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容那双眼睛其实是罕见的凤眼,微微带着内双,只因病态在身,将其风韵折损,但偶尔一看,却总能察觉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惊艳与深邃。
就像他领口的兰花,冰姿淡看,幽秘从容。
明溪月被点中心事,脑袋一空,忽然有些慌了,视线飘忽,“你胡说什么,怎么会这么想?这不都是女儿家该学的……”
凉风从窗口渗入,朱云容没等她说完就又低头咳嗽起来,后腰背都显得佝偻了,仿佛刚才那一瞬即逝的气势只是错觉。
明溪月一怔,看向了他。
“娘子别紧张,头先表妹咄咄逼人,颇有些荒唐言辞,我只怕有人误会,”他从下往上看,眼中微微带着无辜与真诚,瞧不出丝毫破绽,“还望娘子谨慎些个,莫做出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才好。”
尤其那些用不着的折扇坠子什么的,趁早毁尸灭迹最好。
明溪月将信将疑,总觉得这厮是话中有话。谁知下一秒,朱云容嗽得更厉害了,竟至于面颊潮红,仿佛快要提不上气一般。
尤其他那头上还缠着药布,皮肤又白,看起来越发触目惊心。
明溪月一言难尽地看他那狼狈样子,心头的怪异也跟着散了,忙起身上前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顺气。
“你这病到底怎么回事?”她很好奇。
明溪月以前只听说是幼年大病一场,从此有了不足之症,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症,竟还经年累月不见好。她从前在坊间游走的时候,甚至听说这朱云容是受人诅咒,或是天残什么,也是云里雾里没个定论。
且又不知是谁说只能活到二十岁。
二十岁,寻常人不过及冠之时,正是朝阳初升,当大展宏图之时,他却连大门临仙镇都没出过一回……
说起来,这事儿传得如此之广,想必朱云容自己也知道才对,这些年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动作微微一顿,看着朱云容的目光越发悲悯。若她没有记错,今岁仲秋,朱云容便二十岁了。
素碧从门口经过,看两人挨在一起,想了想朱士林的吩咐,对身后的人招招手,暗暗退了去。
朱士林是知道自家儿子身虚体弱,倒也不指望他给自己颐养天年,却多少希望能留个孙子下来,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也多少有些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那咳嗽声才停下,朱云容被扶着喝了口水,才道:“没什么,只是小时候落了水,伤了肺。”
明溪月动作一顿,“肺?”
朱云容深吸口气,抬头看她,温和道:“并非肺痨。”
“我没说你患了肺痨,”明蕊有些尴尬,一手摸摸鼻头,“不过这病……不传染吧?”
那股嫌弃味简直呼之欲出了。
朱云容嘴角一抽,“娘子放心,此病若要传染,小万首当其冲。”
明蕊听出他话中带着的淡淡嘲讽,不由讪笑,“那倒也是。”
两人一坐一站,因话不投机,转瞬又沉默了。
明溪月欲言又止,她同朱云容其实没什么话好说的,一看到他,明溪月就忍不住想到朱云城。
朱云容却浑然不觉般,空气里的梨花香顺风飘入他的鼻腔,那闭塞的呼吸似乎都因此舒缓了好几分。
好香……她是从哪里调的香?
然而就在此时,明溪月却忽然退开,拿起了账簿。朱云容目光一动,有些遗憾地舔了下唇。
门外,素碧本想进来回话,探头一望,却见朱云容正撑着下颌,手指轻抬,在脖子上划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
你敢进来试试?
素碧头皮一炸,打了个寒噤,悻悻缩回头去,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