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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疯魔一般的女子
作者:妃卿 时间:2021-07-28 01:48 字数:17350 字

凰将离稍一思索,也顾不得别的,就向那块石头走去。而凤月夜本就是性子淡漠高傲之人,自然没有与小和尚打交道的意思。他见凰将离走向石堆,便是轻轻跟在了她身后。

“这是……”凰将离咕哝着,一边还细细的观察那些字。

“怎么了?”凤月夜瞧着凰将离快把眼睛贴上石头的举动,低声问道。

凰将离抬起狭长的眸子瞥了瞥凤月夜,面纱下的面容由最初的羞涩变得无奈,她叹了口气道:“我想,月夜该带心爱的女子来这里。”

凤月夜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咧嘴笑了一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轻声道:“这怎么说?”

这句话虽然轻,却是极为喑哑,冷飕飕的听得凰将离猛然间感到一阵寒意。

“冷?”见她无意识的打了几个寒颤,凤月夜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便是柔和的问道。

“没,没有。”凰将离摇了摇头,将莫名的酸涩和寒意抛之脑后,笑着说道:“虽然有些奇怪这石头怎么在这里,但这些石头却是大有来历。月夜,要是有情人的话,以后可以带她来这里。”

心中依旧有些什么滋味,可凰将离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现。性子淡漠的她,早已经学会了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中。哪怕,真的伤心欲绝,也不会再出现,忤逆凤月夜的事情了

抬眼见凤月夜有些疑惑,刚欲解释,却是被一旁打量了他们许久的小和尚截去了话。

小和尚行至大石头边,得意洋洋道:“这便是我们寺庙闻名朝阳的三生石。而这颗三生石代表着前生、今生和来世,是情人盟定一生的最好见证,因此,还引出了一句吉语:缘定三生。”

听着小和尚的介绍,凤月夜依旧不动声色,沉寂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情绪。面纱下的嘴角轻轻的勾出一丝苦涩。凤月夜怕是不知晓飞来峰有这样一处地方,不然也不会带她来了。

缘定三生,白首不离。这是她的心愿。

可,她却也明白,这心愿永远都无法实现。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变成了妄想,实际却是无奈的流水无情,落花堪憔悴。

原本因为同凤月夜出游而愉悦的心情,被这三生石破坏殆尽。可凰将离很快便掩去了眉宇间的一丝忧愁和哀默。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想明白,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此时,一个老和尚出现在三人的身后,小和尚恭敬地朝老和尚施了个佛礼。凰将离默默地将老和尚打量了一番后,这才歉然道:“大师,打扰多时,真是惭愧。”

那老和尚倒是人胖心宽的主,听后也就暄了声佛号,笑道:“贫僧百纳,只因主持的寺庙久未来客,却是怠慢了。两位,里面请。”

“大师请。”

凰将离说着便是退到凤月夜的身后,把这主从的身份凸显出来。老和尚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凤月夜一番,这即使站在这破旧寺庙中,依然带着上位者气质的男子,显然不是一般人。而凰将离瞧着那阴森的寺庙心下徒生出一种不安。

暗自存下几个心眼,凰将离与凤月夜便是跟随着那个百纳和尚进了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倒是十分的朴素简单,四壁空空,地上就几张古旧的桌椅。偏偏那屋子又是宽敞的很,一眼望去两人顿时就觉得整个房子空落落的。小和尚很是机巧,见百纳老和尚与两人相谈得融洽,就从后院里沏了几碗茶端了进来。

百纳啜了口茶水,慢慢说道:“这飞来峰上本有个灵隐寺,而老衲的师傅便是那住持,可二十年前,有一人将这灵隐寺中人屠杀干净,而老衲因下山化缘逃过了这一劫。”百纳叹息一声,续而又暄了一声佛号,满目皆是苦痛,“灵隐寺自然是不能回去了,老衲便在此处建了座小庙安生。”

“大师,可知晓那人是谁?”

“不知。”百纳苦笑道:“当年,我化缘回来,见寺庙中人皆是被一剑封喉,倒是与如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凰将离杀人时有些相似。可老衲也明白,二十年前,那凰将离怕是还未出世。”说话间,百纳默默的打量着两人的神色。那戴着面纱的女子却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却是没有任何异常。至于她身边那男子,却是至始至终都未有开口的意思。

面纱的嘴角轻轻地勾起,似乎在讽刺。这年头,从她影子的身份被拆穿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能与她划上等号。凰将离,这个名字,终究还是被冠上了杀人魔的罪名。只是,又有何关系呢?只要,还有人认同她的存在,还有人需要她,她便不会在意。

似乎有些不耐,凤月夜突然蹙起了眉头,冷漠的问道:“这飞来峰的蹊跷,你可知晓?”

百纳不恼,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凤月夜:“这说来也是巧合,这机关与你们适才瞧了许久的石头有关。”百纳讲到这里,慢悠悠的啜了一口茶水,才继续道:“以前这三生石是在朝阳城番禹涧水边上的,有一日竟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寺庙里面。贫僧师徒两人虽不是强健的人,但见那灵隐寺灭门案,想着这石头或许与那灵隐寺有关,就百般试探。不想那石头的怪异却不是与灵隐寺有关,却是与飞来峰的佛像有关。”

说道此处,那百纳大约是口渴了,便又啜了好几口茶水,又说道:“那日夜里,贫僧两人百般手段使尽都未见效的石头,竟一下子就搬动了。激动之下,贫僧两人提着灯笼到灵隐寺那里查探一番。”

“没想到在路上竟然发现飞来峰原本消失的佛像竟然,竟然!”百纳不由吞了吞口水,有些结巴的说道,“一种金黄色的光辉出现在山峰中间。那种景象,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简直是佛祖下凡的模样啊!”

忍不住瞧了瞧凤月夜的脸色,依旧是波澜不惊。可凰将离却觉得,凤月夜今日带自己来这飞来峰并不仅仅是游玩这般的简单了。凰将离猜不透其中的关节,便是迟疑的问道:“那大师的意思是只要夜深的时候,移动那颗三生石就可以见到那飞来峰的异象了?”

百纳连连点头,显然是十分确定这件事:“确实如此,此后我们也试过很多次,次次都是这样。”

“这样的话,今晚大师能否让我们开开眼见?”这三生石的蹊跷,怕就是凤月夜此行的目的。凰将离装作对此事产生了兴趣,心中暗想着,凤月夜究竟有何目的。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天还没黑下来,两位可是要稍等一下了。”百纳满口答应,只是时间上耽搁了些。

凰将离倒也不以为意,与那百纳再谈了一会,便是借口去外面散漫散漫,与凤月夜两人到了寺外的小道上。一路上,两人都未说话。凤月夜将凰将离的满腹心思看在眼中,却是没有点透,任由着她思绪白转。

待到夜深,凤月夜在百纳的指示下移动了三生石,两人便是踏出了寺庙,没让百纳二人跟着。凤月夜要办的事,总归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夜色迷离,一丝丝一片片的月光穿过层层枝叶,落在地上树间草丛花里,将这白日的清朗景象缓慢地渲染成光怪陆离的影像。阴影、月影、月光、灯笼的色彩映照在两人的身上,仿佛是在遮盖什么,又仿佛是要揭开什么,使两人在这一刻突然感到一阵颤栗,一种被嗜血野兽盯住的感觉油然而生。

凰将离平复了下心情,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往凤月夜身边靠了靠。凤月夜垂眸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却是伸出手将她搂进了怀里。这突如其来体贴的动作让凰将离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笑意。

“这山中怕是有大型的蟒蛇之类的东西。”

“嗯。”凤月夜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拿着灯笼往前走去。

“我拿吧。”凰将离伸手拿走灯笼,续而道:“我们得小心些。”

这时,一种钟鼓特有的沉重撞击声猛然传来,在毫无声息的山林夜间分外的肃穆庄重,让听到的凤月夜两人突然觉得心里一松,那被什么东西盯住的感觉一扫而空。

钟声越来越弱,终于渐渐的消停了。但不远处的飞来峰上数以百计的小片光辉越来越亮,等到最后两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山崖林间里透露出万千毫光的佛像。他们或卧或立,或是捻珠含笑,或是低眉盘坐,无不栩栩如生,在那金黄的毫光映照下更是端庄肃然。

凰将离看着眼前的景象一阵愕然,良久,才听到凤月夜淡漠的声音:“走吧。”

凰将离定了定神,沉静的答应了一声,便随着凤月夜的步伐慢慢向山中走去。

一路上的老树古藤,盘根错节,夜色中显得阴森诡异,而那些山岩怪石,如龙如象,如虎如猿,在月色树影下更是狰狞。一阵凉飕飕的山风吹过,月光树影拂过地面人身却让人觉得仿佛是什么东西划过。

好不容易到了一尊佛像的面前,凰将离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这你座山真是诡秘,刚才几阵风,竟是能让我冷汗连连。”

凤月夜低低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些佛像上。细细勘察一番,却是没有看出什么要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些佛像根本就只是这飞来峰的月光照耀下产生的,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价值。

凰将离伸出手小心地触摸:“这……”

那佛像被凰将离一接触,猛然散发出更为绚丽的色彩,然后便逐渐地暗淡下去。凤月夜眼中神光一闪,纵身将有些愣住的凰将离抱住压在身下。莫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以为触动了的某种机关,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凰将离探出头来,面纱早已经因为两人的动作而掉落下来,精致的面容上透着不解。不过,此刻,却是布满了红晕。“这些佛像似乎没什么蹊跷的。”

月色中,凤月夜略微的勾起一丝笑意,感受到身下那玲珑的触感,低声说道:“还有灵隐寺。那人灭了灵隐寺满门怕不是寻仇这么简单的。”凰将离身上特有的,来自于荼糜的香甜,让凤月夜晃了晃神。

曾经的那个娇小可爱的孩子,此刻已经长成了被世人钦羡和觊觎的绝美女子。

曾经独属于他的曦儿,往后怕也是要嫁作他人妇。

想到此处,凤月夜的心中没来由的升腾起一丝漫天的怒意,搂住身下女子的手陡然使力,修长的手臂紧紧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凰将离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口中惊愕的嘤咛一声。殊不知,这一声嘤咛在凤月夜的耳中却是成为了美妙的呻吟。凤月夜眸光一沉,竟是闪过一丝红光。他垂下眸子凝着身下女子白皙的脸颊上染上的胭脂红,一阵慌神。

暧昧,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让这阴森的树林竟也生出了一丝旖旎。

凰将离涨红了脸,从凤月夜身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本就冰凉的身子也变得炙热起来。她不由地扭动了一番,却不想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凤月夜惊醒。

“月夜?”感受到凤月夜的情况,凰将离轻唤了一声。

凤月夜低低地浅笑,站起身来。伸手将躺在地上的凰将离拉起,随后便恢复了原本的神色,仿佛适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凰将离起身后望向刚才被抛走的灯笼的方向,发现它已经变为一团小火球,兀自在一片空地上烧着。收起心中的悸动,叹了口气。见月色尚好,也就不把灯笼放在心上了,正想对凤月夜说些什么,一阵水声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水声越发的响亮。如晓月河涨潮一般唰唰唰的往上卷起千层的澎湃声,一丝丝潮湿的水汽逐渐涌了上来,让凰将离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

凤月夜脸色微微一变,正要提醒,突然在这不足几十平米的地方猛然间喷出数以百计的泉眼,汨汨的流泻在地面尚。月色树影下,它们或高或低,或高扬或低迷地溅出如雪似珠的水滴,溅得满山都是湿漉漉的。

不过一瞬间的时间,这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凰将离抬头看向凤月夜,没等她说出什么,就被埋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凤月夜抱着凰将离,脚下借力轻点,便如射出去的箭枝一般向那佛像边上干燥的地方疾驰而去。没等他将凰将离安置好,他们身后一股极大的水流从林木的深处窜将出来,几乎要溅到两人的身上。这股水如同一阵暴雨而狂泻下来,使那些树上枝头淅沥沥的水珠水流如小大瀑布,顿时流淌成成千上万的空中河流,泛起一股凶猛的水势汪洋在这数十平米的平台上。

月色映照下,这江河卷起层层如雪似刀的波纹,浩浩荡荡的涌动着。

凤月夜与凰将离站在比较高大的佛像脚边,他幽暗的眼神迅速的滑过水面,随即半阖起来。

“怎么了,月夜?”凰将离的眼里远远比不上凤月夜,但她瞧着凤月夜一改平时的淡漠,便知晓那水下应该有蟒蛇之类的猛兽。想到这里,凰将离不由蹙起了眉头,腰上的涟水出现在自己的手中,沉声提醒道:“小心点。”

凤月夜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便跃到旁边一株枝繁叶茂的树木,几个纵跃就到了那犹自流淌水流的几株树边,谨慎地向里面探去。

虽然月光依旧,但是在这茂密的丛林中间,却是没有什么照明效果的。凤月夜估摸着里面的亮度,眼眸划过显得黑沉沉的水流与地面,腰间的佩剑太凤惊蓝扫过一片剑芒,洋洋洒洒地落在水面。

剑芒无声无息的融入水中,水面依旧是波纹不动。莫约半盏茶时间,数十条蛇状物如同煮熟了一般漂浮在水面上,发出嘶嘶的声响。

嘴角冷冷的勾起一丝弧度,凤月夜右手握着太凤惊蓝,伸出左手早已经捏住的枝叶,如一道闪电般的滑到另一头的树上,左手微微一动,那些小蛇便被砍得七七八八,只留下蛇尸浮在水面上。一时间,清澈的水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鲜血亦将水染得通红。

凰将离静静的站在一株极为茂密的苍天大树上等待着,偶尔有一些不怕死的小蛇翻滚的靠近,她随意地挥动着涟水,拣个几条刺上一剑两剑。

一层层的水纹不停地荡漾着,冲刷着,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林木深处显得更是阴沉湿冷。良久,凤月夜才感到一股水流逆行而来,哗啦啦的极为喧哗,显示出来者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

凤月夜眸光闪烁了一会,带着凰将离将两人更为深切的隐藏起来,只是小心地拔开茂密的枝叶看去。

水声越来越大,没过多久,两人便是看到了这次的对手。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原本只能看到一个迷糊的轮廓,但那蛇极为耀眼的眼睛却是不断地发出朦胧的光辉,在这不大的半封闭的地方硬生生的暴露了自己的身形。

这是一条极为庞大的蟒蛇,完全不是平日里在山林间看到的蛇所能比拟的。大约三人才能合抱的身躯蔓延着一圈圈一条条的花纹,展现着它的毒性。灯笼大的眼睛只是散发着蒙蒙亮的白色光芒,看不出是何颜色。三角的头,二三十丈的长度,却是让二人皱起了眉头。

这蛇怕是已经超脱了寻常的蟒蛇的范畴,不知它在这飞来峰上生活了多少年,可能早已经修炼成精。这成精的蛇可不好对付。凤月夜不在乎这蛇的体形,只是这蛇肯定带着一些特殊的攻击方式。这便是极为难惹的,因此倒是有些踌躇。

在凤月夜迟疑时,那蛇就已经在这狭小的地方转悠了几圈,无奈除了一些小蛇的尸体,它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愤怒的它眼睛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辉,口中也不由发出一阵极为特殊的嘶叫声,如同寺院的钟鼓声一般,却是让人极为不舒坦。

凤月夜心神一阵恍惚,立马便是回过神来,冷冷盯了那不自知的蛇一眼,立刻明白当初惹得凰将离不适的钟声的来源。目光闪动,正欲上前动手,一种昏眩感却是立刻笼罩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凤月夜坚持着摇摇欲坠的神智,努力地转动着脑筋,几十秒后他终是两眼一昏,安然睡过去。

“月夜……月夜……”一阵隐隐的呼喊声传了过来,凤月夜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神智缓缓地转醒。

待他慢慢的恢复过来,数以百十计绵延不断的桃花树便映入眼中。

正是花开花落的时节,这些疏疏密密的桃花瓣儿飘落个不停,夹杂在莺愁蝶倦的绵绵暖风中,洒落了一地的风情。远处传来一阵阵溪水的潺潺声,更是显得清净淡然。

地面尚绿草繁茂软和,凤月夜躺着是分外的舒适,那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却是放松了下来。随意的捻起一片落了地的桃花瓣,他起身向那桃林深处走去。

一路上芬花坲柳,凤月夜走了大约数十米的路程,一股充沛的溪流便挡在了他的眼前。

这溪水虽然清澈,但由于那溪流边上夹着落英缤纷的桃林,水面上便漂浮着数不清的殷红花瓣而,印染着溪水仿佛采了天边的朝霞般红透了天。而更令他诧异的是,那桃树的缝隙中,竟是夹杂了遍地的开得正灿烂的花瓣重重的荼糜。

凤月夜心中有些疑惑,但面上却是沉静如常。明明是从未来过的地方,为何感觉却是如此的熟悉?特别是那溪水下流的地方仿佛有什么吸引他一般。沉思了一会,他却是什么都没发现,只得通过不远处的小桥,跨过岸去,往下流走去。

路途中,那些桃花和荼糜越来越多,越来越繁茂,一树花瓣便如水般倾泻下来,落在他的肩头,发梢。

拍了拍衣裳,拂去身上的花瓣,凤月夜叹了口气,往那更觉熟悉更是茂密的深处走去。

“月夜,你回来了?”

凤月夜闻言抬头望去,顿时愣住。这人被花叶遮了半边脸,浅笑着露出左边脸颊上的小梨涡,魅惑般狭长的眼眸隐隐流动着一层清辉,映衬着原本就绝世的容颜彰显出另一种风韵。

那是熟悉无比的脸,从小到下,巧笑嫣然。

“怎么了?”那凰将离见凤月夜只是看着她,却不说话,眨了眨眼惊异的问道。

凤月夜收回心神,眼眸更是深沉了许多,淡漠的说道:“没什么。”

“呵呵,我已经备好午膳,我们进去吃吧。”凰将离伸手拉住凤月夜的手,温和的笑着,瞧她的神情举止,却像是在一起生活了许久般的熟悉。这与平日里的她,全然不同。

凤月夜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芒,冷冷的仿佛从刀面上闪过的寒光,只是很快就被掩藏。

“好。”凤月夜任凭凰将离拉住自己,往那颤颤巍巍的繁华深处行去。

绕过几株桃花树,走了大约十来米,凤月夜与凰将离便到了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前。推开那有些歪歪斜斜的门,凤月夜顿时觉得一阵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细细一看,那些菜肴倒是有些熟悉,皆是以前尝过的。

凰将离拉着他坐下,然后才勺了一碗浅绿的饭递与他,浅笑期盼的说道:“吃吧,今天你好像有些饿,只是愣愣的。”

凤月夜不动声色的接过碗,便与凰将离一同吃了起来。用膳时,凰将离的脸上一直带着满足的笑意,时不时的为凤月夜布菜,与寻常两人的关系不同,倒像是一对生活了许久的夫妻。

两人没多久便是将满桌的饭菜吃下,凤月夜温和的拦住准备洗碗的凰将离,淡淡的问道:“出去走走怎么样?”

凰将离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好。”

溪流清澈,卷着片片凋落的花瓣儿静静地往前流淌而去。凤月夜与凰将离两人站在溪边,沉默的看着漫天的花瓣飞落。

瞧着有些沉默的凤月夜,凰将离轻蹙起眉头,“月夜,你今日怎么了?”

凤月夜见她哀愁的模样,手微微一动,想要抚平那眉间的褶皱,却是硬生生的将这股冲动压了下来,续而冷漠道:“你说说我们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凰将离缓缓地拉住凤月夜的手,在自己带的眉间磨蹭着,张张嘴,正想说话,凤月夜却是猛然缩回了手。瞧着凰将离惊愕的眼神,沉默了半晌,凤月夜捻起一片飞舞的花瓣,幽幽叹了口气,“假的,终归是假的,怎么……”

蓦然住嘴,凤月夜突然觉得没什么要说的,只是眸色温和地看着凰将离,仿佛眼前人是那般的遥不可及。良久,他才淡淡的说道:“桃花林,荼糜,木屋,凰将离,不就在我手中么!”

一句话听得凰将离惊疑不定,才欲张口为自己辩解,突然腹中一痛,她低下头去,那平时被凤月夜藏在腰间的软剑,此刻正没入她的腹中。凰将离嘴角微微抽搐,便是昏了过去。

凤月夜看着慢慢倒下的凰将离,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黯然。明明知晓这并不是凰将离本人,但他心中还是没来由的一阵抽痛。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假象。不可否认,桃花林,荼糜,小木屋,甚至是凰将离都是他内心中极其渴望的,却被深深隐藏的一切。但有些东西,并不是渴望与欲望可以达成的。所以,这个凰将离,这片花海,虽是自己一心渴望的那种,但却也与凰将离一贯的行事作风像违背。

凰将离的这一生,都不可能这般平静的渡过,除非,他放下了一切。

凤月夜蓦然摇头失笑,放下那一切,又是谈何容易。

隐蔽的树枝上,凰将离搂着凤月夜突然软倒的身子,视线落在那下方水池中不断翻腾的巨大蟒蛇上,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想过,在她心中,甚至是江湖中人都奉为第武林第一人的凤月夜会这般毫无声息的倒下。

诡异的寺院,奇怪的三生石,黯淡下去的佛像,到这里与那钟声一结合,让凰将离明显摸索到了其中的线索。

凰将离紧抿着唇,右手的涟水已经绷直,随时都有可能朝着那巨蟒射去。不过,一旦她出手,想必便是一场恶战,那时,便顾不上依旧昏迷未醒的凤月夜。

她眨眨眼,低头却是望进一双墨黑的漩涡之中。那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正闪烁着一丝让凰将离看不真切的情绪。她下意识地张张嘴,却是被已经站起身来的凤月夜打断。

“我没事。这蛇有问题。”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他眸中迷离一闪,便是错开了目光。

低头凝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那里还残留着独属于凤月夜的温度和馨香。只是凰将离明白,她留不住,就算,那人在她身边,她也留不住他的温度。

轻点头,凰将离并不想成为凤月夜的累赘,便是后退了数步。她知晓,连凤月夜都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攻击,那么她,只会比凤月夜的情况更糟。

凤月夜此刻没有心思去管凰将离莫名的落寞情绪。他的双眼紧盯着下方的巨蟒,开始利用蛇眼散发出的光芒搜寻它的弱点。

这巨蟒此时却是极为的不耐,刚才的嘶鸣已经过了许久,它有些钝化的脑袋才开始考虑起敌人是否已经离开了它的领域。想到这些,它愤怒的仰起头,目光灼灼的转视四周。

凤月夜的眼睛兀自一亮,闪过一丝寒光。那蛇的脖子下,接近七寸之处有一片乳白色的斑点。不过巴掌大的斑点镶嵌在漆黑的蛇身上却是极为醒目。不在犹豫,他身如暗夜中的蝙蝠一般,轻轻地向那巨蟒扑过去。

手中的太凤惊蓝对上巨蟒七寸上的白斑,却不料,巨蟒临时受惊,巨大的身形一摆,太凤惊蓝只是在那白斑上划出一道伤口。巨蟒受伤后,登时大怒,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让原本茂密的丛林像是被海啸席卷了一般枝断叶零,一些树甚至于连根拔起翻露在泥土外。

凤月夜几番跳跃,躲过巨蟒的胡乱攻击,手中的剑却是挽出凌厉的剑势,毫不留情地劈在蛇身上,造成一条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身上的剧痛让巨蟒一阵乱转,那散发着蒙蒙光的蛇眼立刻锁定了凤月夜的踪迹。望着那爬虫似的人,巨蟒一时间怒火更盛。那原本散发出白色光芒的眼睛越发的赤红,就连光芒也渐渐变成血红之色。

凤月夜见那殷红光芒微微一愣,突感一阵心悸。这种危险的感觉,凤月夜脸色一变,顿时就想从空中飞跃至丛林中。但他却愕然发现自己居然连动下手指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定定的看着那巨蟒缓慢的蠕动到自己身边。

“月夜!”凰将离顾不得惊扰了那条巨蟒的后果,惊呼出声。她运转着内力,准备奋力一击,却是被凤月夜阴沉的视线阻止。

“站住!不准动!”

一阵风拂过,凤月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冷漠地睇着那里自己越发近的巨蟒。那巨蟒突然张开巨大的嘴巴,露出尖锐的毒牙。

慌乱中,凰将离扯过袖中的白纱,灌注了自己所有的内力后重重的抛向那巨蟒的头部。那原本轻柔的白纱此刻却像是一块木板般直直地落在巨蟒的头上,竟是遮住了那巨蟒的眼睛。

凤月夜眨眨眼,轻瞥那惊疑不定的凰将离。在那白纱盖住巨蟒头的第一时间,他便察觉,自己恢复了行动。他一个侧翻,抓住机会,直直朝着巨蟒射去。

就在凰将离提心吊胆的凝着凤月夜的身形之时,眼前的景象却是突兀的发生变化。凤月夜的身形戛然而止,漂浮在空中目光深沉地睇着脚下的场景。

这时,水已经褪去,只留下一些坑坑洼洼的水坑。在那泥泞的地上,那巨蟒却是一动不动,白纱依旧盖在巨蟒的头。这般诡异的景象让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死了?”凰将离飘身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巨蟒,却是被凤月夜拉住。

“没死。”

“那,为何?”

话音刚落,那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却是突兀地摆动了细长的尾巴。凤月夜眼疾手快地抱着凰将离升腾到空中,太凤惊蓝再次凌厉地挥出。

可那蛇却是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扭曲动作躲开剑势,转身调走,便是窜进了身后不远处的山洞中。动作快得让两人有一瞬间的啼笑皆非。

那开始还横行霸道的巨蟒,这时却自知不敌,逃窜了。

“呵呵,这蛇还真有趣。”凰将离望着那黑洞洞的山洞,哑然失笑。

凤月夜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修炼成精的家伙,都是极其爱惜自己的生命的。”这蛇,自然也不会例外。好不容易修炼来的漫长生命,怎么可能就这般的放弃?动物和人类,都有对生命的渴望。

凤月夜带着凰将离飞至洞口处,便是落在地上。沉寂的目光落在那山洞之中,一股腥臭便是伴随着山洞之中的风传了出来。

“这山洞,居然还有出口!”凰将离惊疑地望着洞口,随后才征询凤月夜的意见道:“我们追么?”

“嗯。”轻点头,一撩衣袍,便是率先走进了山洞。

黑漆漆的山洞看上去阴森无比,凰将离取出火折子弄出点点的亮光,顿时便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山洞的石壁光滑无比,像是被什么圆滑的东西常年摩擦出来的一般。山洞并不大,正好能容下两人并肩行走。

地上的景象却是让凰将离一阵心惊,随处可见的是森森的白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的。饶是杀人不眨眼的她,此刻也觉得一阵心寒。随便落下脚都会发出,骨头被踩碎的咔嚓声。凰将离不由地伸出手揪住凤月夜的衣袖。

身后人的异样,凤月夜自然是感觉到了。他随意地瞥了眼揪住自己衣袖,还在瑟瑟的手,便是伸出手臂一揽,再次将人揽进怀中。接过还在惊愕中的人手中的火折子,凤月夜的嘴角竟是勾出了一丝笑意。

微弱的火光只是将两人周围照亮,火光在风中摇曳,倒是让他怀中人儿绝美地脸出现一丝幻象般的感觉。

凤月夜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朝阳之后,他变得反常。见不得凰将离担惊受怕,见不得她受伤,甚至见不得她受委屈。

或许,是因为有些情绪被压抑得太久。而现在只有他们他们两人独处,那被他隐藏的情绪便是爆发出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垂下眸子,凤月夜凝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人,嘴角的笑意更深。这般的反常未尝不是件好事,最起码,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将人拥入怀中,贪婪着吸取着她身上的温度和让他一度舍不得放手的温暖。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是走到了出口。

此处似乎是山洞。月色不再朦胧,清澈的月辉洒落下来,照耀着四周陌生的景色。

凰将离从凤月夜怀中挣扎着起来,往前观察着地势。她没有注意到,抽身离开的那一刻,凤月夜半阖起的眸子,那其中闪过失落和决然。

“这是哪里?”

凤月夜收起心中泛滥的情绪,随意瞧了一遍四周,便是确定了他们所在的位置,“黑炎山。”

“黑炎山?”有些熟悉的地名,凰将离蹙眉,随即便回想起来,“看来我们并没有走出朝阳的范围。这山洞真神奇,居然将两座山连接了起来。”

“嗯。”凤月夜点头附和,回头再次望了身后的山洞一眼,“那山洞之中,还有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

“那……”

“走吧,还会来的。”凤月夜打断凰将离想要再探山洞的念想,自顾自地牵起她的手,便是寻找下山的路走去。

清浅的月辉照在两人身上,那男子身后的少女仰着头望着前方不曾松开手的人,嘴角渐渐地荡起一丝灿烂的微笑。

水雾氤氲,使得一层层白纱更加的朦胧。那是一湾碧水,泛着白色的温热的水雾。在那如同云朵般水汽下,赫然坐着一个浑身赤裸泡在水中的男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水池边。紧闭着眸的男子不曾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那厚重如同阴影般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了一番。

“墨儿。”浑厚的嗓音带着一丝歉然,来者在一旁的湘妃竹躺椅上坐下,凝着那水中男子白皙的背影,“为父并不想打扰你的清静,可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身中的身影微微的颤动,使得那波澜不惊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南宫羽墨似乎被破坏了泡澡的好兴致,腾的一声便是从水中站起来,随后掠过一旁一架上的衣服将自己原本裸露的身体牢牢的裹在衣绸中。

“何事?”他抬眸淡淡地睇着躺椅上的夜郎王。

此人一般不会在他泡药浴之时进来打扰,这番动作,怕是有急事,需要他出手帮忙。

南宫羽墨淡漠的态度让夜郎王不由地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拿过毛巾轻轻地帮南宫羽墨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他明显地感觉到手下温顺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嘴角的苦笑更甚,这父子之间寻常的亲近,竟是让他这般的防备。

“两位公子想要去朝阳城,为父走不开,只能由你陪同了。”夜郎王歉意的说道。

“是步家的公子,”努力让自己忽视头顶那人手的温度,南宫羽墨了然地挑挑眉,可却又疑惑道,“他们去朝阳所谓何事?”

忙碌的手顿了顿,夜郎王突然正色道:“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墨儿,你要记住,此次,你只需保护好两位公子的安全便可。”

“呵。”嗤笑一声,南宫羽墨嘲讽道:“既然管不了,那你为何还要做这个异姓王爷?做个老百姓或者纯粹的江湖人不是更好,更自由?”

头顶的手颓然的落下,夜郎王跌坐回躺椅上。南宫羽墨偏头看他,却是看到了一片茫然之色。那张原本不显苍老的脸,却是在这几月,渐渐的出现了皱纹。眉头也因长年的轻蹙而出现了褶皱。南宫羽墨觉得心疼。

他虽然恨过眼前人,可这人却是在他回来后,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包括,他修炼了几十年的内功。

“父王。”于心不忍,南宫羽墨竟是轻柔地唤了声。见夜郎王闪过欣喜的眸子,南宫羽墨的语气再次软化了下来,“我去保护他们,你好生休息吧。皇家的事,既然我们管不了,那便不要去管了。”

这难得的关心让夜郎王心中一喜,双手颤抖着握住南宫羽墨的手,不断的摩擦着。长期握着兵器的手已经满是茧子,弄得南宫羽墨有些生疼,但他却没有抽回手。眼前的男子,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华,为了心爱之人不顾一切的人了。

默默地叹了口气,南宫羽墨轻轻问道:“何时出发?”

“明日。”

明日?有些诧异于时间的紧迫,南宫羽墨却是没有推脱,只是点点头,随意地说道:“我收拾东西。”

精明如夜郎王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话中话,便是拍拍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好好保重,有些东西,若是觉得自己有能力便要去争取得到,不要学爹爹,现在来后悔。”说完,便是起身离开。直至走出房门,夜郎王嘴角的笑意都未曾掩去。

争取?南宫羽墨颓然地躺在躺椅上,嘴角慢慢的扬起苦笑。谈何容易?

若是,真如他所说的,争取就能得到的话,那为何,到如今,他会偏安一隅,苟活在这夜阑城之内?

在那人决然的拒绝前,一切的争取和努力都是白费的。

自己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默默地守护这她,默默地爱着她。

一个人晃悠出了雪双东门,就是横跨西湖的霁月桥。

十二月西湖上俨然是覆盖上了一层白雾,十八艘船锁画桥。雪双八景天下闻名,其首湘子桥冬寒白雪绝对是景中极品。人走在桥中央,东临笔架山,西接闹市门,南跳朝阳城,北仰飞来峰。

蓝天白云悠悠,桥下水斯流。天地六合,山川灵秀。

南宫羽墨叹息一声,看着苍茫水面发呆。

梅花欢喜漫天雪。地处东边的雪双人素喜梅花的风姿。每当梅花花瓣漂浮在水上,人们称它“落地不碎,落水而不沉”。孤傲坚韧,年年岁岁。

南宫羽墨却是突然的想起了,那鸣凤山庄弱水阁和城外茅屋前的那大片大片的荼糜。那人,不知还好么?有凤月夜的陪伴,她过得很开心罢?南宫羽墨莫名觉得有些倦了,准备回府邸好好睡一觉。

可是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霁月桥上。离他不远处。

春池笙歌八九曲,画舫云舟三两艘。

湖面波光潋滟,摇荡疏楼斜影。对岸是一栋风月楼,娇笑清歌声传四方。

朱墨灯笼纤纤晃晃,那人发上的凤凰细簪摆尾摇头。

实在是很美的眼睛,身材也玲珑有致。只是这个蒙面女子却是让他觉得异常的眼熟。刚想走过去一探究竟,她便是走了过来,在南宫羽墨面前站定,朝他一福礼:“公子。”

那声音酥得他心头一颤,浑身一抖。

南宫羽墨按捺住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伸出一只手,扶她起来:“不必多礼,姑娘有何指教?”

她的目光移到他握住她手腕的手上,忽然缩了缩手。

南宫羽墨自知失礼,便是尴尬一笑,“抱歉。失礼了。”

女子摇摇头,垂着眉眼,浅浅一笑,“公子可是雪双人?”

南宫羽墨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路过此地。”

“呵呵……”

低低地浅笑便是窜入了南宫羽墨的耳郭内,带着这冬日里雪白的寒气,明明是清丽的笑声却是让南宫羽墨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南宫羽墨抬起眸子诧异地凝着眼前莫名笑开的女子,心头却是略微防备起来。

“姑娘……”

“公子以前可不是这般唤我的,小王爷。”那女子浅笑着,扯下那面纱露出那南宫羽墨无比熟悉的眉眼。

“将离……”脱口而出的呢喃,可南宫羽墨却是陡然瞧见那原本还带着浅笑的脸瞬间变得阴沉,他突兀的改口道:“飘舞,你怎么在此处?”

“飘舞?将离?”那女子歪着头,阴沉再次被收敛起来,却是一片茫然之色。她纤细的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脸颊,然后狠狠地揪住那脸皮,就在南宫羽墨心惊以为她要撕破自己的伪装时,又颓然的放下,嘴里吐出森然的话语:“世人皆只会记住凰将离。凤月夜是这般,连你南宫羽墨也是这番!我真的很不甘心,凰将离,凭什么那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子却会让你们这般惦记着!”

南宫羽墨皱起眉头,心下已经断定了,眼前的人不是凰将离,也不是她所伪装的飘舞。明明是那张熟悉的脸,可这人的言语却是让南宫羽墨觉得不适。他退后几步,与那女子拉开距离,定定地睇着她,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谁?”女子眼中的茫然更甚,她望向南宫羽墨,嘴里不断地喃喃,“我是谁?我不是凰将离,不是飘舞,我甚至不是花容……我是谁?我究竟是谁?呵呵呵呵……”

最后的疑问,化作一连串猖狂的笑,那女子像是疯魔一般的,竟是在原地旋转起来。长长的衣袂在风中飘荡,那一头青丝卷起漫天的梅花,竟带着凄然的美。

“姑娘!”

南宫羽墨的喊声似乎将困在自己思绪中的女子惊醒,她突兀地停下旋转的动作,收回张开的双臂,凤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眉头紧蹙的南宫羽墨。

“你想知道我是谁么?”她轻声的问,语气柔得像是情人间的蜜语。

却是未等南宫羽墨回答,她便是自顾自地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与凰将离的清雅完全不同的妩媚的容颜。

客栈房间内的烛火明明灭灭,那细微的烛光像是随时都会被窗外的风吹灭。橘黄色的灯火照亮了房间的一方,那软榻上相拥而眠的人却是让站在窗外的人影,阴沉得半阖起了眸子。

她翻身而落,无声无息地落在床榻边,静静地凝视着床榻上男子的睡颜。

精致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月辉为那张脸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辉,让人看不真切,却又是那么朦胧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知道,那人睡得极浅,自己的到来早已被他察觉,可他却是不肯睁开眼瞧自己一眼,哪怕是一眼都好。

他怀里的人此刻正睡得香甜,枕着男子的胸,两人的青丝在床榻上缠缠绵绵,勾勒出一幅水墨烟雨的旖旎。

她愤恨地咬咬牙,袖中的匕首赫然出现在手中。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狠狠朝那女子刺去。若是那男子不在乎,便不会阻止她,若是……

没有若是,她绝望地闭上眼。只觉得身子一阵腾空,随后便是由高空坠落,骨头断裂的声响和剧痛。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她握着匕首的右手手腕上。那冷厉的气息,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浑身的毛,连同头发都竖直起来,那是死亡的气息。

她妩媚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像是绝望,又像是释然。随后竟是笑出声来,清浅的笑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凄凉。

笑声渐渐地止住了,她睁开眼,迷蒙地凝着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的男子,轻声问道:“你说过,她只是你的影,只是同我一般的存在,现在又为何要这般的护着她?”

“花容,你似乎忘了我曾说过的话。”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就连脚下也是加重了力道,望着那越发苍白的脸,他心中竟是升腾起一丝嗜血的快感。

伸出殷红的舌头将嘴角的血舔舐干净,那腥甜在口中蔓延开来,这味道使得她的笑容更甚。她试着挪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可发现全身都用不上力,骨头犹如全部被人打断了一般的,轻微的碰触都痛得颤栗。

“花容记得,记得主子说过,不许花容去招惹凰将离,”花容顿了顿,试图抬起自己的左手抓住凤月夜的脚踝,却又是颓然地落下,“可是,主子你对凰将离的态度,让花容不得不心生侥幸,这凰将离在主子的心中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你就胆大包天了?嗯?”凤月夜蹲下身子,却是没有收回脚。他伸出手抚摸着花容惨白的脸,声音轻柔,“花容,你要明白,这世上,能宣判凰将离死刑的人,只有凤月夜而已,任何人,未经过我的允许,都不可以取她性命!”

细密蒙蒙,一片迷离醉眼。

珠帘脉脉,极目星光乱红。

花容抬起头,眼角眉梢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她再一次轻笑,宛若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她有时在想,自己究竟是因什么而存在,身为天香苑的老板,却是甘愿为了眼前这人奔波卖命。她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却每一次在眼前人的身边见到另一个女子时,也会嫉妒得红了眼,甚至一度的挑衅。

在凰将离的眼中,她能够光明正更大的跟在凤月夜的身边是莫大的殊荣,可这其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凤月夜,从未将她放在心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所以,她嫉妒,她愤恨,她委屈……所有的负面情绪被一再的压迫,隐藏,最终变成如今的病态,全然爆发出来。

“凤月夜,你可曾想过,有一天将我真正的拥入怀中,就像是对待凰将离那般一样?”

花容用尽全身的力气,半撑着身子探到凤月夜的面前,直直的望进他漆黑如夜空般灿烂的眸中。那样深沉的凝望着,只为了得到一个,其实,她早已经明了的答案。

只是心中依旧存着期盼,期盼眼前这绝情的人能够点头。

哪怕,只是敷衍,哪怕,只是误会,哪怕……

她都甘愿继续留在他的身边,为他甘堕万丈轮回。

可是直到花容绝望地闭上眼,那人却依旧一动不动,甚至是收回了抚摸她脸颊的手。花容强忍着因为叹气而传来的胸腔的疼痛,重重地倒在地上。

凤月夜直起身子,轻轻踢了踢地上宛若死尸一般的人,竟是轻蹙起了眉头。刚刚碰触过花容的手上竟是传来一阵粘意,这样脏乱感让他的眉蹙得更深。他抽出丝帕将手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直到那股异样感完全消失才将丝帕仍在花容身上,那眸中带着无比的厌恶。

花容的眸一瞬不瞬,将他那嫌弃的动作尽收眼底。心痛得无法呼吸,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深。她轻咳一声,将那丝帕握紧,凑到鼻尖轻嗅,满是陶醉。“是月夜的味道,我一直想要拥有的,月夜的味道。”

凤月夜紧蹙的眉头深深的形成一个川字,却又是马上化解开来。他歪着头,睥睨着此刻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花容,竟是觉得这般的花容有一丝将要凋零的美。那从她嘴角蔓延出来的殷红的血,将她苍白的脸色染上淡淡的霞彩。

凤月夜捡起那跌落在地上的匕首,手指轻轻划过刃,血珠便从那细小的伤口处涌了出来。他不由地赞叹一声:“很锋利。”

听到他突然出声,花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当然锋利,不然,怎么可以一刀将凰将离置于死地呢。”

“花容。”

那带着笑意的语气让花容莫名一颤,她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高举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残忍的寒光,映衬着他嘴角的笑意,竟是让花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右手撑着身子不断地往后移,想要摆脱那令她不寒而栗的恐惧,可却是徒劳。

“你……你要做什么?啊……”

那一声尖叫宛若敌军来犯的蜂鸣,划破这寂静的夜空,带着无限的凄婉和绝望。在这如同江南一般的山水春色中,惊起一片飞鸟。

眸色中倒影出一抹血红,凤月夜歪了歪头,状似天真的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鲜血,从她脸颊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汨汨地流淌出来,染红了她身下绿莹莹的草地,绛紫一片。

一滴红色的血珠顺着他高举的匕首缓慢的滑落,最终跌落下,淹没在草丛中,与那滩血液融合在一起。

静。

一时间,夜静得可怕。

花容长大嘴,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但她那不断抽搐的手指证明着她,还活着。

“疼么?”凤月夜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她僵硬地点点头,但是没一个动作,都牵动了脸颊上的伤口,便是一阵钻心的痛。

“呵呵,疼就对了。”凤月夜咧嘴一笑,“你要记住,什么人你能碰,什么人,你碰不得。”

“我……”

“月夜?”

轻轻地呼唤声让花容闭上嘴,眸子转向那房门口伫立的人,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但右颊上哪血肉模糊的伤口却是生生的让那原本妩媚的笑变得狰狞。

凰将离惊恐地睁大眸子,下一刻却是被一双清冷的手挡住了视线。凤月夜将她拥入怀中,右手轻轻地遮住她的眸,动作轻柔得像是怕弄坏她的每一根睫毛。

“乖,别看。”

轻点头,凰将离又有些担忧道:“那是花容?她怎么……”

“凰将离!”

凄厉的一声吼,让凰将离不由有些瑟缩,被凤月夜遮住的眼瞬间睁大,那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的掌心。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凤月夜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寒。

“花容,趁我还不想要你留下时,速速离开。”

“呵。”一声轻笑,花容挣扎着站起身来,她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脸颊早已经因剧烈的疼痛而麻木。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走着,最终却是在凤月夜阴狠地眸中停下了前行。那原本妩媚的脸,此刻却是寒霜一片。

“凤月夜,今日过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花容。”

“花容,已被你的绝情和无义所葬送。”

“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只有天山幽影阁阁主,红尘!”

朝阳城,即使是这冬日里,城中依然繁华似锦,宛若九天之上仙人居住的天宫,来自于五湖四海的人们穿着各色的服侍游走与这繁华的古城之内,一抹孤寂的灰影穿梭在人群之中敏捷的闪入了一条小巷子里。

偌大的斗笠遮盖住容貌,灰色的披风无声作响。女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只因为在她前面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红尘,先来了朝阳城也不来见见朝歌我?”玉骨扇轻摇,身着淡紫衣裳的儒雅男子略带痞气的笑了笑,“你这人在外面转悠的时间长了,可是越来越像一个野姑娘了,连衣服都灰了。”

红尘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子,轻哼一声头扭到了一边。

一壶清酒,两盏玉杯。

地点从巷子里转移到朝阳城内有名的楼外楼之上。轻轻摇着扇子,朝歌举起酒杯呷了一口,满是惬意的叹道:“喝来喝去,还是这酒的滋味好,茶虽香,却没有这酒入腹中浓烈,好似这生活,平平淡淡倒不如轰轰烈烈,红尘,你说是不是?”

红尘低头不语,只是拿起酒杯一口干。从踏上这楼外楼,她的身子便是紧绷起来,朝歌怕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却还装作若无其事。哼,在心中冷哼,带着斗笠的头却是垂得愈发的低了。

朝歌笑了笑,提起酒壶替红尘斟满酒杯,说道:“天山从始至终都只有三阁,而红尘你却是天山有史以来第一位女阁主。本该以茶自比,清香宜人,不问红尘,可你却……”

像是想起了什么,朝歌眼中流露一丝惘然,叹道:“这江湖中,最像茶的,怕是凤月夜了。不过,他却是一杯酒,看似清冽,闻似清香,实则浓烈。若是将凤月夜与天尊相比,不知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红尘微微挑了挑眉,拿着酒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而后又是一口饮尽,沉着一张脸低声说道:“我本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如若不是尊上收留,我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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