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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求你不要这么残忍
作者:妃卿 时间:2021-07-28 01:48 字数:17314 字

那笑恍惚了凤千楚的眸,迷离了她的视线,让她的心猛然间抽痛,忍不住喃喃道:“将离姐,将离姐……”

“告诉我,千楚。我能承受。”

“我只是操劳过度,只是染上了风寒,我没事,对吗?”凰将离轻轻握住凤千楚的手,狭长的凤目带着笑意,弯成一道月牙。

凤千楚偏过头,她明白,凰将离这是叫她说谎。她不想让第三者知晓她如今的情形,特别是那人。可是,她是她的妹妹,她怎会忍心让她独自忍受这经脉俱断的痛苦!

“我不要,我不要帮你。”回过头,狠狠地瞪着凰将离,凤千楚的语气异常的坚定,“你是经脉俱断,不是什么风寒!你随时会死,并不是一两副药便能痊愈的!凰将离,我求你,别傻了!求你,不要一个人承担!”

不知何时,那凌厉的话语带上了哽咽,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你身中剧毒,若非是你及时用内力护住心脉,若非那暗香及时生效,你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凰将离被背回来时,那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让人感受不到的脉搏。

她永远都不会忘,她从凤月夜地背上跌落下来,那原本噙着无数风情的眸子紧闭着的垂死模样。

她永远都不会忘,当魏老拉着她说,她的经脉俱断,身中两种剧毒,随时都会丧命时,她的无助与悲哀。

可是眼前的人,却要她撒谎,却要她为她掩饰她将死的事实!

她半蹲下身子不由分说的将凰将离搂紧怀里,“将离,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不能。”

“我不会死,还有雪天莲蕊能救我。”凰将离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抚着怀中泣不成声的少女的背。瞧着那布满了泪痕的面容,她心中难免有些难受。她并不想死,不过,早已经身不由己了。体内的两种毒早已经发生了变化,再也不是以往单纯的久相思或者是极乐了。此刻,这毒性,连她自己也不知晓那雪天莲蕊能不能救回自己。

凤千楚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疑惑地瞅着她,“你真的会拿那雪天莲蕊救自己?而不是给庄主?”

面对那质疑的眼神,凰将离又是无奈,点点头道:“雪天莲蕊毕竟是花,有许多的花瓣,或许只需要一片花瓣就能将毒祛除。你不用担心了。”

似乎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取信了凤千楚,她挣扎着爬起来,胡乱地擦掉面颊上黏糊的泪痕。这才想起了桌上那碗已经凉了的汤药,她按了按有些发痛的额角,端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无可奈何道,“凉了,我再去热热吧。”

“等等。”

刚准备出房门便被凰将离叫住,她回头疑惑地瞧着想要下榻的凰将离,眉头蹙起,忍不住呵斥道:“不准下来!躺回去。”

被他突如其来的喝声吓到,凰将离的双腿悬在半空,凤目瞪圆带着惊吓地凝着她,“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躺着有些乏。”

“不许!”

凤千楚难得的强硬态度让凰将离有些啼笑皆非,在那双带着怒火的杏目注视下,她耸耸肩又重新倒回床上,望着头顶上白色的纱帐,喃喃的问道,“月夜不知我经脉俱断么?”

“不知。”跨在门外的脚又收回,凤千楚关上门斜倚在门上,垂眸望着自己的鞋尖,“他甚至没探过你的脉,魏老说你只是风寒,他也未曾有过怀疑。”他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最后这话,她甚至不敢说出来,可她却知道,那床榻上的女子,心中一片清明。

“我明白,他……”凰将离捂住胸口,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皱眉忍住,低头却是将血吐到一旁的手帕上,随后揉成一团塞到床底下,她歇了口气,“去吧,别让他知晓。等过些日子,我想到法子恢复了内力,便去天山取那雪天莲蕊,不用担心我眶你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凤千楚虽然不舍,却还是照着吩咐离开。自己留下,也帮不了她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所有的要求都做到尽善尽美。

天山,以她现在的身子定是上不去的,唯一的希望便是尽快的将受损的经脉恢复。不过这恢复经脉的方法,定只有用暗香续脉了。瞥着那桌上的紫色琉璃瓶子,凰将离微微扬起了嘴角。

有暗香,半月之内,定能恢复的。

或许是因为太累,亦或许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凰将离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满心全是凤月夜,所以睡着的面容,还带着笑。

睡得昏昏沉沉,再次醒来时窗棂外已经是月上中天,因体力透支心血不顺而有些朦胧的视线渐渐恢复了焦距,便是落在那坐在床榻边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男子。

那男子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颚,一手将她露在丝褥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琥珀色的眸紧紧地凝着她,仿佛是想要将她深深地印在脑海中。垂在鬓角的发丝被晚风轻轻地撩起,扫过他的俊朗的脸颊,平添了一丝轻柔。

“青酌。”

“嗯,你睡醒了?”莞尔一笑,那琥珀色的眸像是窗外的月牙,带着莹莹的光辉,“累不累?饿不饿?我去叫厨房弄点吃的。”起身欲走,却是被凰将离拉住。

“不用。青酌。”凰将离摇摇头拒绝青酌一连串的提议,示意他坐下后,便是朝着窗外隐隐听到的喧嚣声,问道,“朝阳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般的热闹。”

“是那雪双城的御剑山庄罗正将要在三日后迎娶朝阳城胡家大小姐,”说着,青酌嘴角溢出一丝嘲弄,“这般的联姻在江湖上倒也有不少,只是不知是否两情相悦了。”

“胡家?胡落梅?”轻蹙眉头,凰将离便是忆起了那在雪双城福寿客栈时遇上的少女,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性子怕是有些娇蛮了,不过配那自命不凡的罗正倒还是不错的。

“就是她,将离想不想去凑热闹。胡家和御剑山庄皆是用来了请柬。”从怀中抽搐鲜红的纸张,青酌毫不犹豫地递到凰将离手中。

随意地翻看了一番,凰将离便是摇着头将请柬还回去。对于这热闹的婚宴她本就提不起多大的兴致,再说如今她的身子想要起床都有些困难,莫说还要从朝阳城赶去雪双。她可是经不起舟车劳顿的。“不必了,青酌去吧,月夜怕是也没多大兴致,鸣凤与御剑本就没什么交情,倒是青酌可借由这次与江湖人好好的修修关系。”

自然是知晓凰将离的意思。赤焰虽说是仅次于鸣凤,但在外人看来却像是依附于鸣凤一般,她是想要他借由着此次的机会与江湖众门派修好关系,以便于往后的赤焰山庄扩张势力。

“你呀。”轻叹一声,青酌揉着凰将离墨黑的发丝,话语中带着几分宠溺,“你呀,总是这般为我们着想。此番在那雪原之上,我虽不知你用了何办法帮夜驱毒,可是瞧你现在躺在床榻之上的模样,甚是心疼。将离,你要学会为自己着想,懂么?”

“我懂。”那掌心的温度从头顶一直暖到了心窝,凰将离不由弯起了眉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青酌不必为我担心,在未帮月夜完成大计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原本因凰将离撒娇般的动作而雀跃的心,在此刻却是慢慢的沉寂下来。又是为了凤月夜。青酌暗自轻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无奈地收回手,凝着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美丽人儿,语气郑重且深情。

“将离,只要你需要我,不管我身在何方,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纵使会万劫不复,我亦义无反顾。”

一骑绝红尘,凤千楚回头凝了一眼越来越模糊的朝阳城的古旧城门,咬咬牙,双腿在马上一夹,便是再次提升了速度。她要赶去无名山,寻求师傅的帮助。就算不能将她身上的毒解除,但能抑制,亦或是寻到温阳经脉之法皆是好的。

逐渐加速飞奔的马蹄在官道之上溅起漫天的灰尘,在灰尘中的女子轻扬着马鞭。秀丽的容颜是一片坚定。

申时。

天色渐暗,傍晚的风送来冬日的凉意,丝丝梅香,沁人心脾,十里之外,犹可闻之。

御剑山庄张灯结彩,贺客云集,人人喜气洋洋,笑容可掬。婚宴定于酉时开席,该到的人大多已抵达。不过那天下第一庄却是未派任何人来道贺。

“呵呵呵……”坐在主桌的娇俏少女在观察了对面脸色腊黄、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俊朗青年之后,忍不住开始低头闷笑。

“做什么?”挨坐在她身边的一个纤秀的男子竖起眉毛斜她一眼,悄声道,“拜托你别笑得这么幸灾乐祸行么?他已经够可怜了。”

“是啊。”青琉不怀好意地瞄着他,“事到如今,南宫羽墨算是彻底在将离姐姐心中失去地位了,要知道害他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正坐在这宴席之中跟温室里小花一般。”青琉的目光投向坐在另一桌,独饮的流烛身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锦曦眯着眼睛道,“有时候,不仅是他可怜,还有一人也挺可怜的。”

“你说哥哥?”了然地舔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唇瓣,青琉不由蹙起眉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千楚喜欢哥哥,可惜哥哥一心都在将离姐身上,而将离姐更不用说,除了月夜哥谁也不能入她的眼。所以啊,在他们眼前,是一条漫漫长路啊。”一通感慨让青琉有些郁闷,端起桌上的酒便是小啜了一口。

“呵,何必管他们,情之一字本就不是简短的两句话便能说清的。”白锦曦淡然一笑,便是将视线转向别处。

“你等的人还没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

“你的眼睛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冲着大门来来回回溜了三圈,如果我再看不出来,就真的是瞎子了。”青琉慢条斯理地解说完毕,又好奇的问道,“你究竟在等谁?”

“大白。”

“大白……”青琉一怔,随即想起,“慕容白?”

此人是百晓堂的副堂主,白锦曦的师弟。青琉曾经笑言,这百晓堂人的名字都无比的白痴。白锦曦,慕容白,总是离不开一个白字。

“对。”白锦曦颔首,阴森森地道,“我想找他好好地算一笔账。上次他竟敢串通杨英害我输了赌注,让我足足穿了十天的女装……”说道此处,他狰狞一笑,“如此深仇大恨,岂可不报?”

回想起白锦曦穿着女装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当时自己还以为她是某个青楼的老鸨。后来两人又是结伴到了雪双城。其实,无可否认,白锦曦女装的模样甚是好看。

美人如玉,秋波如水。

“各位。”罗苍劲返回主桌,对着四周团团一揖,满面红光,中气十足地打断了青琉和白锦曦地调笑,“今日承蒙江湖朋友看得起御剑山庄,不远千里前来道贺,敝人在此向各位致谢了!”

此言一出,厅中登时响起一片“客气客气”,“哪里哪里”的客套之词,轰轰然然,良久才罢。

“各位朋友。”罗苍劲咳嗽一声,“今天有三位贵客莅临敝山庄,就由在下先替各位引见一下。”

见这老爷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屏息以待。

“启禀庄主。”但见一青衣人急步入内,神色极为苍白和急切,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他附在罗苍劲的耳边轻声道,“庄主,少庄主和少夫人在来雪双的路上被人截杀了,连同朝阳城的娘家人。”

那声音虽轻,但在坐全是武林中人,耳力自然是有的。顿时在场半数以上的贺客接连色变。罗苍劲更是脸色蓦然煞白,差点跌坐在地上。原本是个喜庆的日子,如今却是要他这年过半百的老头,白发人送黑发人。

此时,原本喧闹的大厅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停止了手中饮酒的动作,皆是看向脸色苍白宛若白纸一般的罗苍劲。

罗苍劲扶着椅子的扶手颤颤巍巍站直身子,他紧紧地闭上眼,随后便是猛然睁开。那原本悲戚的眸子已经变得凌厉。他一把揪住青衣人的衣襟,厉喝道:“是谁干的?”

“曾经有路人在朝阳和雪双来往的官道上,瞧见鸣凤山庄的凤千楚与少庄主有过争执。”青衣人眸色一转,随即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他高呼一声道:“定是要凤千楚杀了少庄主!胡家人的死也定是那鸣凤山庄所为!”

在座人脸色再次骤变,一半惊疑,一半不信,有的甚至是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说着这几月来鸣凤山庄所做的事情,竟是对那青衣人所说的话深信不疑。一时间,整个大厅内充斥着各种声音。

“罗老爷子,定要抓了那凤千楚为少庄主和夫人讨回公道!”

“对!去找鸣凤山庄讨回公道!为少庄主报仇!”

“胡说!鸣凤山庄乃是天下第一庄,断不可能做出这等有伤名门正派的和气的事!”

青琉被那人群中时不时传出的诋毁鸣凤山庄的话语气得脸色发青,若不是白锦曦拦着她,此刻她已经冲上前与那青衣人理论。“小琉儿,冷静,这事,并没有表现上这般的简单。”

“可是,我不允许他们这么诋毁鸣凤山庄和千楚!”狠狠一咬牙,青琉一口咬在白锦曦搂着自己肩膀的胳膊上,耳边传来的一阵抽气声让她的神智清醒不少。瞧着那白纱下泛出的点点血丝,青琉哼哼一声,便是顺从下来。

安抚地揉着青琉的发,白锦曦无奈道:“先回朝阳城与凤月夜会合,然后再从长计议。”见青琉点头,白锦曦这才朝着罗苍劲抱拳歉意道,“罗庄主,白某与鸣凤交情不浅,不便于参与此事,就此告辞。”拉着怒目瞪着适才出言诋毁鸣凤山庄的人的青琉,白锦曦未等罗苍劲回答便是离开了御剑山庄。

白锦曦的此番动作竟是有些煽动的动作,一时间,跟随着他们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其中自然是包括了流烛和南宫羽墨。留在大厅之内的人,除了与鸣凤山庄有仇的,便只剩下了与御剑山庄交好之人。

罗苍劲闭上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的怨恨随着这些人的离去越滚越大,大到即将要爆体而出时,却是被一阵剧痛打断。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原本站在自己身侧的青衣人。那人的手中握着一把泛着翠绿光芒的匕首,而匕首的尖端正堪堪插在他的腹部。

“你……你……”话音渐渐减弱,一句话还未说出,罗苍劲便是含恨而终。

青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匕首,他理了理因为罗苍劲适才的动作而凌乱的衣襟,睥睨地扫过那些被罗苍劲的死而吓得愣在原地的武林豪杰,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动手!”

犹如是信号一般,他的话音刚落,无数的黑衣人便是凭空出现在御剑山庄的墙头。他们自高墙之上跃下,身形快得如同闪电。他们在人群中游走穿梭,如同鬼魅一般的骇人。他们手中淬过剧毒的匕首便是毫不犹豫地带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泛黑的血将地上的红毯染成绛紫,原本极为喜庆的御剑山庄不到半个时辰便是了无人烟,鸡犬不留。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上躺满了中毒而死面孔狰狞的尸体。那浓郁的血水甚至顺着山庄之内的小河流出来,将附近的河流都染成骇人的红色。

名满雪双城,在武林中有着极高声望的御剑山庄,便是在一晚,烟消云散,从此消散在人们的视线中。

而凶手,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离开后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门冗长的声音响起,被树影斑驳的阳光一点一点地照射进来,那伴随着破碎阳光出现的人影跪立于堂中。

“师傅……徒儿回来领罪。”

堂前立着一个素衣的女子,听到凤千楚的声音也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是抬首望着墙上的画卷,沉默不语。

画卷中是一个女子,她手持花束,浅浅微笑,桃李年华的青春更是为她姣好的面容平添光彩。画卷下摆着一个神龛,两柱香烛在神龛里静静焚烧,一派凄清。如此青春年华竟再与尘世无缘,孤独黄泉路,这着实叫人扼腕不已。

凤千楚顺着素衣女子的视线看了看画像,终是咬咬牙,一语不发。

袅袅香烟弥漫在女子的画像前,又是勾勒了几分飘渺之意。满室寂静。

那画是凤千楚从小便瞧到大的,十多年来静慧师太会花很长的时候凝着画中的女子。而同样,只要她犯了错,便会被罚跪与少女的画前。静慧师太从未告诉过她,这画中的女子是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待那画卷前的两柱香火粉碎做粉尘,素衣女人才挪了挪步子,悠悠地转过身来,似有似无地瞟了瞟脸色有些发白的凤千楚,又侧过头去缓缓道:“你最近,好像瘦了。”

“啊?”凤千楚不知她所指何意,只道她是指责自己未能听出她的话擅自离开无名山,便讪讪回道:“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女人含笑晏晏,却无责怪她的意思,手中点着一柱香火道,“为师不怪你,身体是你自己的,自己不心疼,别人再怎么说也是无济于事的。你不在青酌身边候着,回来做甚?”

“千楚求师父一件事,还望师父答应。”凤千楚不等静慧师太表态便是叩首在地,抬着眼,巴巴的望着她。

静慧师太一甩手中的拂尘将人扶起,不动声色问道,“你且说来听听。”

“救救将离姐,她也是您的徒弟,千楚求您帮她恢复经脉。”

凰将离三字,就像是一个导火索,静慧师太原本带笑的眼变得阴沉。她冷哼一声单手负在身后,背过去不愿看凤千楚。

她还记得那个与凤千楚一同被送上山来的女孩,那时的凤千楚躲在她的怀里偷偷看她,只有那个女孩,那双狭长的凤眼毫无畏惧。就像当年的那个人,就算被世人唾弃,他也是依旧淡淡笑着,同样的凤目透着骄傲和世人无法看透的那种情愫。

一个扑腾着翅膀的白鸽自洞开的窗户飞进来,盘旋一圈后落在静慧师太的肩头,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抽出白鸽腿上的信管,脸色微微一变,转身面对依旧期盼着看着她的凤千楚轻叹。

“来不及了。”面对凤千楚不解的眼神,静慧师太勉强地扯扯嘴角,将手中的信纸递给她。随后便是看到了凤千楚瞬间苍白的脸色。

“怎么会这样!我要去救她,我要去救她!”

话音未落,人却早已消失在屋内,徒留静慧师太寓意不明的目光和那张飘飘荡荡地小小纸张。幽幽地一声叹,静慧师太弯腰将信纸拾起,扔进那神龛之中,那窜起的火苗将上面清晰的字迹慢慢的,一个一个的燃烧,最后化作灰烬。

……御剑疑似被鸣凤灭杀,武林各大门派围攻朝阳城

漫天血雨中,凰将离一袭白衣,翻袂之间宛如冬雪欺梅,正道众人一旦近身便化为点点鲜红,随泛着寒光的剑势轻易散去。

红尘站在不远处观战,谅凰将离剑法有多凌厉,在围攻中总有疲怠之时,而她便是遵照天尊所说的伺机而动,等到冥凤剑法一出现破绽便立刻进入战局,取其要害,生擒凰将离。

凰将离身形翻舞,低眉回眸间只对红尘浅浅一笑,忽地往后一步,足尖轻点,转身便脱出剑阵,众人尚在惊愕之中,只见红尘飞身掠去,剑尖直刺凰将离胸口要害。刺入胸膛的银白剑刃带出一抹鲜血溅在彼此脸上,一瞬间天地无声,身后只闻众人喊道,“留她性命!”

是啊,得留下性命才能逼问出凤月夜的下落吧?

但红尘此时此刻只想一剑杀了凰将离,这样既无痛苦,亦无仇恨,一切便结束了。

“红尘,怕是凭你还杀不了我。”凰将离往后倾身避开剑尖,顺势在红尘胸口拍了一掌,虽口呕朱红,仍是淡淡笑着,贴在红尘耳边轻声说道,“随我来吧。”

两道人影便似彼此追逐般在林中隐去了身形,负伤的正道众人正想追入林间,却立刻被久离阻止了,只见他淡淡说道,“飞来峰,红尘定会将她引致那处的。”

暴风雪来得狂暴而猝然,一红一白两道身形并肩穿梭在茵茵竹林中,红尘望着身旁的凰将离,纯白的长袍已被雪水打得透彻,服帖在身上几乎与白皙肤色融为一体,乌黑如流瀑的发丝此刻与贴着腰际,在身上滴滴开出淡红色的血花,应是方才恶战时染上的血迹。

“红尘,我知道你想杀我,那一剑若是再深一点,现在我该已经是死尸了。”凰将离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拉开自己的衣襟,长指划过胸上殷红的血痕,指尖深深陷进其中抠弄着自己的血肉,翻出了腥红血花与血水融为一体,沿着胸腹流下,染红了全身。

若非我躲得快,大概已经穿透了吧。“温温凉凉的语调一如初见时不现喜怒,抠弄的指尖却又往里深埋了几分,似是要将自己的心肺掏出来般的用力撕扯着。

“凰……”红尘虽想开口,却也无从说起,下意识地拉过对方满是鲜血的指尖,放在唇边细细舔舐着。

“红尘,我多想死在你剑下,但我死不了,你信吗?”凰将离抽回手,拉好自己的衣襟。倾盆的大雪落在她的发梢肩头,使得她墨黑的发渐渐的变白,宛若是要融入天地间。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蛊惑的笑意,她凑到呆愣的红尘耳边,伸出手抚摸那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凹凸的触感让凰将离嘴边的笑意更深,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轻柔地嗓音在雪声中显得有些单薄,却是带着无限的魅惑。“告诉我,雪天莲蕊在何处?”

“天山,幽阁。”宛若是被蛊惑,红尘下意识地回答。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凰将离却没有收回手,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的瓶子,放在红尘的手中。“这是皇朝圣药,水蔓菁。你脸上的伤疤是因我而造成的。虽有些自命不凡,可我依旧要说,红尘,放弃吧,凤月夜不会属于任何人。”

红尘早已从那蛊惑中醒来,手中翠绿的玉瓶散发着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想要扔出去,却是又在下一刻将它收回手中。她望着眼前人精致的眉眼,那在雪下淡笑的人,还有,她轻启唇,虽然在怪那人的无情,却又是那么的爱恋。

红尘竟忍不住想要为这被伤的满身伤痕的人抱屈。

“凤月夜在收到消息之后便离开了朝阳,独留你一人面对这庞大的复仇者,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天地间只剩下了雪落下簌簌地声响,凰将离一步一步的走远,她藏在长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又陡然松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昂首,任由着雪花落在自己脸上,又任由着它们因呼出的热气蒸发在脸庞上流淌下一片冰凉的雪水,宛若她心中的泪痕一般。

就在红尘以为她不会回答时,那宛如白雪一般的女子偏过头来,淡淡一笑,她说:“因为他是唯一让我想要不计回报的付出所有,唯一,让我觉得护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他是凤月夜,而不是其他的谁。”

“就像千楚愿意为青酌付出生命一般,这其中是说不出缘由的。红尘,你不懂,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的爱过。”

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尖锥狠狠地扎在红尘的心上,将她决定深埋在记忆中的画面一一的挖出来,又重新的浮现在面前,让她痛不欲生。

爱那么深,才会那么痛。

可是眼前的少女却是说她不懂爱!

“我……”红尘急切的想要反驳,可那人却是已然翩然而去,留下那飘荡在竹林里的深情和一丝丝绝望。

深夜阁楼深锁,一妙龄女子怀抱琵琶,蹙眉端坐浅唱。酒肆里散散的坐着几名佩剑侠客。

一玄衣男子撞门而入,径自走到靠窗的座位要了一壶百年女儿红。唱歌的女子突然停下来,移动莲步掠身近前。

“庄主,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男子颔首举杯饮尽。女子坐到他身前将琵琶反抱在怀里,低头抚琴,手指按住琴弦的瞬间数枚暗器齐发。这是少女在师门习得的另一门绝技,江湖人从来都不知晓。男子飞快的移动步伐,在周身旋转的风吹得纸窗呼呼作响。突然,乐声中断,男子的手压在女子的手上。

她抬起头时,泪流满面,“庄主,当初怒为何要丢下姐姐一个人在朝阳城,如果不是为了掩护你,她也不会重伤生死未卜!”

男子脸色微微一变,“千楚,静慧师太应该告诉过你,放暗器时要心无旁骛。”他用手指在胸口比画了一下,“要瞄准这里。”

凤月夜背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一派悠然的模样,“凭你这点修为怎么去跟将离比,怎么替她杀了我。”

一声悲戚,凤千楚抽出藏在琵琶里的匕首横到胸前,质问道,“凤月夜,我最后问你一次,为什么要把将离姐姐丢下,独自逃命!”

凤月夜转过身,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笑意,他盯着凤千楚的眼睛说,“为了对得起将离的舍命相救。”

凤千楚漠然一笑,为如今生死未卜的凰将离感到悲哀。那人,为了他导致经脉俱断,如今怎么可能逃脱得了那群道貌岸然之士的围追堵截!当她千里迢迢的赶回朝阳城之时,那凰将离曾经居住过的楼外楼房间已经空无一人。店家不敢屋内的任何东西,因为那里已经被无数的剑气伤地满目疮痍,地上斑驳的血迹更是让她触目惊心。

酒肆外传来一阵喧嚣,那是武器碰撞特有的声音。凤月夜瞅了瞅一脸悲戚的凤千楚,也不多言,拉过她的手便破窗而出躲到了假山堆后。与此同时,裴冷和久离一干人等从正厅走来。

原本还和谐的一干人等,在走进酒肆便是变得剑拔弩张。裴冷率领着正道人士怒气冲冲的瞪着久离,仿佛之前一同合作的不是他们。

“久离,你不是说红尘会将凰将离引致黑炎山,那么为何我们会扑了个空!”

面对裴冷地指责,久离面不改色地撩袍在一个空桌前坐下,店小二送上一坛拜年的女儿红后便是识趣的离开。久离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老者,颔首道,“坐下。”

那老者一身华丽的宫绫小褂赫然便是那出现在武林大会之时,天山幽影阁下的五位门主之一的秦老。收到久离的命令,他笑呵呵地朝着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的正道人士揖了揖礼,随后在久离有些不耐的视线下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然后拧起酒壶亲自为久离斟酒。

两人的泰然自若让正等着解释的人们更加的愤然,自裴冷身后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粗壮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着两人,瓮声瓮气的骂道:“你们这些歪魔邪道,若不是你们凰将离怎么会跑!天山本就是邪教,你们怎么会好心同我们一起抓人!都是你们的错!既然抓不到凰将离那便拿你们的命来抵吧!兄弟们,将他们抓起来!今日,就要让你们天山从这江湖永远的消失!”

裴冷身后那群自诩正义的人被大汉的话所鼓动,纷纷抽出武器想要上前捉住两人。

昂头将杯中的酒饮尽,久离冷笑一声,“你们以为少了鸣凤山庄,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试图灭了天山,我久离只能说,随时恭候大驾。”

“天山早就将鸣凤山庄视为眼中钉,奈何鸣凤山庄太难啃。若是没有你们这群自诩正道的人先背叛这天下第一庄,也不会被我们钻了空子。老朽倒是替尊上谢谢各位为天山送上这么大一份礼了。”秦老脸上始终挂着浓浓的笑意,他端着酒杯站起身,煞有其事地朝着那大汉和众人拱手揖礼,那神情就像是亲朋好友之间的敬酒和寒暄。

秦老的笑容可掬在那些正道人士的眼中却是变成了嘲弄,裴冷终于是冷下脸来,一直握在手中蓄势待发的佩剑下一秒便是竖直地插在了久离面前的木桌上。他冷声喝道:“久离,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蓬勃的内力瞬间爆发出来,竟是形成一股庞大的气势直朝久离和秦老而去。两人脸色微变,轻拍桌子腾身起来,那一瞬间木桌便是粉身碎骨,气势也随之消散。久离脸色微沉地凝着那地上的一堆木屑,嘴角的笑意亦是慢慢的敛去。

“看来,此次你们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天山斗了。”把玩着手中的戒指,秦老歪着头依旧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可是那笑却是未达眼底,“当真以为天山是如此好欺负的么?”话音刚落,无数地细小的银针便是带着一道银光从他的指甲缝中激射而出,以迅雷般的速度射进前排人的身体内,随即便是听闻一阵闷哼,那些被银针射中的人竟是无声无息的倒地不起。

秦老的这一手攻击使得众人皆是变了脸色后退一步,只有裴冷阴沉着脸蹲下身从身边倒下的人头顶处抽出一根银针,观察了半晌之后,便是骇然道:“千秋索!你是秦千!你不是在二十年前被妖君杀了么?怎么还会活着!”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混迹江湖如此多年,千秋索秦千的大名虽没有妖君凤子衿那般的如雷贯耳,但也是家喻户晓。妖君是武林盟主,而秦千却是天山地尊坐下的手下,以银针为武器,那银针细如牛毛却是有些无比大的威力。

而二十年前凤子衿大寿,秦千潜入鸣凤山庄想要盗取鸣凤的最高绝学凰凤九式,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妖君斩杀在剑下。

被裴冷这般毫无准备的叫出名字,秦千微微一愣,那弥勒佛一般的脸上便是绽放出灿烂的笑意,“没想到现在的小辈还有人记得老朽的名字,真是让老朽受宠若惊啊。”藏在指缝中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像是随时都要取人性命一般。

酒肆中上演的一切都被假山后的两人看在眼中,凤月夜似乎对那没多大的兴趣,只是在那银针突然出现之时,抬了抬眼眸,喃喃一声,“果然是他。”

凤千楚虽是满心的怨恨,但她也明事理,知晓此刻不是她该任性的时候。然而她也从决裂的短暂联盟的对话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

凰将离没死,这个认知让她不由的勾起了嘴角。

“走。”既然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那么此地便不宜久留,凤月夜抓过凤千楚的肩膀,足尖轻点,两人便是神不知过不觉的消失在假山之后。

辰时,百晓堂,客厅。

“在下,想请白堂主寻一个人。”

台阶下端立着的男子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一瞬间,天地中所有的颜色仿佛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漆黑的青丝,高挺的鼻梁,明如秋月的涟水双瞳,玉为其骨,柳为其姿,举手投足却又尽显男子的爽利,不带半点脂粉之气,一件普普通通的月白色衣衫硬是被他穿得别有一番韵味。

怪不得江湖中人人称道鸣凤山庄庄主妖君凤子衿乃当今武林第一美男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人如其名,确有沉鱼落雁之容,此般风神奇韵,足可当之无愧。

“让我来猜一下,”长相艳丽柔媚,身材纤秾合度的百晓堂堂主之妻嫣然一笑,“你想找的人不会是咱们的王爷吧?”

“正是步卿遥。”提起这个名字,凤子衿怎么也掩不住目中的温柔,却是快速的一闪而过,让人瞧不真切。

坐在夫人身边英俊挺拔的堂主抬眸道:“你为何要找他?”

“我寻他自然是有理由,但却不是任何人都能知晓的。”凤子衿微微皱眉,对于堂主的问题有些反感。凤子衿双手负在身后那双凤目紧紧地凝着首位上那人。

听闻此言,堂主蹙起了两道浓密的剑眉,不再言语。

凤子衿如今已是武林盟主,虽是俊美,可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和威严却是让人望尘莫及。就像现在这般,仅仅是一个蹙眉便是让首位上的两人感到了压力。

“步卿遥是当今的王爷,妖君大可自己去京城寻他。”堂主如是说。

“呵。”一声冷哼,原以为会生气的凤子衿却是嫣然一笑,他歪着头,淡淡道“我还以为百晓堂的百晓生无所不知,却是没想到连一个名声赫赫的王爷都寻不到。真是让本君失望。”

“百晓堂虽是号称知尽江湖事,但那步卿遥却是皇室中人,自然是与江湖挂不上勾的。”一个优哉游哉的低沉声音自客厅调节上立着的巨大屏风背后传来。

“慕容副楼主此言恕本君不敢苟同。”凤子衿摇头微吟。

“哦?此话……怎么讲?”慕容天倒是并不介意妖君此番态度。

“步卿遥惯用的武器是碧血断魂鞭,在江湖上也甚是有名,这点我相信已百晓堂的情报网自然也是知晓的。”凤子衿瞥了一眼三人,继而似笑非笑道,“三位还认为步卿遥不是江湖中人么?”

三人同时皱眉,对于凤子衿的话他们无法反驳,只是却无法答应妖君的请求,毕竟寻找步卿遥已经不是单纯的江湖之事,有些事若是牵扯到了皇室,那么便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能应对的。

首位上的堂主站起身来,朝着凤子衿歉意道:“抱歉,妖君,百晓堂不会接下这个单子。妖君请另请高明吧。”

雪双城,西湖。

“当年父亲说凤子衿要求百晓堂寻找步卿遥,而那之后便是传出步卿遥谋反被判斩首之事,我想其中定是有些关联。”

男子声音低沉在白锦曦和青琉身边响起,同时也让二人皱起了眉头。

“这事与御剑山庄被杀一案有何关系。”青琉难得正经地板起面孔,大大的眼睛瞪圆,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自从他们至御剑山庄出来之后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男子。白锦曦说,此人便是他的师弟慕容白。

慕容白一挑眉,似乎觉得青琉这问题问得相当符合他的心意,“自然是有关系的,御剑山庄的罗苍劲便是举报步卿遥拥兵自重想要造反的人。而瞧那凤子衿寻找步卿遥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应该甚好。”

青琉的杏目瞪得更大了,她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凤子衿回来帮步卿遥报仇了?怎么可能!子衿叔叔已经失踪,不对,死去五年了!人死不能复生的!不可能是子衿叔叔!”

一直坐在一旁默默喝酒的白锦曦,停下手中饮酒的动作,目不转睛地凝着慕容白,半晌之后才肯定道,“你的意思是凤子衿死前吩咐凤月夜替他为步卿遥报仇。毕竟他们在漠北遇袭之后发生过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

“正是如此,但也仅仅是我的猜测,毕竟当年步卿遥与凤子衿除了好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关系便是不为人知了。”慕容白拽过白锦曦的手,就这酒杯便是将杯中的酒饮尽。酒香在口中慢慢的滑进喉咙,温暖进胃。

青琉虽单纯但也不笨,随即便是明白了两人话中的意思。她摇摇头,秀美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她不断地强调着,“不可能的!月夜哥哥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不可能的!”似乎情绪过于激动,她站起身来,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最后竟是念叨着不可能跑出了酒肆。

“青琉……”白锦曦欲追,却是在下一秒生生的止住了脚步。他眉头紧锁,末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青琉还是个孩子,又怎么会懂这些繁杂的江湖恩仇。”

此刻的白锦曦既有恨铁不成钢的遗憾,还有一丝庆幸的满足,简直就不像以往那个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没心没肺的白锦曦。慕容白饮着酒不动声色的将白锦曦的纠结瞧在眼中,却是没有出声提醒。

人这一生总要经历许多的事情,若是白锦曦一层不变,慕容白想那样的大师兄会更让他担忧吧。不如说现在,未同他商量便接下的一桩生意。

想到此处又是一声轻叹,慕容白拉着依旧用目光搜寻着青琉的身影的人坐下,无奈道:“大白,你可知,你此次为百晓堂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若不是因为这事,他又怎会出来寻他呢。

飘远的视线收回,白锦曦哑然一笑,“我知道的。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百晓堂的宗旨,我总不能为了自保而不顾百晓堂的名声吧。”

“名声?”慕容白嗤笑一声,斜眼睨着他,“身为堂主的你,自然是知晓百晓堂在这江湖上的名声早就不好不坏,你又何必说出这样的借口呢。无非就是你自己好奇心太重罢了。”

被人这般一语中的毫不留情的道出他的心思,脸皮在厚也觉得尴尬。他摸摸鼻子,朝着不断翻着白眼的慕容白翻翻白眼,“小白啊,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就不要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嘛,这样让我很尴尬诶。”

白锦曦难得的讨好让慕容白心情甚好,却是一想到有些事查出来之后将给江湖带来的动荡,他又是一阵不安。端着酒杯再次喝下一杯闷酒,慕容白用商量的语气道,“大师兄,此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却是得到了白锦曦的坚定的否决,“不,此事,我快要查出来了,绝不能半途而废。就算不是为了江湖,也要为凰将离讨回公道。”半阖起眸子,白锦曦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女子。

那女子与青琉的单纯不谙世事截然不同,她有些自己的思想,她情深意重,愿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付出所有,甚至是生命。这样的女子,自己怎么忍心看她委屈,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呢。

“除了青琉,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你对女子这般的上心。”

“因为她值得有人为她这般做。”白锦曦淡淡一笑,“其实还是为了青琉的。那孩子将她的将离姐姐看得比自己的亲哥哥还要重要。”

“可是尘缘淡如水,有些人不懂珍惜。”

夜,一个不平静的夜。

凉风吹拂,树叶簌簌的在细长的树干丛里呻吟。

那浩瀚的苍穹中,八颗明亮的晨星似天神的眸子,发着耀眼的光芒,注视着大地。

那山峦丛林处,野兽的长啸声此起彼伏,令人胆战心惊。

在那草木之间,忽的有道白影闪过,就如同这黑夜中的幽灵般。白影没有丝毫停滞的飞速前进,而她的方向,正是那伏魔山。白影身形飘逸,速度极快,数十里转瞬即逝。

伏魔山。

宋二是天山三代弟子,资质尚可,只是天山派中资质好的弟子不计其数,所以他在派中地位只是平平。

宋二望着这耸入天空的伏魔山,暗叹一声,今日又是他巡山,这样的日子何时能尽?

天山巡山向来以两人为一组,他身边的狄更斯同样是在门派不得志的三代弟子。一个大门派,虽然底蕴深厚,荣耀无限,但是要想在其中出人头地,也难上加难。

可以说,在天山中,真正受到待见的弟子不足五分之一,其余人大多是像宋二这种不得志的。

看到狄更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他皱了皱眉:“狄更斯,小心别睡着了,打起精神来,今天可是腊八节,万一有人趁今日冲进门派,你我就不好交代了。”

狄更斯无所谓的耸耸肩:“冲进门派?师兄,你就别开玩笑了,有谁敢冲进我天山!”

宋二想想也是,天山虽被江湖称之为邪道,但也是高手如云。虽然江湖中人都知晓了天山的位置,但天山在此地也算是圣地。

看到狄更斯依旧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宋二却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就在这时,他感觉眼前似乎有道白影闪过,可当他揉了揉眼睛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幻觉?想到这,宋二暗叹:“我还不如就像狄更斯那样得了,起码能少耗费点精神。”

“砰!”

那走三步摇两步的狄更斯身体忽然倒下,宋二一阵愕然,刚想大喊时,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动听却冰冷的女子声音,“别出声,否则我想你知道结果,我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宋二闻言背心顿时冷汗连连,他想不到自己居然真的会遇到这种事,竟有人要闯天山。可是对他来说,什么东西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连忙小心翼翼的点头。

那冰冷的女子声音继续道:“你们天山一般把门派重要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宋二虽然是三代弟子,但这个在天山内人尽皆知的问题还是清楚的,只是他还不笨,眼珠转了转,道:“这……这位侠女,可是我说出来,你能保证不杀我么?”

“会。”

很简单的一个字,宋二却松了口气,他认为这种实力高强的大侠是不屑于骗他的,便如实说道:“在幽阁,门派内的重要药材宝物都在里面!”他此刻心中还打着心思,幽阁中防护重重,这个女子只要去幽阁,肯定就会被擒住。

那女子又道:“你知道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雪天莲蕊在哪?”

宋二闻言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人居然打的是那雪天莲蕊的主意!

凰将离一见他的表情,便明白他不知,毫不犹豫一脚飞出。宋二整个人被踢飞,朝着山峰下坠落,坠落时他还难以置信的看着凰将离,仿佛在问:“你不是答应不杀我?”

凰将离淡淡的看着宋二那坠落的身影,小声道:“你即便死了,也是自己摔死的,不是我杀的。”不是她杀的,自然也就没有违背刚才的诺言。

“幽阁么?”凰将离美目望着伏魔山之巅,喃喃道。

夜深,整个伏魔山的防御虽是二十年来最严密的,却也是最薄弱的。巡山的弟子数量是平常的三倍,却都是实力低的弟子,那些实力高的弟子和门派高手似乎都已经被派了出去。

正因此,凰将离一直到达伏魔山之巅,也无人发现。

天山幽阁。

凰将离站在黑夜之中,望着眼前那气势恢宏的巨阁。

幽阁和鸣凤山庄之内的弱水阁的典雅全然不同,主体建筑净高近六十米,占地面积更是达到了上万平方米。

阁楼色彩绚烂华丽,又不失沧桑,遥望过去,幽阁则有如一只平展两翅,意欲凌波西飞的巨大鲲鹏。

幽阁不远处为伏魔山的天池,楼阁云影,倒影池中,盎然成趣。

幽阁一层檐下有一块巨大横匾,上刻“幽阁”。

凰将离神色淡定,轻风拂过她的衣袖,似欲翩翩起舞。她的目光扫视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后,整个人很快以极快的速度窜入幽阁之内。

夜空璀璨,星光将天空那云朵层层笼罩,勾勒出朦胧的金色镶边。

幽阁为天山禁地,然而此刻防守松懈得有些惊人。

在击杀幽阁门口的两名高手后,她就直接进入了幽阁。凰将离站在幽阁一层之中,周围是高大宽敞的大厅,其正中梁柱高达八米,正面壁上为一幅巨大的“浩然问天”牌匾。

凰将离只是淡淡扫视一眼,便向上轻跃而去,一直到第五层,她停了下来。幽阁五层,凰将离终于遇到了禁制,她神色依旧淡然,虽为学过破解禁制之法,但是奇门遁甲之书她却是看了不少,她有信心破除世上绝大多数的禁制。

可是事实出乎她预料,她本以为破除这禁制至少也花费些许时间,然而这禁制被她轻轻一碰就解除了。

凰将离微微颦眉,她已清楚的意识到,这情况很诡异,但是此刻她已经没有退路。

这世上虽有许多奇珍异草,但以她现在的身体,只有雪天莲蕊才能帮她。就算她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凤月夜的大计。想到这些,她觉得即便面对危险也要闯一闯这伏魔山的幽阁。

凰将离继续朝上走去,幽阁共有九层,五层以后每层都有强大的禁制。

七层。

六层和七层的禁制,都和五层的禁制一样,被凰将离很轻易的破除。

现在,她就站在第七层,七层大厅和寻常的大厅截然不同。这里有着八面墙壁,而在所有的墙上,都有用花纹岩篆刻的天山先辈轶事。大厅正中央,是一高台,而在高台的周围,有着八座黄金铸造的宝鼎。

此刻凰将离的目光落在那高台中央,高台中央屹立着五块石碑。而看到那五块石碑中的东西,凰将离那古井无波的眸子中,也不禁闪现了喜色。

那五块石碑中有五个水晶匣子,而其中一个匣子中,装的就是雪天莲蕊。雪天莲蕊如同天山雪莲一般,通体透明,所以凰将离一眼就认出。

只是她内心虽然欣喜,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她先以内力缓缓探查那高台,在发现这高台没有埋伏后,她才走进那盛装雪天莲蕊的匣子。

凰将离不想节外生枝,将匣子取走后救直接朝楼下窜去,但很快就停住脚步。

“姑娘拿了我天山的宝物就走,似乎不太好吧?”一名干瘦的老者忽然出现在门口,赫然便是出现在武林大会上的天山五位门主之一的冯老。随着他的出现,他身后陆陆续续走出了许多天山的人,显然都是天山的高手。

凰将离看着周围的天山门人,目光最后落在那冯老身上,面带笑意却是冷然道:“我能这样轻易的上来,是你天山故意做的吧?”

冯老点头道:“是的,否则你认为幽阁岂会让给你如此轻易的进来,在你踏入幽阁的那刹那,本门的长老就知道有外人进入。只是本门好奇姑娘究竟来幽阁做什么,所以才放任姑娘一直走到七楼。呵呵,只是没想到,姑娘想要的东西,居然是雪天莲蕊,胃口倒的确不小……”

他的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一缕白色的内力已经袭至他眼前。

战敌需占先机!这点是凰将离在这许多年来的战斗中说领悟出来的,所以她现在毫无废话的就出手了……

伏魔山之巅,一座古旧的亭子。

幽冥站在亭子中,背负双手,俊逸而妖冶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凰将离终于还是来了。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凤月夜。

不过,不管她是为了谁,能来就很和他的心意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璀璨的八颗明亮的星星,嘴角的笑意越发的邪魅。

他身后,朝歌一脸淡笑地坐在石椅上,笑呵呵地道:“凰将离倒是聪明,今日是腊八节,天山之人也是需要过节的,来到我天山盗取雪天莲蕊。这个时候,整个天朝都在团聚,我天山自然也不例外。哼,若非她进入的是幽阁,或许我还真发现不了她。”

幽冥淡淡道:“朝歌,你竟然动了杀心。”

朝歌难得冷然道:“先杀本门弟子,现在更是来盗取雪天莲蕊,既然她如此胆大妄为,那就要为她的行为付出生命代价。”

幽冥蓦然大笑出声,“朝歌,呵呵,我可是记得不久前,有人在我旁边说什么,棋总得慢慢下,一下子就杀死,那就失去意义了。”

玉骨扇倏然打开,朝歌轻摇着慢慢踱至幽冥身边,将下巴搁在幽冥的肩上,朝着他的耳朵呵气,“尊上今日有些奇怪,似乎很是期待凰将离的到来。不会真是喜欢上了吧?嗯?”

玉骨扇扇出的风拂起幽冥的墨色的青丝,轻抚在朝歌的脸上,带着些许的酥麻让朝歌不由地眯起眸子,竟是一副享受的模样。幽冥瞥了他一眼,一甩衣袖便是将肩上如同软骨头一般的人掀下来,不顾朝歌有些哀怨的目光,幽冥径自离开。

夜风带着浓重的肃杀之气飘荡在伏魔山上,夜寒露深重,那天空中原本明亮的八颗星星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挡住,一瞬间整个伏魔山巅便是被黑暗笼罩。

风吹起凰将离洁白的衣袂,那未经任何遮挡的绝美容貌毫无防备的映照在众天山弟子面前,顿时引得一阵抽气惊叹声。

世人都说凰将离是天下第一美女,却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实容貌。今日一见确实是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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