀的。”飘舞耸耸肩,继续道:“江湖上人都想一睹凰将离的容貌,就算她杀人无数也因人们的虚荣和爱美之心得到了宽恕,这便是人性,而小王爷你,也不能免俗。呵呵。”嗤笑一声,飘舞却是没有再注视着南宫羽墨,起身,为两人空空的瓷杯中注满清茶,径自小酌了一口。

“飘舞……我……”

挥手打断南宫羽墨欲脱口而出的解释,飘舞微笑:“什么都不必说,我不想知晓任何事,也无权知晓。飘舞只是个红尘女子。小王爷的事情本就不该说与我听。”

这原本该是正常不过的话,却是让南宫羽墨的心头莫名一紧,他下意识地环住飘舞,那力道紧地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肉之中,宛若只要他松开手,眼前的女子便会消失在他的生命中,连同那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也会一同随之而去。

“飘舞,不,我当你是朋友,我从不认为你是这红尘中的轻薄女子。”

“是么?”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飘舞僵硬地仍由男子环着,那耳边的温热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好温暖,他的怀抱如同那人一般的温暖。可是……飘舞的手不由自主的环上他的腰。

没有那人的消瘦,也没有那人浑身散发的清冷,眼前的人毕竟不是那人。手,停在半空,又颓然地落下,飘舞一把将人推开,同时退后了几步,冷然地瞪着恍然若失的南宫羽墨。

“小王爷,我是飘舞,不是凰将离,请你不要将我们二人混淆,毕竟,小女子没有她的家世,没有她的美貌,也没有她的武艺。”

“伶舞阁是青楼,小王爷也该知晓,现在姑娘们都要休息,还请小王爷找个合适地时间再来。”

摆明着是逐客令,南宫羽墨此刻也已然是没了兴致,朝着飘舞拱了拱手,便是退出了属于飘舞的阁楼。如今已然是烈阳当头,此时正值是三伏天,虽是秋日却是毒辣的很。南宫羽墨抬头挡了挡头上的烈阳,抬头便瞥见阁楼窗前的那抹白色的身影。

飘舞……这倔强的女子,性子倒是与凰将离有些相似,难怪自己老是将眼前人视为她了。默默地叹了口气,南宫羽墨收回目光走出了伶舞阁。

“南宫羽墨,是个好人。”凤千楚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倚着窗子凝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若有所思道,“姐姐或许可以考虑接受他。”

“你在说笑么?千楚又何不再去寻一个好人呢?”

被反将了一军的凤千楚哑然失笑,摇摇头便不再回话。她们都明白,对方的心中已然是再也容不下第二人,这般说,只会让二人都伤心罢了。

“其实,我也想过放弃,可千楚你明白,这已然根种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的,”怅然若失,她的眸凝向院方,那里是兴隆客栈的方向,那里住着凤月夜和花容。

花容……每每提到这名字,她的心便是抽痛,那嫉妒便是油然而生。

看出来凰将离心情低落,从身后环住凰将离的腰,白雪的发丝搭在她的胸前,凤千楚蹭了蹭她的脖颈,小声安慰道:“姐,不管如何,我相信庄主最后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嗯。”

轻轻点头,凰将离不想打破这得之不易的希望。身子放松将全身的力气压在凤千楚身上,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撩起那落在自己胸前的白色发丝,心头又是不由的抽痛起来。“千楚,若是可以,你便放弃吧,这般太辛苦,我不希望我们都走上一条不归路。”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凰将离感觉到那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更加的紧了。不等她回答,凰将离已然是知晓了她的答案。默默地叹了口气,凰将离转身反手将人拥入怀里。“好了好了,我们谈谈别的吧。知晓雪天莲蕊的下落了么?”

“在天山,那日红尘打败了所有夺花的人,取得了雪天莲蕊,昨日天山玄炽阁阁主久离来了雪双城,应该是将那雪天莲蕊带回天山。”

“可知晓那幽冥是否还在此处?”

凤千楚蹙眉想了想,摇头道:“不知,至赛珍大会后,就未能见过幽冥出现。”

“也罢,过些日子,我亲自上天山一趟。”

“我陪你去!”

凰将离揉揉凤千楚地发丝,不赞同道:“你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不要跟着我冒险,这伶舞阁还需要飘舞这个花魁,毕竟暗中有个暗煞需要提防。我若不在,月夜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蹙起眉头,从凰将离的怀里站直身子,她指了指凰将离的手臂:“你这里还有剑伤,别以为我不知晓,每晚都自己抹药,还疼么?”

那剑伤是枯叶造成的,也不知晓那人的剑是有多狠,这些天来伤痕一直未能消褪。对上凤千楚戏谑的眼神,凰将离无奈地点点头。

“这样,我又如何能放心呢?”

“此事,稍后再议吧?”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一池碧水,风吹起皱,微风摇紫叶,轻露拂朱房,灼灼芙蓉,亭亭出水。

秋日在房中略显郁闷,如是租一艘画舫,倒是能使得心情愉快。

西湖之上,轻舟画舫,绿树秋千,莺歌燕舞。

一叶轻舟泛于碧玉的河道上,清风扬,荡起层层雪白的小浪花,层层推进,波纹荡荡,九天之上,万里苍穹一碧如洗,九天之下,西湖之中浮着朵朵映日芙蓉,所谓仙境,大概也不过如此。

来往于西湖上的轻舟画舫上时而传来阵阵手帕清香,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落了香粉,何处的歌女轻声唱叹,生生揉酥了人的心。

一叶轻舟,一壶清酒,一叠莲心,一袭白衣飘飘,一颗抑郁的心。

一头乌油油的墨发仅仅用一根白色的发带随意束起,偶尔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脸颊,带起一丝轻柔的痒,这女子生的极为好看,玉面塞芙蓉,秋水为神玉为骨也不过如此,女子怡然坐在轻舟之上,喝着小酒,面上带笑。

千顷芙蓉美不胜收,只是女子在前,河也罢,花也罢,都不过是黯淡了几分的衬托。

这女子是人吗?只怕是从九天上飘落而至的仙人吧……

轻舟过,不知多少人落了水,望着一个个探头落入水中的数鸭子,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清脆悦耳的笑声压过了远处飘扬的丝竹之音。

这未带任何面纱与面具,游西湖,且幸灾乐祸的女子正是凰将离。

清风拂面,说不出的心神气爽,一身浊气好似全都散了去,身体的每个毛孔里都穿透着丝丝缕缕冰凉的青莲淡香。

自从中毒以来,接二连三的受伤,让凰将离有些抑郁,寻了个空,凰将离便来着西湖之上散心。

凤月夜不喜欢暖阳,所以即使是在夜阑城,凤月夜也未曾陪凰将离游过湖,不曾与她一同游玩。从五岁那年的春节过后,便是在没有时间一同出游过。

在船外坐了一会儿引起不少失足落湖之后,凰将离便是心情很好的进了船内,四面芙蓉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天然一副美景,只可惜少了共谈唱饮的知音。

眉宇间的欢愉少了几分,渐渐的浮出一丝淡淡的孤寂。

雪双城很美,却是如此的陌生。

凰将离扬起一抹苦笑,对着那画舫上挂着的金丝鸟笼里的小金丝雀道,“你是不是也很无奈?”

失去了自由,从小便是做为杀人被训练着,有这般引人生羡的面容,却是终日见不得阳光,永远藏在面具之下。心爱的人身边有着别的女人,而她只能默默地注视着,连同那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未有。

齿间荡起一丝淡淡的酒香,凰将离的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雪天莲蕊的消息已经得到了,那也不急于这一时,贸然前去,只怕会个鸣凤山庄惹上一些麻烦事。

心神微凝,凰将离透过木窗望向了城中的某个方向。恰在这时,一艘装饰华丽的轻舟从旁边划过挡住了她的视线。

一艘……两艘……三艘……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河中泛游的轻舟都朝凰将离的小船靠拢了过来,远远望去,一个个或者玉树临风,或者腰缠万贯之人伫立船头,纷纷向那一艘古色古香的小舟中人带去温柔的邀请。

弄清了这些人为何要围住自己的小舟之后,凰将离微微一愣之后便是苦笑不已,要是这些男子都换成凤月夜该多少。

凰将离可没有去他人船上做客的意思,让凤千楚拒绝了一个个邀请之人。

须知雪双城里有不少达官贵人,一般人如果不是有非凡的背影定不敢如凰将离一样不给他人丝毫余地狠心拒绝,只可惜凰将离不是一般人,什么皇权贵族,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敬畏之心。

那些雪双城纨绔公子听闻西湖上来了位相貌清美的女子,纷纷前来邀约喝酒,心中当然没有怀着什么好意,只是在雪双城里,他们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高傲的外来客,看凰将离小舟的样子和几个丫鬟的模样也不太像是什么达官贵人。

从未被如此不留情面拒绝过的纨绔贵公子们哪里受得了这种气,生气之余,竟是要硬闯小舟,看着这小舟中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在雪双城内对他们如此无礼。

这些平日里仗势欺人,道貌岸然的纨绔子弟们今日无疑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上,只怪凰将离淡漠的性子和心有所属。而凰将离身为江湖中人,自然又是少了一些束缚,多了一些不羁之姿。

第一个督促家丁把船靠过去想要登船的纨绔子弟无疑是很倒霉的,他只看到一串串的珠帘之后隐约可见一个白莲花似的美人,却不清楚里面那人可是淡漠到无情的人,于是第一个刚刚踏上船头的纨绔公子和他的那些家丁连连哀嚎掉进了水里,和鱼儿畅游在了一起。

凰将离只是轻轻拍了一掌,珠帘未动,而气已至,对于毫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而言她的一掌已经足够用了,哗啦啦一片,心怀不轨的纨绔公子哥漂亮的在空中来了个后空翻,然后,狼狈无比的跌落水中,激起一朵大大的水花。

仿佛秋风扫落叶一样,凡是企图登上湖中小舟的人们无论贫贱尊贵全都无一例外的被凰将离一掌挥下去。

凰将离可没那心思去关心哪家公子被她扇飞了,哪家的又被她把手弄折了,现在的她竟然恶劣地觉得这些狼狈不堪落水的公子哥们盛是好玩。

一时间,西湖上多了一道奇特的景象,平日里羽扇纶巾的纨绔公子、文人仕人今日一个个狼狈无比,凄凄惨惨的跌落水中,溅起水花朵朵,惹得河道两岸的过客是又惊又笑。

惊的是居然有人敢如此戏弄这些背景不俗的公子哥,笑的是公子哥们都成了落水的鸭子,一惊一笑,凰将离今天这一闹注定要成为雪双城内人们的饭后谈资,更有不少小姐姑娘远远坐在船上,惊叹于那艘小船内的姑娘竟然如此胆大,惊叹之余,更多了几分钦羡之情。

“西南蛮子就是西南蛮子,挖一潭湖水,种上一些清淡莲荷,硬是学人乘船游览,可惜骨子里还是残存这一股野蛮气,一个个公子哥儿暴发户似的没有一点规矩教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想强行登船。”说话之人大约二十上下,一袭文人青衫,手中拿着一把羽扇,话语里充斥着一股不屑,站在船头远远望着那一边的闹剧。

小船荡悠悠,隔着偏偏莲荷,一只素手执起一支半透明的玉翠酒杯,唇间一抹,淡淡酒香,勾起一丝清淡如风的浅笑,恰如春风拂面,说不出的潇洒惬意,坐在船头青衫男子旁边的紫衫男子缓缓放下酒杯,抓起放在矮桌上的几片龟壳轻轻往玉碗里一掷。

“呵呵,好运,今日我们会遇到一位美人呐。”

落水的公子哥们儿骂骂咧咧的狼狈从水里爬出来,守在湖边的仆人们闹哄哄成一片,纷纷跳下湖里去寻找自家的主人,清静的湖水里人头涌动,呼叫声不断,着实可笑。

“张公子,您在哪儿呐?”

“小少爷,小少爷……”

仆人们一边焦急的忙着把自家公子少爷从水里救起来,一边急急忙忙的往府里跑,自家的祖宗受了这么大的气,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敢就此了事,早就派人忙着去搬救兵了,今日之事实在荒唐可笑失了面子,如果不把那小舟里的狂妄之徒揪出来,那他们这些落水公子在往后可怎么抬得起头做人啊!

落了水的公子们跑去换衣裳,叮嘱下人要牢牢追着那艘小船,下人们也不敢靠近,就远远的望着,盯着,生怕小船里的人趁机跑了,可是小船里的人着实是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惹来这么大的祸居然还敢继续在西湖里游玩,这副大胆不给面子的行为硬是让那些家丁奴仆气的不轻。

他们暗暗恨道:让你死要面子再潇洒一会儿,待会儿还不得乖乖落水!

西湖上的小船们来来往往,却不敢再靠近那一艘轻舟,人都被打跑了,凰将离心情大好的继续乘船游玩,船里的丫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却是不敢相信先前发生的一切,这船里的姑娘生的比天仙还漂亮,怎么有这么大的胆,这么的厉害。

这些丫鬟们自小生活在雪双城的底层,早就见惯了纨绔公子们的手段,心里一边无法抑制的赞叹姑娘的威风,一边又忍不住替姑娘担心起来,一时间脸上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只有凤千楚无奈地摇摇头,难得凰将离有了这小孩子般的心性,她也只好陪着她玩一玩。

在外人看来惹了大麻烦的小船依然晃悠悠,轻飘飘的在西湖里嚣张且目中无人的游荡着,旁观者在这个时候都远远的绕船而行,几艘紧跟其后的小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小舟的动向,唯一一个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偏偏是小舟里的女子。

稍微安抚了一下船内的几个丫鬟,凰将离半椅在贵妃椅中,听着凤千楚唱的小曲儿,喝着小酒,轻悠悠的撩起一丝青丝,眯着的眼睛突然浮出一丝浅浅的疑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敢把船靠过来?就是不知道是不长眼的笨蛋,还是勇气可嘉的客人。

渐渐靠过来的小船船头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一袭青衫文人打扮,另外一人更吸引凰将离的瞩目,一双好看的眉斜飞入鬓,凤眼如斯,墨发梳半披式,头顶发冠格外讲究,美玉珍珠,华丽却不显低俗,只衬得那紫衫男子宛如人间华贵无双,而又不乏绝世出尘之姿。

这人,虽男生女相,身上却没有一点脂粉气,虽是俊美出尘,却暗暗有一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距离感。

凰将离在心里不由惊叹,这人竟是与凤月夜有同样的风骨。

“相聚是缘,相遇是缘,在下京城步镜夜,携友游雪双,西湖上见了刚才一幕,心中甚是敬佩姑娘的潇洒自若,镜夜在此敬姑娘一杯清酒,望将来你我有缘再见。”船头伫立的华贵美男子轻声说道,并没有让人把船划过去,就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向船内的凰将离敬了一杯酒。

原来这位不是来寻她麻烦的。凰将离心道。

“果然美人啊……”步镜夜眼中含笑,脸上满是欣赏之意,只怕抬脚就想忘了刚才的话跑人家船上了,身后的男子一把抓住跃跃欲试的步镜夜,轻咳了几声。

“走了。”说着一边挥手让人把船划走,一边把前一刻还潇洒自若,现在一副花痴模样的步镜夜往船里拉,男子一脸铁青,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一个病,见了美人就犯病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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