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凤月夜并不是无缘无故的突然拉开与那绿湖虫子的距离。在和绿湖虫子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凤月夜倏然猛地转过身,双手在胸前迅速的比划复杂的结印,一直跟在凤月夜旁边的凰将离疑惑的看向四周,周围空气的温度好像在一瞬间猛然上升。
看到凤月夜的动作,幽冥暗骂一声猛地在瞬间提速奔了过去,其他几人也没命似的往前赶,短短眨眼的功夫,原本黑漆漆,空荡荡的山洞里突然之间浮现一道浅浅的蓝白光,岩壁之上渗透出一粒粒水珠来,千万颗水珠在瞬间伸长凝结,如同一张张坚硬的网一般联结在了一起。
一道道水网自绿湖虫子的前方想着凤月夜的方向迅速延伸,青酌等人跑得快,仅仅差一点点就被那些层层密布交错在一起的水网给挡住了,如果他们的动作再慢一点,只怕就得被封在水网里了。
层层水网阻挡了潮水一般的绿湖虫子,遇了水的绿湖虫子发出一阵哧哧声,淡绿色的液体依然顺着水网往前缓慢的移动着。凤月夜轻喝一声,在短短的一瞬间,所有的水网都凝结成了散发阵阵凉意的冰。
就在凤月夜做完这一切之后,其余的人也终于追上了凤月夜和凰将离,回头看到绵延不知多长的冰网不由心有余悸。这个凤月夜刚刚差一点就把他们给冻在里面了,虽然不一定会要了他们的命,可这凤月夜居然不声不响的来这一招实在是有够让人郁闷,且不说其中还有凤千楚和青酌等好友和亲人。
不过到目前看来,那群恶心的绿湖虫子算是被挡住了。
“哎呀,好险好险,没有被虫子咬死,倒是差点被冻成冰棍儿了。”眠灯嘻嘻笑道,看了眼依然跟冰块似的凤月夜,眼中流露一丝深意。
“白锦曦,青酌,你们不是跟这凤月夜一路的吗?看来他是根本不在乎你们的命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与这等人同行,怕是下一刻就会身在地狱。”南殇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衣服,瞧着同样狼狈的白锦曦等人冷笑道。
白锦曦和青酌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青琉实在是瞧不得这群人老是“欺负”凤月夜,便是抱着双手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唠里唠叨,啰里吧嗦,没见你们几个动手,话倒是挺多,要不是月夜哥哥你们还在被一群臭虫追的四处跑,还能站在这里讲废话?我看你们几个没什么能耐,这恩将仇报的本领倒是很强。”
南殇忍不住想要骂回去,但是被一旁的久离拉着。久离严肃的朝南殇摇摇头,后者无奈地只好耸耸肩站回双手环胸倚着岩壁看戏的幽冥身边。
白锦曦只是看看青琉,又看看凰将离。只是他蓦然地感觉到一抹轻瞥,他便是接过青琉的话笑道:“呵呵,我要是跟着天尊岂不是早就进地狱抽鞭子去了?”一边说着就一边挥了挥衣袖。
变化就在一瞬间,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白锦曦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挥向了步岚澈兄弟,而在同一时刻,凤月夜也突然一掌拍向天尊,一掌将还在愣神的凰将离和青琉往后轻轻一送。
孰料,扮演着随从一般一直不被人注意的步岚澈,竟是轻巧的躲过了白锦曦的长剑,直接如影子一般越过了众人朝着凰将离飞速扑了过去。
凤月夜微微皱眉想要拦住步岚澈,幽冥却是一脚踢过去挡住了凤月夜的路,冷笑道:“要去哪里?”
“滚。”
凤月夜眸光闪过一丝狠戾,双掌毫不留情的轰在幽冥的胸前。幽冥正面中掌,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便是吐出一口血来。他身形极退,瞥过陷入混战中的久离三人,淡淡道,“走,去洞内!”说罢,便是朝着黑漆漆的洞口疾掠而去。
虽是对幽冥的命令有些不解,但久离三人还是快速的脱离战圈,跟随着幽冥消失在洞内。而本与天山三位阁主交手的麒麟谷三人纷纷止住了动作,立在一旁疑惑地瞥了眼身后那依旧存在的层层冰网。麒麟子的目光更是深深地锁在那在山洞中飘逸地身影上。
鸣凤山庄的绝学“凰凤九式”,或许别人不知,但他麒麟子却是知晓的。鸣凤山庄的所有功法皆是火属性,看凤千楚一手凝出凤凰火焰便知。而“凰凤九式”便是火属性极强的功法,且是鸣凤山庄庄主的象征。不说这功法霸道的不能与其他功法共存,但是水火两种属性也是极难在一个人体内出现的。
为何这凤月夜却是唤出这极其强悍的冰水?
麒麟谷虽闭谷二十年,但他也知晓,这冰火共存的功法只有一个人拥有。那边是天山……天尊。
清朗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色,麒麟子的视线便是从凤月夜身上收回。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带笑的模样。今日那幽冥也是着实的奇怪,竟是在接了凤月夜两掌之后便是飘然离开。
涟水在黑漆漆的山洞中闪过一丝寒光,映亮了凰将离带笑的容颜。宛若翩跹惊鸿一般的身影在空中飘荡开来,在躲开步岚澈的攻击的同时,又能给后者一些伤害。凰将离并不是软柿子,所以,想要她命的人都需要掂量一番,自己的命是不是够硬。
步岚澈没想到一直以来都被凤月夜护住的凰将离竟是这般的难对付,他本想挟持凰将离要挟凤月夜,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船。瞧了眼被那极其灵活的软剑划开的衣裳,步岚澈微微眯了眯眼,再次出手时,攻势变得凌厉了许多,终于抽出腰间的佩剑挥出一道金色的剑芒。
瞧着直朝自己胸口刺来的长剑,凰将离冷哼一声,涟水宛若长鞭一般一甩,穿过长剑竟是朝着步岚澈的腰间咬去。
“不要!”
龙渊剑带着紫色的剑气将两把即将刺中两人要害的利剑格开,南宫羽墨却是没有向任何人出手,他紧蹙着眉头站在两人中间,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凰姑娘,别杀他,他是……”
“他的身份,我不想知道。”冷声打断南宫羽墨的话,涟水在空中盘旋一圈又回到凰将离的手中,再次朝着南宫羽墨刺去。
“将离,你不能杀他!”将想要挥剑迎上去的步岚澈往后一推,南宫羽墨挥剑想要再次格开涟水。可涟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避开龙渊剑直径朝着南宫羽墨的喉口划去。
“南宫!”被推开的步岚澈稳住身形便瞧见了那涟水带着寒光毫不犹豫地直取南宫羽墨的要害。不能让他死的念头一闪而过,尖角便是早已经点地,腾身跃起快速的揽过南宫羽墨,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了涟水凌厉的攻势。
杀招再次落空让凰将离心生不耐,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深了。她勾了勾唇角,半阖着眸子把玩着因为没有灌入内力而软若丝绸一般的涟水。
凤月夜曾说,涟水,是一把杀人的剑。若是不杀人,它便失去了意义。
所以,眼前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人必须死。
眸中闪过一丝阴霾,凰将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红唇。凰将离也不急着直接干掉两人,余光落在那依旧在激战的人群中。天山的人已经离开,麒麟谷和凤月夜都已经脱离了战圈。而那与步岚澈一起的步岚泫则是被白锦曦缠住。步岚泫虽与白锦曦打得酣畅,但目光却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步岚澈,见步岚澈遇上危险,好几次好像救援却是被白锦曦又拉回了战圈。
“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凰将离地声音很轻柔,像是在说一件异常寻常的事情。她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灿烂了,涟水也是渐渐的变成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南宫羽墨一瞬不瞬地凝着凰将离,他明白,眼前的女子已经决定下杀手了。可是不管如何,她都不会让她杀了步岚澈。不为了他自己的是否失职,只为了她的性命。南宫羽墨终是叹了口气,不顾步岚澈阴测测的眼神,径自道:“此人,便是瑯環的澈帝,步岚澈。”
山洞轰然摇动,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崩塌。
一掌对上突然插手的凤月夜,步岚泫翩然后退,望着几欲倒塌的山洞怒骂道:“凤月夜你疯了不成,你想要被活埋尽管去,不要拉我们兄弟做垫背!”
“呵。”冷笑一声,凤月夜微微眯了眯眼,瞥了一眼频频放水的白锦曦,续而又转向对峙一般的凰将离与步岚澈三人,二话不说又是一掌打了过去。
旁边看着那边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人,流烛喊道:“再打山洞就要塌了!”
凤千楚却是一鞭子抽过去,流烛匆匆躲过之余顺势朝着步岚泫方向飞了过去,一掌挥向凤月夜,可代价却是他背后狠狠吃了凤千楚一记碧血断魂鞭。
旁边突然来了一掌,凤月夜冷哼一声一个转身同时挡住了流烛和步岚泫的进攻,待回过头时步岚泫已经跑到了步岚澈身边,而流烛却是在凤月夜面前虚晃一招,便是窜回了麒麟子身边,瞧着微微蹙眉的凤月夜阴阴一笑。
背后火辣辣的痛感又让他的笑容变成了咧嘴,瞧着那虎视眈眈的凤千楚,流烛不解道:“凤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争对于我?”
“哼,若不是你们麒麟谷不将雪天莲蕊给将离姐,将离姐又怎会功力大减!”一想到被极乐折磨的凰将离,凤千楚便是红了眼眶,手中的长鞭更是毫不犹豫的朝着麒麟谷一行人挥去。
碧血断魂鞭带着浓厚的煞气和委屈,挥舞出一道血色的劲气。劲气所到之处掀起一层层的沙砾,显得异常骇人。但麒麟谷一行人却是毫不在意,眠灯甚至朝着凤千楚扮了个鬼脸。
瞧着那凌厉鞭势,麒麟子摇头轻叹一声,随手便是一挥,“若是当年步卿遥使这碧血断魂鞭老夫还真接不住,可是千楚丫头,你还只是个孩子,比之凤月夜和凰将离都还差得远。”手随意的落下,那原本肆虐的鞭势却已经是消失殆尽。
见自己的攻势被那人随手便是破解开来,凤千楚不甘地咬咬牙,“我不管什么步卿遥,我只知今日,你们麒麟谷必须将谷内存的雪天莲蕊交出来,不然,一个都别想离开!”
“你这是在威胁老夫?”麒麟子面色一沉,冷哼一声。
“是。”
“你这丫头真可笑。”眠灯撅着嘴讽刺道,“那日雪天莲蕊成熟,我麒麟谷便是开了谷让你们自己去夺,谁知凰将离技不如人让天山之人抢了先,你们该去找天山要。现在为难我麒麟谷难不成就不怕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
“要笑话,便笑话我凤千楚一人,与鸣凤山庄无关。”不耐的挥着长鞭,凤千楚大义凛然道,“再说,我就不信,麒麟谷闭谷二十年没有摘下一两朵雪天莲蕊收藏在谷内。交出来!”
“你这是蛮不讲理,看掌!”眠灯被凤千楚的咄咄逼人气得跳脚,麒麟谷特有的柔和内力在掌心聚集便是要朝着凤千楚轰去,却是在半路被杨英截下,眠灯差点因为杨英的莽撞而伤了自己。收回内力,眠灯生气地瞪着挡在凤千楚面前的杨英,“大块头,你做什么!还不快回来!”
流烛瞧了瞧麒麟子的阴沉的脸色,忍不住吞了吞唾沫朝着杨英急忙喊道:“大师兄回来,师傅生气了!”
“你们听俺说,”杨英摇摇头,朝着麒麟子歉意的欠了欠身便是回头朝着同样阴沉着脸的凤千楚望去,“麒麟谷内只收藏了一朵雪天莲蕊,但是之前在武林大会上俺了中了那极乐之毒,所以那雪天莲蕊已经被俺吃掉了。凤姑娘,俺们真的没有雪天莲蕊了。”
“哼。”杨英那双大眼睛里透着真诚,让凤千楚相信了他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
以为凤千楚还是不相信,杨英为难的挠挠头,思索了半晌,却是伸出手腕递到凤千楚面前,喃喃道:“若是凤姑娘不信,俺也没办法。但是凤姑娘想要救凰姑娘的话,便取俺的血吧,俺的血里还残留着雪天莲蕊的药效,应该能帮到凰姑娘的。”说着便是抽出藏在手臂上的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腕划去。
“大师兄不要!”
“大块头你敢!”
伴随着两声疾呼,想要上前阻拦杨英的两人却是又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杨英的手中的匕首已经被打落在地,那决然而立的男子只是轻轻瞥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杨英,便是看向鼓着两颊生气的凤千楚。
“闹够了?”男子操着淡漠的语气,如是说。
别过脸,凤千楚不敢对上男子那沉寂如同死水一般的眸子,现在的她甚至没有勇气开口说话。
男子却是不在意凤千楚的态度,伸出手轻轻从她手中接过碧血断魂鞭。伴随着她长大的武器脱手,她下意识地去抓,却是触及那双冰凉的手时又急速的缩了回来。
“父亲当年将这鞭子送你防身,并没有教你勇敢它对付自己的朋友。”男子淡淡地道,碧血断魂鞭安顺地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我教你这鞭法,也没有叫你用它来杀无谓的人。”
“凤千楚,你知错么?”
紧紧地咬着下唇,凤千楚不甘地想要反驳。虽然凤月夜的话语一层不变,可是她却是生生的听出了其中的呵责。十八年来,这是凤月夜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这般的责备她!晶莹的泪滴在眼眶中流转,凤千楚却是硬生生的将那委屈掩藏起来。
在凤月夜投来的目光之下,她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错。自愿去刑堂领五十鞭罚。”
似乎对凤千楚的回答异常满意,凤月夜将碧血断魂鞭抛在地上,也没有向麒麟子等人道歉,便是带着凤千楚行至凰将离身边。
瞧着这瞬息万变的场景,眠灯不由瞪大眼睛,一把拉过还有些莫名的杨英,嘟囔道:“这鸣凤山庄的人真是越来越奇怪的。这三人中,就属那凰将离最正常了。”蓦地神色又是一转,恶狠狠地朝着杨英道:“还有你!没事充什么好人!你以为你的血真能救人啊!就算能救人,你也不能献血出去!都怪那鸣凤山庄,我眠灯定要你们好看。”
被眠灯劈得狗血淋头,杨英也只是呵呵一笑,然后继续挠着脑袋。流烛瞧着自己憨厚的大师兄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又是阴险一笑,“放心好了,小师妹,师兄我早就下手了。”
眠灯眸子一亮,两人对视一眼后,便是默契地勾了勾唇角,瞧得一旁的杨英觉得一阵恶寒。麒麟子自凤月夜出手后便是恢复了原本的面容,斜眼瞥了瞥自己三个徒弟,虽有些无可奈何,但也未出声阻止。
“步岚澈,步岚泫。”凰将离将视线从凤月夜身上撤回,便是将南宫羽墨身边的二人打量透彻,随即勾出一抹笑容,“呵,小女子倒是没想到,堂堂澈帝和泫王爷也过起了江湖人的日子。二位有何目的?”
“与你无关。”步岚澈检查了一番步岚泫,直到确定后者只有轻伤之后,便是冷声拒绝回答凰将离的问题。
见凤月夜的人几乎将三人包围起来,步岚泫微微皱眉,拉着步岚澈的衣袖道:“哥,别跟他们罗嗦,我们必须追上天山的人,不能让他们捷足先登。”
此时众人才想起,消失了许久的天山一群人,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凰将离收剑看向面色如常的凤月夜,询问他的意思。这几人皆是以凤月夜为中心,连同白锦曦此刻都识趣的闭上嘴,等着凤月夜的指示。
瞧了瞧眼前黑漆漆的前路,凤月夜微微蹙眉,随意地瞥了眼南宫羽墨之后,这才道:“先追幽冥。”
“是。”
就在几人准备朝着前路奔去之时,一只苍白的手从凰将离的身后伸出,竟是以迅雷般的速度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的身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将离!”
“该死!给我追!”
一声令下,凤月夜与青酌迅速向前追去,不过一会儿并未寻到凰将离的身影,却看到前路竟然有三个路口,而且三个路口竟然都被人用石头堵了起来。
“我们走哪一条路?”青酌问着身边的凤月夜,因为适才的打斗,后边的路已经有了崩塌的迹象,换言之,他们只能前行而不能后退,而凰将离的失踪更注定了他们不会回头。
“那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将离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会不会是幽冥一直隐藏在暗中,伺机出手?”白锦曦咬咬牙暗骂一声自己粗心大意,竟是没有防备四周的情况。
“将离姐,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凤千楚握紧了手中的鞭子,无法想象凰将离倒在血泊之后的情形。
“前面已经没有什么危险的怪物了。”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凤月夜长袖下的手微微紧握。
看了看前面似乎一模一样的三条路,凤月夜的视线最后落在中间的那一条上。
夜明珠明亮的光照亮了四周,身披白色狐裘的女子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空旷的山洞里。她已经走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了,也没有见四周有哪里蹦出个吓人的怪物来,连那将自己携来的人都未出现。凰将离稍微安心了些许,估计是快要到目的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吓人的怪物。
只是走了许久依然都未看到尽头,后面也没人跟上来。虽然已经习惯了一人,可是在这漆黑寂静的环境中,凰将离无法不让自己的心情变得低落。
究竟要走多久才能找到出口?
究竟还要过多久才能找到凤月夜?
如果凤月夜找错了道路,他们岂不是不能遇到?万一,她没有找到凤月夜,而凤月夜也没有找到她?那该怎么办?
四周的寂静和黑暗让人的心情变得压抑而难受。
刚刚费力堵住了山洞,此刻的凰将离已经有些脱离,可又不敢停下来休息,说不准什么时候有什么怪东西窜出来,亦或是被天山的人寻到。
“月夜……”在一片漆黑中轻声喃喃自语,凰将离蓦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这里好黑,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出路,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辈子都被关在这黑暗的地方慢慢死去。
向前踏出的每一步都显得如此沉重,她想要立刻回头去找凤月夜,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喜欢,一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空荡荡的山洞里只有凰将离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在轻轻回荡着,听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回声,凰将离越发觉得悲凉。她虽然是影,但却没办法一个人真正的在黑暗中做到淡然自若。
“咔……”
突然的一个声响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听到异响的凰将离立刻停下来,目光直直地寻声望去,“谁在那里!”
没人回答,发出声响的地方也是空无一物,依然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精神一阵紧绷,凰将离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警惕的巡视着四周,刚才的声响似乎有些不对劲,可看了一会儿却是没有其他动静。凰将离微微松了口气,或许只是从墙壁上掉落下来的石头而已。
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暗暗摇了摇头,凰将离手里拿着夜明珠照亮了前路,刚刚往前迈出一步之后却发现身后有些不对劲。一触即发,凰将离本能的迅速从原地跳开来,头顶上突然冒出一团雪白的东西向她扑了过来。
一阵犀利高亢的鹰鸣在耳边爆炸开来,如同千万根似的瞬间却是刺痛了凰将离的耳膜,震得她脑袋有些恍恍惚惚。就在这一秒的混沌之余,一只如鹰爪一般的手已经用力扣住了凰将离的喉咙,凰将离的双手也在同时被人扣在身后。
“扑扑……”两声,刚刚发出犀利叫声的雪鹰挥动着翅膀在凰将离头顶飞了一圈之后。落在她身后那人的肩膀上。这雪鹰让她觉得陌生,连同那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亦是很陌生。
“你是谁?”目光微沉,凰将离冷声问道。
“呵,杀你的人。”那人的嗓音带着难听的金属感,带着刀剑相互摩擦是的刺耳声响。那扣在凰将离脖子上的手紧了紧,仿佛是想要证实他所说的话,要取凰将离的性命。
可是凰将离却是听见身后人浅浅的笑声,那人微微用力将她向后一拉,凰将离的后背顿时紧贴着那人的胸怀,略微暧昧的姿势让凰将离有些不适。
“想杀我的人不止你一个。”凰将离如是说,语气中竟是带着丝丝的笑意。凰将离也不急着挣脱身后的人,被扣在背后的双手动了动,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投身了暗煞,这岂不是认贼作父,助纣为虐么。”
“你知道我是谁!”身后传来惊疑一声,那可以装出的刺耳声便是消散,露出了他原本的嗓音。此话一出,他随即便是闭上嘴。听得身前女子发出的笑声,他龇牙咧嘴扣住凰将离脖子的手更是紧了紧。
“你比那素青更是可悲,他不过是失去了一双眼,但在天山的日子也不难过,不知你在那暗煞之中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糯糯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嘲笑,凰将离垂眸凝着跌落在地上耀耀生辉的夜明珠,黑暗中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蓦然一声轻叹在黑漆漆寂静的山洞中,幽幽地响起,“刘福全,刘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能找到我无非就是因为那只雪鹰而已。你真的以为就凭你的功夫,能制住我么?”话音刚落,面色惊疑不定的刘福全便是一阵冷风传来,接着便是钻心地疼痛。
他惨叫一声,扣住凰将离的手亦是松了开来。一身轻软狐裘的女子顺势轻点脚尖,飞身而走。微微回头睨了眼那蹲在地上打滚的刘福全。“若你光明正大的杀我,或许我也不会用这阴招。”适才那一脚怕是已经让他不能人道了。
伸掌吸过地上的夜明珠,如同月华一般的盈盈亮光将那张绝世的容颜照亮。狭长的凤目带着一丝的冷意,嘴角虽是扬着笑但却是嘲讽之意。“果然,我是比较素青的,最起码,比你理智,比你懂这世上弱肉强食的道理。”
“凰将离,你杀我父亲,不得好死!”疼痛让刘福全只能蜷缩在地上,额角已经布满了冷汗。可是对凰将离的恨意,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肮脏的话语便是脱口而出:“什么影子,你不过就是凤月夜身边的一个妓女罢了。平日里杀人之前怕也是用那张脸和你的身子去引诱人!你这妖女!我刘福全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你这个千人骑的淫贱女人!”
一声声难听的话语在空洞山洞中一遍遍的回荡着,伴随着凰将离清浅的呼吸声,显得有些诡异。
眨眨眼,那透着一丝笑意的凤目一瞬不瞬地睨着那脸红脖子粗的男子,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浓厚。轻叹一声,莲步轻移,凰将离在刘福全面前蹲下,她甚至用手戳了戳那依旧还在说着难听话的唇,干涩的触感让她又收回了手。
“你真可怜。”
骂声戛然而止,刘福全有些不解地抬头仰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竟是不明白她为何会怜悯自己。
“子衿曾说,人在江湖,又岂能真的笑傲江湖。有人生,就有人死,我们身上所背负的债虐又岂是你这样骂几句就能包含的。刘福全,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将来会如何死去么?”
“开始的时候,我在想,我会不会独自一个人老死在这山洞之中。我只是个女子,我虽然是他的影,可是我也会害怕。如果,再也见不到他了,我该怎么办?你知道么?我杀了很多人,我也会害怕他们来找我,可是……”
女子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她垂在的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狐裘上的软毛,她似乎在隐忍着什么,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竟是泛起了水雾,氤氲了她长长的睫毛,在夜明珠的光辉之下泛出一丝胭脂色。
刘福全被眼前绝美和凄婉所蛊惑,他忘记了身下的疼痛,伸出手想要抚摸那绝美的脸庞。却是在一秒那原本半阖的眸子陡然睁大,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垂在半空的手颓然落下,呼吸渐渐的便是在这山洞之中消散。
一抹玄色身影出现在刘福全身后,修长的手中捏着一直已然咽气的雪鹰。他挺直了背居高临下地望着那蹲在地上的女子。她的周身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水雾,那水雾下的身影竟显得那般的孱弱,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带走。
眸色蓦然一沉,下一秒,他便是感到怀里多出了一个雪白的人影。那双纤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仿佛是要将自己深深的嵌入他的体内。凤月夜暗自叹息一声,随手将雪鹰尸体抛开,另一只搂住凰将离的背,轻轻地安抚着。
“没事了。将离,有我在。”
一个又一个的分岔口,凰将离不知道凤月夜是如何毫不犹豫的选择每一次他们要走的道路,而每一次他们选择的道路上都会充满一个又一个陷阱或阵法,这一点恰好说明凤月夜的路是正确的。
这一路,便是如同他们第一次来一般,凤月夜紧紧地将凰将离护在怀里。越往里走越觉得冷,这让凰将离将狐裘裹得更紧。凤月夜空出的手将那兜帽特贴的替她戴上。
凰将离趴在凤月夜的胸口,整个人只露出了一小片染着胭脂红的脸颊。她呆呆地跟随着凤月夜越发急切的脚步,眸子却是一瞬不瞬地凝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美脸颊,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未曾掩去。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一个人在那山洞中的窒息感,只有她明白,她竟是有多么的害怕再也见不到眼前的人。虽然,她才会同刘福全絮絮叨叨的说那些,只是想要证明,这山洞中还有其他人,只是想告诉自己,她不是一个人而已。
当那抹玄色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那紧绷的神经终于是崩塌,不顾一切地奔进他的怀里,只是为了寻求一丝丝的心安。却是没想到一路上,凤月夜都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
一只而听着凤月夜沉稳的心跳新,另一只耳却是时刻的关注着身后的情形。身后的脚步声越发的近了,照气息来看是青酌一行人。对于他们这么快便能寻到他们二人的行踪,凰将离也不奇怪,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不管如何,默契还是存在的。
黑漆漆的山洞赫然一亮,一只手突然间遮住了她的眸子,待到却定她能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时,这才松开。
凤月夜收回手,入眼便是漫天的飞雪,白茫茫一片。“是雪原。这里真的通向了雪原。”
“嗯。”轻点头,凤月夜紧了紧她的衣襟,将她搂得更紧。
感觉到那搂着自己的手臂上的力度,凰将离小声喃喃道:“我能自己走。”
再一次轻点头,凤月夜却是不为所动,搂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只是带着她继续迈开了脚步。两人在雪地上留下极浅的足迹,一直从山洞口蔓延至雪原深处。
两人的离去让原本了无人烟的雪原又是安静下来,不过这安静又很快被从山洞中接二连三窜出的身影打破了。
“这山洞居然通向雪原,冷死了。早知道就带狐裘来了。”龇牙咧嘴地骂着,青琉哀嚎一声扑进白锦曦的怀里,甚至拉开他外衣的衣襟将自己裹起来,整个人就像是无尾熊一般的挂在白锦曦身上。
稳住因为青琉的撞击差点摔倒的身子,白锦曦环住怀里瑟瑟发抖的青琉,无奈道:“好吧,我终于是知晓为何凤庄主要将离姑娘穿上狐裘了。同样是自己人,为何差别这般大!”现在想起被一身温暖狐裘裹住的凰将离,白锦曦一阵羡慕。
雪原不比寻常的雪山,这里的温度要比雪山低了许多。他们可以穿着单衣运气内力在雪山上行走,在这雪原里却是不能。这里的雪,都是经过了千百年慢慢积累起来的,常年不化。
因为帮青酌驱毒,凤千楚的身子早已经不如以前。渐渐接近这雪原,她便感觉到自己快要无法承受这寒冷。待走出山洞时,便是感到刺骨冰寒窜入皮肤累,呼吸的空气都冰得足以将她冻结起来。
青酌走在她身边,见她的异样便是蹙起眉头询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不了这冰寒?”见凤千楚逞强的咬唇不肯答话,青酌莫名心头一酸,便是二话不说的将人搂进怀里。凤千楚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愣,她挣扎着想要挣脱青酌温暖的怀抱,却是被后者恶狠狠的语气慑道:“不许动,老实呆着,不然我就将强了!”
错愕地凝着青酌变得无赖的嘴脸,还有紧紧搂着自己腰的手,一贯性子倔强的凤千楚再次妥协了。她叹了口气,任由着青酌将自己搂得更紧,贪婪着感受着青酌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的热度。
凤千楚知道,青酌正在运功帮她驱寒。虽然他的行为有些无赖,但凤千楚的心却是因为这动作变得柔软。
青酌,虽然她知道他心有所属,可她依旧忍不住奢望。
垂下头,凤千楚低声喃喃道:“求你,不要给我希望。”嗫糯的声音极细极轻,被那寒风一吹便是飘离远去。
似乎听到了怀里女子发出的声音,青酌不由放往脚步低声询问:“你说了什么?”
摇摇头,凤千楚没有回答,只是靠在青酌的怀里静静的闭上眼。感觉到怀里人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交给自己,青酌眯了眯眼,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意。怀中的女子并没有瞧上去那么的强硬,柔柔软软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草香,煞是好闻。
与凰将离的温婉不同,青酌还记得当年误闯闺房时,那个拿着鞭子想要杀自己的少女。两人第一次见面便是横眉冷对,他也是在那一次见识到了少女的伶牙俐齿。
这外表强硬的少女,同她的将离姐姐一般,都有着一颗极其柔软又坚强的心。
白茫茫的雪原呆久了就会使人产生一种疲惫感,凰将离将疲倦的视线从前方的一层不变的风景上收回,手指不由拽住了凤月夜的衣襟,小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话音刚落便是听到凤月夜淡淡地声音从头顶传来,“到了。不过有人捷足先登。”
凰将离抬起头便是看到了幽冥四人和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前面的南宫羽墨三人。感受到南宫羽墨投来的视线,凰将离蹙了蹙眉,目光却是落在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之上。
那是一湾冒着寒气的水潭,这水潭与那山洞之中的绿湖虫子不同,虽同样冒着骇人的寒气,但湖水却是异常的清澈,蓝盈盈的一片煞是好看。水潭的四周布满了大块大块的寒冰,晶莹剔透,在雪原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原本闭着眼一言不发的幽冥睁开眸子紧紧地盯着凤月夜,斗篷下的眉头紧蹙起,冷声问道:“还请凤庄主解释一番,这雪原中究竟何有宝物。”
“凤月夜,你费尽心思将我们引来此地,究竟有何目的?”这一路走来凶险万分,步岚澈已经失去了耐性。他原本以为这山洞之中有宝物,却是没想到只瞧见了这一湾寒水。面色阴沉,连同口气也变得不善。
“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么?”麒麟子慢慢地走过来,可是脚下的雪地却是没有任何的脚印。他慈眉善目的笑着,目光从幽冥和步岚澈步岚泫三人身上扫过,见他们不耐的神色,这才慢慢道,“凤庄主此举,只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而已,或许不久之后,瑯環就要改朝换代了。”
“凤月夜!”步岚泫愿意悠哉的脸色剧变,腰间的佩剑倏然出手,将此刻沉默不语的步岚澈挡在身后厉喝道:“凤月夜,你虽是个江湖人,但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依旧是我瑯環的子民。你今日此举就是谋朝篡位!”
一时间冰潭的气氛变得凝重,麒麟子挑拨之后便是上前仔细地打量着冰潭,可明眼人都能瞧出,那老狐狸的余光却是时不时的落在面色沉静的凤月夜和步岚澈身上。
“月夜,你……”
打断了凰将离想要说的话,凤月夜嘴角蓦然地勾出一丝笑意,朝着麒麟子问道:“麒麟子前辈,你可是瞧出了什么蹊跷?”
眨眨眼,不明白凤月夜究竟何意。凰将离明白,凤月夜定有除掉步岚澈兄弟两的心思,但却不能肯定。她原本是想要询问要不要现在动手。见凤月夜转移了话题,也就只好作罢。瞥了眼身后的青酌等人,若是真动起手来,他们不一定会输。
茫茫无际的雪原深处,此刻飘起了漫天的大雪。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众人的头发和肩头之上,随后又被人们的内力所散发出来的热气蒸发殆尽。可是雪,越下越大,那来不及蒸发掉的绒花在他们的肩头变得厚重。
凰将离站直了身子抖去狐裘上的积雪,她寸步不离地跟在凤月夜的身边,渐渐靠近那冰潭。在路过步岚澈身边时,她明显的感觉到了后者身上散发出的浓厚的杀气。
一声轻咳打破了雪原的寂静。红尘明显地感觉到天尊的身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上前一步,忍不住关心道:“尊上,您还好么?”
“嗯。”朝着关心地凝着他的三人挥挥手,幽冥睇着在这寒冷的雪原中悠然自若的凤月夜,问道:“凤庄主,你究竟是何意?”
似乎对幽冥有些莫名的好感,凤月夜停下脚步朝那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男子望去,唇角却是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本庄主来这雪原只是为了帮将离寻得一味抑制极乐之毒的药引罢了。”言下之意,赫然是他们这群不请自来的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同于凰将离的微微愣神,其他的脸色不由黑了黑。搞了这半天,他们都是白跑了一趟而已!这根本就是一无所获,可是他们之前被怪物攻击,被恶心的虫子追杀,还在山洞之中斗得你死我活,究竟是为了什么!
凤月夜的答案明显让他们一阵茫然,随后便是愤愤不平,眠灯那性子暴躁的丫头更是气得跳脚,若不是流烛和杨英拉着,此刻她已经冲上去和凤月夜打了起来。
斗篷下的眉挑了挑,幽冥竟是没有生气,只是冷哼一声,“既是如此,那本尊就不奉陪了。”衣袂轻甩抖落积雪,幽冥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雪原之中。之后,便是天山三位阁主相继追寻着幽冥而去。
凤月夜的目光从依旧警惕地盯着他的步岚泫身上划过,续而看向自麒麟子说出他凤月夜要篡位便是不动声色的步岚澈,“皇上,还不走,难不成真想埋尸此处?”
凰将离赫然发现步岚澈与凤月夜的性子极其相近,两人的面色上都看不出喜怒。此话一出,也只是让步岚泫和南宫羽墨变了脸色罢了,而那步岚澈却是依旧面色如常无喜无悲,亦无怒。
他淡淡地说:“朕倒是相信,凤庄主不会急于一时。”
“呵。”伸手揉揉凰将离的发丝,凤月夜意味深长的笑道:“皇上还是尽早回京城吧,掺杂在我们这群江湖人中,随时都会丢了性命的。”说完便也不顾步岚泫的叫嚣,径自走到冰潭边,沉寂的眸子凝着那潭底若有所思。
玄色的身影在这一片白雪中显得格外的耀眼,可是那人的周身却是弥漫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步岚澈凝着那挺拔的背影,赫然却是想起了二十年前因为篡位而被斩的遥王步卿遥。
那样遗世独立的气质,那样举世无双的容貌,还有那狠辣的手段和胆识,简直和当年的步卿遥不差分毫。
步岚澈心神恍惚,竟是任由着步岚泫将自己脱离了冰潭才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这才低声问道:“泫,你有没有觉得凤月夜像极了一个人。”
“谁?”
“遥皇叔。”
脚步一错,步岚泫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抓住步岚澈的胳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说步卿遥?遥皇叔?哥,你烧坏脑子了。当年遥皇叔的孩子已经被牵连斩首了,而且还只是个婴儿,怎么可能会是凤月夜!哥,你要记住,凤月夜是妖君凤子衿的儿子,是我们需要防备的人。”
目光流转,步岚澈早已经收回视线,望着弟弟慎重的表情,步岚澈点点头,便是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那半阖的眸中甚至闪过一丝狠戾。“我知道。断不会让步家的江山从我手中易主。”
此时的冰潭只剩下了麒麟谷和鸣凤山庄的人,自然,还有舍不得离开的南宫羽墨。众人围着那不断冒着寒气的冰潭旋转,探究,却是没有任何的发现。早已耐不住这天寒地冻的眠灯,哈着气拉住麒麟子的手臂,不断的摇晃撒娇。
“师傅,走吧,这里都没有宝贝,我们回去啦!”
宠溺地拍拍眠灯地头,麒麟子看向打算将手伸进冰潭之内的凤月夜,“凤庄主,老夫在此也帮不上忙,再者小徒顽劣,老夫便不奉陪了。”
凤月夜用手在平静无波的潭面上掠起一圈圈的涟漪,见他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麒麟子也不在意,只是朝着凰将离点点头,便是带着三个徒儿离开。
凰将离原本想与麒麟子寒暄几句,却见蹲在潭边的凤月夜突兀地向后仰去。凰将离惊愕地看着他那碰触过潭水的手指变得乌黑一片,一眨眼的功夫,那乌黑竟是蔓延到了他的面部,那原本淡红的唇此刻变成绛紫之色。
“月夜!”凰将离扶住凤月夜的身子,这一眼却是触目惊心,源源不断地黑血从凤月夜的嘴边涌出来,她吓得不禁大叫:“月夜!月夜!你怎么了?你忍忍……月夜……”
“将离,咳,有毒……”
凤月夜昏过去的同时,流烛带着笑意的嗓音便是回荡在雪原之上,“呵呵,这可是我流烛新研发出来的久相思,此毒只会蛰伏在体内只有遇上极寒之时才会发作。凰姑娘,一个时辰之内你若无法解毒,那就替他准备后事。”
没有理会一旁几人七嘴八舌的主意,凰将离迅速地点了凤月夜的周身大学,瞪了此刻六神无主的几人,呵斥道:“你们先离开!”
“将离,我……”
“走!大局为重,鸣凤山庄和赤焰山庄都需要人坐镇!记住,不可将月夜中毒之事传出去,不然……”
话未说完,众人便是闭了嘴。凰将离的性子,他们是极其了解的,此时此刻忤逆她绝对是在自寻死路。无奈叹了口气,便是点点头保证会离开。
可是南宫羽墨毕竟不是鸣凤或是青家的人,他焦急地瞥了瞥昏迷不醒的凤月夜,想要上前拉住凰将离的手臂将她带走,却是被后者毫不犹豫的避开。
“将离跟我走。”那张原本挂满了笑容的笑脸此刻苍白一片,她的秀眉深深的蹙成川字,还有她不断颤抖的手臂,都让他的心一阵揪痛。
凰将离目光闪过阴寒,嘴角却依旧勾起一丝笑意。她笑吟吟地搂住凤月夜,掠过他胸前的一缕发丝,柔声道:“南宫小王爷,你用身份带我离开?你用什么身份命令我?”
那软软糯糯如同丝竹一般的话语,此刻却像是九天惊雷一般地在南宫羽墨耳边炸开。他脸色惨白的退后几步,随后颓然地垂下头。凰将离的话,句句都在理。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带她走,没有任何的立场。
他在她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纨绔的王爷世子,连跟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他的这番失去理智的话,怕是让凰将离彻底不愿意与他深交了吧。
毕竟,他想要将她从中毒的凤月夜身边带走。将她从爱若生命般的凤月夜身边带走。
南宫羽墨,你这是自作自受啊!
瞧着脸色越来越青的凤月夜,凰将离难得的好耐性已经耗尽,她冷冷地扫过青酌和白锦曦,命令道:“带他走,立刻离开这里!”
青酌和白锦曦被那一记眼神瞪得浑身一冷,忙不迭地架住已经失去了神采的南宫羽墨,带着青琉和凤千楚快速的行走在雪原之上,几人的身影瞬间就被一片雪白给吞没。
鹅毛般的大雪使得整个雪原变得模糊不清,倒真是有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寂寥。
白得让人感到一阵绝望。
静得了无生机。
凰将离低头看着开始冷得发抖的凤月夜,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紧紧地咬着下唇,凰将离心中百转千回。
久相思,她并不知道此毒的毒性和药材的构成,可却也成不能碰到寒气中猜出,此毒中定是有一味寒冰草。紧蹙起眉头,这寒冰草毒性虽不强,但是若遇上三昧勾魂丹,便会很快的毒走五内,散入血液。而照凤月夜的面色来看,定是中了这两种毒。
这两种毒不难解,只难在时间。
若是在鸣凤山庄,她便是可以利用山庄之内的温泉先散去寒冰草,再把三昧勾魂丹引入自己体内。三昧烈火与自己体内纯阴内力相生相克,或许能自行消化。
但是,解毒需要半个时辰,雪原之寒若无内力抵挡,她替凤月夜解完毒,凤月夜也将被至阴至寒之气入体,半个时辰一到,他也成了冻尸。
为今之计,只能用自己的内力将久相思的毒全部转移到自己的体内。然后再让凤月夜服下暗香,最后用她的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将他带离这雪原。
“月夜,将离定不会让你出事。咬咬唇,凰将离轻抚着凤月夜越发青紫的脸庞,柔声喃喃,那话语中透着无可比拟的坚定。
凰将离扶正凤月夜,闭眼将气运于丹田,双手手势一个变化后轻轻贴于凤月夜背部,将自己的真气内力全数转入凤月夜的体内。一部分的内力护住凤月夜的心脉,另一部分却是飞速地在凤月夜经脉内游走,然后将那毒卷入内力之内。
半个时辰之后,凰将离收回手掌,猛地吐了一口黑血,然后逐渐感受到了雪原之寒。寒气几乎要让她结冰,可是她却仍脸色红润,看不出异状。
凰将离自怀中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暗香,在凤月夜的唇上轻轻一点,那紫色的液体便是迅速的在他的唇里化开。瞧着凤月夜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凰将离不由松了口气。
快速地擦去嘴角的血迹,便是看到那双紧闭的眸子悠悠睁开,随后落在她的面容上,余光赫然瞧见了地上那滩黑血。“将离,你……”
“我没事,你中了久相思,我用暗香帮你将毒散去了。”
凰将离的一阵抢白让凤月夜挑了挑眉,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血迹,最后却是点点头道,“我记得流烛在我面前虚晃一招,毒怕是那时下的,是我大意了。”微微懊恼自己的大意后,凤月夜也没太在意,只是转眼瞧瞧四周,“你将人都驱走了?”“嗯。”点点头,凰将离垂下眸子,“我不知晓月夜何时才能好,又怕天山趁虚而入,所以将离自作主张了。”
瞧着她那低眉顺目的模样,凤月夜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语气竟是也柔和了下来,“无妨,你做得对。”顺手将遗落在地的狐裘拾起重新披在她肩上,凤月夜搂着她站起身,“等我拿到冰潭中的千年寒冰,我们便回去。”
“都听你的。”凰将离强撑着精神微微一笑,此刻那被内力带回的久相思之毒已经开始在她的体内肆虐,一同发作的竟然还有那已经被压制住的极乐。她戴上兜帽,将自己渐渐苍白的脸隐藏在宽大的帽子之下。
痛,浑身都痛。就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奇寒无比的蚂蚁在她的体内穿行,它们的脚上甚至还带着刺勾,每走一步都像是要将她的经脉生生的划破。
她目光迷离的瞧着凤月夜从那冰潭之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寒冰,随后放入早已经准备好的玉盒之后,再用内力封存。她能瞧见那人越走越近,可她却已然看不清他的容颜。皆是她依旧努力地睁大眼睛,不想错过凤月夜脸色每一个情绪。
“好了,我们回去吧。”凤月夜揽过凰将离的肩,感受到她的颤抖,凤月夜也没在意,只是更加搂紧了一些。
随着凤月夜的脚步走在雪原之上,凰将离垂在身侧的手因为隐忍和疼痛紧握成拳头。她的四肢渐渐变得无比,冷汗从鬓角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她微微顿了顿,仿佛哀求一般道:“月夜,你背我吧。”
这看似有些无理取闹的提议让凤月夜停下了脚步,感受到那略带着审视的目光,凰将离低下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凤月夜似乎心情不错,所以他勾了勾唇角,泛出一丝微笑,“上来吧。”
凰将离受宠若惊地瞪大眼,随后在凤月夜的催促下慢吞吞地爬上凤月夜并不宽厚的背脊。她趴在男子的背上,感受着身下那人刻意散发出的帮她驱寒的内力。
“月夜,我曾想,我们可不可以这般一辈子。”因为虚弱,那原本轻柔的嗓音在此刻显得更加的软软糯糯,带着一丝飘渺,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呵,曦儿莫不会是想在这雪原上过一辈子。”
“曦儿只想永远陪着月夜。”将脸贴向凤月夜裸露在外的脖颈,带着些许温热的触感让凰将离恍惚地以为,回到了十三年前,凤月夜拉着她逛灯会之时。
那时的凤月夜还没将凰凤九式练成,体温也并未因为心法的而变得清冷。那时,那双温热的手牵着自己再人群中穿梭,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他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说着,将离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儿。
凤月夜轻笑,“曦儿是我的影,影子自然是要跟着主人一辈子的。”
“月夜,哪怕,只能和你相守一瞬,我也心满意足了。”也不管身前的人有没有听到这低声的喃喃,凰将离缓缓的闭上眼。
她很累,累得连眼皮都无法睁开。身体冰凉一片,可是她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只此一生,若此一瞬,纵然相守一瞬,亦是一生。
“将离,我们回家。”
凰将离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却见凤月夜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自己。
“你醒了。”
凰将离竭力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我……我没死?”
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凤月夜揉揉她那满头的青丝,对上那双疑惑的凤目,摇头道:“没死,只是风寒而已。等你身子好了,我便用千年寒冰将你体内的极乐彻底压制住。”少女眨眨眼,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凤月夜续而道,“极乐没有解药,目前我也只能用这种办法帮你了。”
感受到凤月夜真实的关怀,凰将离心中一暖。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是被制止。凤月夜帮她掖好被角,嘱咐她好生休养之后,便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依旧是楼外楼自己所住的那间屋子,定是凤月夜将她带回来的。只是风寒?这让她有些不解,她明明是久相思和极乐一同发作,怎会只是简单的风寒?凰将离挣扎着坐起来,却是在眼看成功之时,又重新倒回床榻之上。
房门应声而响,凤千楚端着汤药推门而入,便是瞧见凰将离脸色苍白倒在床榻之上的狼狈模样。心头一紧,快速地将汤药放在桌上,便是将她扶起。“怎么样?有没有摔倒哪里?”在凰将离身后放了个枕头,让她躺得舒服,凤千楚这才将汤药递到她嘴边,“这药是驱寒的,将离姐,快趁热喝掉。”
四肢无力,体内甚至没有发现一丁点的内力。这个认知让凰将离不由有些慌张。她紧拽住凤千楚的衣袖,急切地问道:“我的经脉,是不是……”
脸色骤变,凤千楚的手不由颤抖,那汤药差点全数倒出来。她垂下眸子,不敢正视那双带着无限希冀地凤目,心中一阵苦涩。
瞧着凤千楚无言的沉默,聪明如凰将离瞬间明白过来。她收回拽着她衣袖的手,在宽大的袖下紧紧握成拳头,随后又松开,嘴角却是泛出一丝灿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