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娘娘赐婚了吗?(已修)
作者:风间雪 时间:2021-11-18 11:16 字数:4131 字

左等不见宝玉回来,右等也不见宝玉回来。还好,是紫鹃姐姐机灵,主动的去打听了一下,我这才得知,原来宝玉又是让他那些‘混帐’朋友们给叫走了。气得我是没法儿,但终究,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也不过是一个人叹口气罢了。

怎样用心的去说,他才能听呢?其实,或许大家怎样来劝他,他也不会听的吧?即使是我,也是不能够的。

这样胡乱的想着,我也忘了先前儿自己还是因着宝玉一言不发的匆匆而去,正生气呢,这会子,便不由自主的又为他担心来了。

这一次,宝玉又有了些什么怪诞之举呢?想起这个话题,我便不由得也是苦笑起来:唉,一想起宝玉出去,就知他定是要做出些甚么不合时宜的事来的。

……

——哎呀,我终于忆起来了!

蒋玉菡!对,就是那个小名叫做‘琪官’的!

宝玉这回因着那琪官妩媚温柔,心中便又起了十分留恋之意。真不知道他这样子,是不是由于秦相公过世之后,老毛病又犯了,这才好了几天!

转念间,我便又想起那‘大红汗巾子’来,据说那东西还是什么‘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都传着那东西的好处: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

也不知真也不真,但‘茜香国’女国王把它送给我们大华帝国的皇帝,而后,皇上把它赐给了北静王,再接下来,便是北静王又把它赏给了琪官……

我也不想去感叹这一奇特礼物的神奇经历,但只要一想到:这系小衣的物件,几个大男人传来传去的,呃,还真是让人有些心生恶寒之意。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北静王,生得人模狗样儿的,也不是个甚么好东西!宝玉跟他混在一处,谈论学问到是没学会多少,只学了这些歪门邪道!

……

我正在胡思乱想间,便见有人来送东西了。一开始我还欢喜来着,但随后,我便知了这娘娘赏的东西,原来是有区分的。而且当中还是大有学问的:

元春的端午节颁赐,宝姐姐的那份跟宝玉的完全一样,品种多而且高级;而我的呢,则只跟迎、探、惜三春姐妹等一样,就拿那宝玉认为最能衬托出女性腕臂之美的红麝串,就没有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或许合家上下几乎都得认为,这是元春在指婚吧?当然,元妃她可以更明确地指婚,可能是她这个当姐姐的,考虑到宝玉年纪还小,就先这样比较含蓄地来表达了她的一个意向——就是她觉得,将来她这个弟弟,应该娶宝姐姐为妻。

宝姐姐没能入宫,选秀失败了。元春便给了她一份格外优渥,第一层意思,应该是安慰她,安慰宝姐姐这样一位美丽而聪慧的表妹;其次,便很可能是,表达了这样一个意向,就是既然进不了宫,那么,将来你还可以嫁给宝玉,成为我的亲弟媳妇……

我是不管你们之间的龌龊与交易,我也不知宝姐姐没能进宫是不是有你元春在阻隔,只是,唉……

我的心,真的乱了。

……

我正忧虑心烦间,却见宝玉的一个小丫头子——叫紫绡的,进来了,只听她开口便是笑道:“二爷让我拿了这个到姑娘这里来,说是他昨儿得的,让姑娘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

我听了不觉心酸异常:到底娘娘还是偏心了宝姐姐,虽说宝玉还是处处想着我的,但这会子,我岂能要了这东西?

而且,说真的,我在乎的就是那两件东西?!我知道宝玉会疑惑,会去问: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样,倒是宝姐姐的同我一样!别是传错了罢?

然而我是知道,这是错不了的。也不去猜是不是元春姐姐为了在宫里的势力,见不得宝姐姐也进去与她争了宠;就当这是真的,那她便是对宝姐姐心生愧疚的,她既心生了愧疚,自然就想要去补偿宝姐姐。

她既知了宝姐姐与她是同样的人,她既知了宝姐姐也是极优秀的女儿,她既然也听说了那个甚么‘金玉良缘’的传说,自然就要为她的‘好兄弟’着想。

或许,这贾妃因着前前后后,总总原故,终是觉得宝姐姐比起我来,更适合与宝玉在一起吧?只是,你们就真的那么喜欢乱点鸳鸯谱吗?

……

心有些乱了,我也再想不得其它。突然看见紫绡还在一旁候着,我便冲她勉强笑道:“这东西,你还是原封不动给二爷送回去吧。你回去只管这样回了,就说:‘林姑娘说了,昨儿也得了,二爷自己留着罢。’

他自然明白的。”

紫绡听我这样说了,只得又回去。

……

眼前再没人了,然而我的心却静不下来了。再想到宝玉这时候还能想着我,给我送了那东西来,也算得他是个有心的,但他既是个有心的,又岂会不知,我又怎样能甘心收了这礼物?

他既然总是劝我,总是说些开解我的话,让我不要去在意那些东西,然而,他越是这样说,岂不是越显出了他自己其实还是在意的?

都说那‘金玉良缘’,想到这,我便不由得又只能苦笑了:宝玉呀宝玉,你可否能再给我一点点信心,那怕一丁点儿就好!

……

又想起了宝玉一天未归的事来。

除了荒唐,我自然还会回味起他唱的那和首歌: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

我不知道他唱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又是‘相思’又是‘新愁与旧愁’的。我亦不知道他唱那首歌的时候,有没有一丁点的,会突然想起我?

然而,我自然知道他唱的是极认真,也是极动听的。只是我却索然再去回味那些东西了,倒不是说因为有了苏姐姐,就听不得别人的曲了,只是,真个没有那份心情罢了:

愈是听到动人的诗歌,越是打动灵魂的东西,反而愈是让我害怕——

先且说一句苏轼的故事:

还影约的记得一首词:

江城子——乙卯年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

这原是苏轼为悼念原配妻子王弗而写的一首悼亡词。

再忆起这事物,我便不由得想笑:原因是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怎么好像是个男孩子来着?好像真的是如此呢!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真的很难想象自己是个男孩子,这还真是荒唐的记忆呀。或许,那份有些飘渺的记忆仅仅只是虚梦一场?嗯,很有可能。

不过,既忆起了这词,我便也想起了由它而忆起的人:当初,在那一世,我也算是有个知已的吧?

好像她是个叫做‘金辰’的女孩子吧?记忆太久远了,已经隔世的回忆,就仿佛是他人的故事,再与我无关了似的,于是心,也不会再悸动了,剩下的,亦唯有一分平淡罢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当初,还是在初二的时候,仅因我随便的说了一句,我很喜欢忧伤的词,于是她就介绍了这一首给我——然后,我就每天都要读上几次,骑车上学呀,课间散步呀,或者是在吃饭时走神儿,更有甚者,在习惯了读词诗之后,因着神经衰弱,总睡不着,总要数绵羊的毛病,却被我给改成了背几遍自己喜欢的诗……

……

单纯的孩子们,他们的思绪也是单纯的。于是从习惯的颂读中,我知道了那一种莫明的哀伤……

只不过,现在嘛,我又哪里管得东坡居士是想要表现他那什么绵绵不尽的哀伤与思念?他怎样情意缠绵,字字血泪;他怎样思致委婉,情调凄凉哀婉,在许多年后,特别是如今,在我看来,亦不过是过于做作罢了。

谁知道他苏东坡续娶了王弗的堂妹王润之以后,是不是卿卿我我的亲昵了十年,然后才偶发这一感慨呢?女儿,在他们那些大丈夫看来,又算得什么?

……

再说就是陆游了:

一首《钗头凤》,让人恨断肠,那时我还是单纯的高中生,自不例外。

只不过,后来我见过了一本武侠小说,‘满城春色宫墙柳’,一句却被亵渎掉了,因为故事中的一个妓女,名字就是叫‘柳宫墙’,这首词的下场就更不用说;再后来,知道有人考证过,那唐婉的‘和词’更是与原文不搭调,如果她真是个才华横溢的,也不会写得那样差了。

或许,这也只不过是后人杜撰的爱情故事罢了。

然而不管故事的真与假,我的心情终是糟掉了大半。

于是,我终是知了,词诗自来是误人性情的东西,此时一见,果然不假。

……

但最让我受伤的其实还是这一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当初曾为其哭过,只因这一句太过于伤感。

然而这位唐代大诗人元稹为其亡妻韦丛所写的《离思》中这一句,却与真实差太多了。我伤感了好些年,然后才有个同学好心的告诉了我事实的真像:

原来这元稹煽情的功夫真是出奇的高,其实他就是当时的一个伪君子,本来开始喜欢一位青楼女子,并与之发生关系,但元稹后来出于政治目的,娶了当时的京兆尹韦夏卿的次女韦丛,抛弃了原来的青楼女子。

我知了此事之后,不由得又是哭又是笑,几日不得安下心来……

他们都是感情的骗子啊,尽写些诗词来欺骗简单的我们……然而,后来,我还是继续的看下去了,因为就像我当初的历史和语文老师说的,李渔的戏曲评论是最好的,可是他自己的戏曲作品却是极其低俗……

正如追星的时候,只要喜欢他们的作品就好了,看他们的人品,有的时候,现实,或许并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的……

……

真真假假间,几叹人生。

不由得再想起前世的一些东西,眼前却仿佛就像是过了一场戏,让人既觉得真切,又有些梦幻的感觉,还是太不真实了,或许,我已分不清什么是虚幻,而什么又是真是真实……

然而,我现在终是知了,多了一份记忆,对于简简单单的我来说,却是多了一份心的负担,或许,这仅仅是上帝在跟凡俗开一个时空的玩笑?

只不过,不管前世那可笑的男生经历也好,现在是颦儿的身份也罢,原来别的没继承,多愁善感,神经衰弱这些种种不好的毛病却一直让我带在身上了。

唉,或许,人的品格,千世万载,也终是不会变的吧?变的,也仅仅是被那奈何桥畔一碗孟婆汤遮掩住的记忆与上一世的身份……

我是没有变,只是,宝玉呢?他还会像那一世一样爱我吗?

他也一定会的吧?

……

感叹一回,时候也差不多了,苦笑一声,我便也起身往外祖母那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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