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我便醒了。真不知道是昨个闹得太累了,还是湘云来了,于是心里喜欢的原故,我竟然睡得相当安稳。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跟云儿来个秉烛夜谈来着,结果宝玉那小子就是不走,硬是参乎进来,到后来我都困得不行了,也就没那兴致再去和云儿谈心了——而且,现在我即使想和她交心也不成,关键是——她跟我还真不太熟啊!光我一个人着急也没用!
唉,这世上,总是那么多苦恼!
……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睡的,这会子,湘云在我旁边,我却一丁点儿的不习惯都没有,这还真是挺奇怪的。
只不过,我才一回头,就乐得不行了:这丫头!睡觉也这么不老实,果然是个活泼好动的!
只见湘云还实实的卧在衾里,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真不知道她这小美女是否真的就是睡出来!
不过,此时云儿这‘睡相’可真不大好:湘云此刻虽然还算安稳,可是一把青丝却拖于枕畔,而且被也只是齐胸,小衣都影约的露了出来。
特别是那一弯雪白的膀子,就那样撂于被外。腕上还带着两个金镯子,就越发显得雪肌玉肤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湘云这可爱模样,突然就冒出了这样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好可爱的小美女!
我不知不觉的就咽了一下口水。
正想着要摸一摸云儿那雪白的膀子时,我却突然听到外间影约有脚步声儿传了进来,登时就吓了我一跳。
我赶忙止住了想要伸出去的手,心下却是想到:唉,好容易有个恶作剧的机会,现在又没了。
……
我还没来得急叹息,脚步声却已到了外间屋了。
嗯?听这声音,怎么好似宝玉?真不知道紫鹃姐姐和翠缕姐姐都那里去了,来了人了,也不知道进来说一声。
未及细想,我赶紧又转回了身,用那一幅杏子红绫被把自己严严密密裹紧了——我可不能让宝玉占了便宜!
然而一想到这个,我却是大为后悔:哎呀,刚才还未来得急给云儿盖上,就转回身了,这下子却也不赶趟儿了,真便宜了贾宝玉那小子!
……
我刚好装出安稳合目而睡的样子,宝玉就进来了。
谁知他还真是个没什么邪心歪念的。哼,平常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呢!
宝玉见了云儿那样子,只低声的叹了一声,然后便嘀嘀咕咕的:“唉,睡觉还是不老实!等回来被风吹了,又要嚷肩窝子疼了。”一面说着,还一面轻轻的替湘云把被子盖上了。
我先是为他这正人君子的一面赞叹感慨了一番,然后听他那样温柔,我心里却突然也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唉,到底他们才更像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啊,比我这十岁才来的更亲密呢!
然而我却有些多心了,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小孩子,能懂什么,也许宝玉当云儿是兄弟也说不定呢!就像他自己总给女儿们当姊妹一样。
那湘云更是“天生成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的,只不过有些人,总是关心则乱罢了。
……
我一见宝玉那样细心的给云儿盖被子,就突然有些吃味,于是也装不下去了——当然,事实上。我早就醒了。
这时候我却装作才发现有人的样子,于是就要翻身去看。宝玉此时正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露出一副‘果然是你来了’的样子,然后装出一副刚刚才睡醒过来的表情,懒懒的说道:
“这早晚就跑过来作什么?”
宝玉听我问,便笑道:“这天还早呢!你起来瞧瞧。都什么时候了?!”我于是边挥手示意他出去,边说道:“那你先出去吧,让我们起来。”
宝玉听了,什么也没说,立即转身就出至外边了。
我心里却是大奇:这呆子,今儿是怎么了,竟是这样好说话起来?以前还总是找借口想要看我那所谓的什么‘美人晨起图’——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越大反而越没规矩了。
……
不过,今个他是怎么转性了?
然而,就在我疑惑不已的时候,却不知道宝玉那小子一个人呆在外间,也正在偷笑着呢。
其实,以前总有个丫鬟在跟前,于是他总是在门口那么随便说说,开玩笑,却总是不曾在我睡时进来过的。
今儿却因着我还睡着,他又有‘为了给湘云盖被子’这一借口,才可以堂而皇之的进来。
此时,宝玉这小子看了他那所谓的‘美人春睡图’就兴奋的忘乎所以,因此我让他出去,他也就不再磨牙了,他还怕我会注意到‘我没让他,他就自己进来’的事呢!
然而,我哪里能想到这些来,看到宝玉出去外间了,我便立即起来叫醒湘云,这时,我二人一看,天真不早了,就赶紧穿了衣服。
……
这了一会子,宝玉知道我们穿戴已毕,结果就又不客气的进来坐了,还坐在了镜台旁边。
这时,只见紫鹃,雪雁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哪里回来了,见我们都起了,便进来伏侍梳洗。
湘云刚洗了面,翠缕正要拿那残水去泼掉,结果却听宝玉说道:“站着,别泼了,我趁势洗了就完了,省得还得过去费事。”
说着便走过去,弯腰洗了两把。我一看,就有些哭笑不得的——谁能成想这时候,他又冒出这样的话来!
以前他也不是没往我这边来过,也说过这样的话,我当然是不依的——那成了什么样子?岂不是要大家瞧我的笑话吗?
没想到这时候,知道了我断是不肯与他用一盆水的,便找上湘云去!
紫鹃看他急着抢上去了,我们也没说什么,便递过香皂去,宝玉却道:“这盆里的就有不少,不用搓了。”
其实,他那算是什么香皂啊,无非就是用皂角之类的植物,还有一些香料弄在一起的团状或块状物。比起我那时的肥皂,也好不到那里去!
我包里倒还是有两块自己熬制的‘茉莉香型’的方块香皂,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凤姐姐还有可儿姐姐那边的工厂,要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工,我可真不想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洗澡。
于是,我就只好把那两块香皂保存起来了——当然,我自己平常都舍不得去用,就更不用说给贾宝玉那呆小子了,他还比咱们女儿金贵不成?
……
此时,宝玉用盆里那细碎的所谓这个时代的香皂,再洗了两把,便伸手要手巾——还真是那一副贾家大少爷的派儿: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不太习惯自己洗脸时,边上还有一个人给你当‘全自动’的毛巾架子。
当然了,贾宝玉这小子还没荒唐到让人家女儿给他洗脸,自己连手都不能动的地步,也就算是不错的了。
看见宝玉要毛巾,翠缕便道:“还是这个毛病儿,多早晚才改。”她这当然就是指宝玉总喜欢用人家女儿用过的水。
其实这也真不算什么呢,这才哪到哪儿,还有那爱红,‘吃胭脂’等,更希奇古怪的事,都是有的,这两年,我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听了翠缕那话,宝玉也不理会,只是忙忙的要过青盐擦了牙,嗽了口。然后,看见湘云已梳完了头,便走过去笑道:“好妹妹,也替我梳上头罢。”
湘云却道:“这可不能了。”
宝玉于是笑道:“好妹妹,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
你听听,他见了谁不是‘好妹妹、好妹妹’的乱叫?不过,因为是云儿,我却生不起来那气。
宝玉刚说完,湘云此时就道:“如今我忘了,可怎么梳呢?”
听了这话,我心底却是有些幽幽的感觉:唉,到底他们俩儿才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连宝玉常梳什么样子的头,她史湘云都是知道的。
不过,转念一想,我却又释怀了,和云儿妹子还有什么好争的?我还不知道她就是在故意的这么说,仅仅为了逗宝玉玩笑的吗?
宝玉听了湘云不给他梳,便笑说道:“横竖我不出门,又不带冠子勒子,不过打几根散辫子就完了。有什么难的?”
说着,又千妹妹万妹妹的央告起来。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哪里能有像他这样缠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