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天阴沉沉的,钟佩文去找金、胡二人。按约定,他来武汉,必要去他两家“报到”;即使他俩儿不在家,也可从家里人那儿知道钟佩文来武汉了,以便安排见面。
钟佩文带上“克罗米”雨伞来到前进五路援越里,只见金汉生家是铁将军把门;又来到大智路反修巷,只见胡晓鹏家把门的是铁将军。他分别向两家的邻居借了纸笔给二人留了字条,约他们晚上去他家见面。
走出反修巷,他略一思索,就往汉北中学走去。
他走进校门,发现看门人换了,是个中年人。他问看门人原来的看门老人是不是退休了;答曰:是的。他跟看门人说他是来看看母校的。看门人客气地跟他点点头。
通向老教学大楼有条不太宽的土路。他沿着这条土路走去。土路左边一个篮球场,篮球场左边有一座新教学大楼;土路右边也有一个篮球场,篮球场旁边则有一个足球场。足球场十分简易而实用,师生们常在这里活动——跑步、打球、上体育课、做课间操、开运动会、搞民兵训练;有重大集会也在这儿举行。足球场前头有一土台,周边砌上火砖,开大会时当主席台。土台后有一座两层小楼,是教师宿舍;其后是食堂,部分教师、学生在此就餐。
老教学大楼有三层,是学校的“元老”,它是学校资历的见证。钟佩文就在第三层中一间教室里读书。
放寒假了,学生不来,老师回家,又是下雨天,校园里非常清静。
钟佩文在自己读书的教室外站了一会儿。隔着玻璃窗,他似乎听到当年同学们早晨的读书声,又听到文楚明和其他老师的讲课声,又听到同学们学习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歌唱声,还听到批判“三家村”、批判陈骁、批判文楚明时人们喊出的口号声……他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他下楼来到足球场。这里可以引起他多少回忆呦!面对主席台,往日的情景在眼前一幕幕闪现……
——在欢迎高中新同学的开学典礼上,陶书记讲话是主要议程。他端坐在主席台上,挥动着右手臂,严厉而又调侃地批判各种牌号的现代修正主义,并特别告诉学生们:在修正主义国家,青少年的思想受到极大的腐蚀,没有共产主义世界观,精神颓废,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穿紧身裤常常要几个人帮忙,鄙视劳动和劳动人民,满脑子个人主利己主义,精神极度颓废。他勉励学生们认真学习《*》,特别是其中关于革命接班人的五个条件,并要求不仅要学,更要去做,在“用”字上狠下功夫,在阶级斗争、生产斗争、科学实验三项伟大革命运动中去实践。他还语重心长地说:“有些同学常常谈论理想,谈得十分热烈。这很好。你们应该做一个有着崇高理想的青少年。可是,你们可曾想过,谈论理想,首先要摆正党的需要和个人追求之间的关系。严格地讲,个人没有理想,党的需要才是我们的理想。个人的追求只有符合党的需要的时候才有价值,否则就会走上白专道路,甚至走向反面。五七年有些人*成了人民的敌人,原因之一就是没有摆正自己和党之间的关系,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极度膨胀。希望同学们注意这个问题,吸取教训,摆正个人追求和党的需要之间的关系,克服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做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
钟佩文听了陶书记的讲话,深受教育,认为自己以前一心想当工程师、文学家是错误的,只考虑个人追求,没有想党和人民的需要,是个人主义的表现。在一次班会上,他还主动做了自我批评,说自己“屁股后面一直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小资产阶级的尾巴,只想个人出名,成这个‘师’、那个‘家’,却从来没想到要成为普通劳动者”,并表示“如果党和人民需要各条战线的普通劳动者,我不能只想着当我的工程师和文学家”。他后来甚而至于想到,有人说粪桶挑不出个李白来,显然是错误的。我要是当工人,就用铁锤锤出个李白来;我要是当农民,就用粪桶挑出个李白来。他曾经长期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中,常常写诗,自己欣赏,给朋友看。直到下乡以后,特别是蹲过学习班以后,这种亢奋状态才自动消失。他认识到,当李白何其难也!要不,历史上怎么只有一个李白呢?你想游历名山大川,不可能,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外出要有单位证明,至于在所到之处留下“钟佩文到此一游”的字迹那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你想致君尧舜,没人会理睬你,因为干部是由上级培养、提拔的,你算哪棵葱呢?如今,站在主席台前,想想当年的幼稚,他只能苦笑而已。
——大操场是学校进行重要活动的地方。六五年五月的一天,下午上第三节课的时候,文老师来到班上。同学们都知道,只要这个时候班主任来了,就一定有什么事,为此而冲击了教学是无所谓的,政治可以冲击一切嘛。这样的事见的多啦。果然,文老师宣布了学校党总支的一项重要决定:晚上,全体教师和全校高中生都去送大粪,五点半在大操场集合。同学们兴奋得鼓起掌来。文老师很高兴,夸奖大家搞好思想革命化的自觉性很高,接着说:“各行各业都是革命事业的一部分。送大粪也是一项工作,虽然很脏,但也是革命事业的一部分。别看掏粪工人手脏,可是他们的心一点也不脏,干净得很。正是他们辛勤工作,我们才能有一个干净的生活环境。身上脏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上脏。地主资本家好逸恶劳,最脏;有的知识分子不跟工农相结合,也脏,浑身发臭,是臭知识分子。希望同学们在今晚的劳动中放积极点儿,在思想革命化方面取得新的成绩,给班集体争光,给学校争光。”说完,他按强、中、弱把同学们分成若干组,然后宣布放学。
钟佩文激动万分地往家里赶,他要赶快吃饭,好在五点半钟以前到校。他跟大粪打交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六三年十一月,读初三的时候,他和全班同学到武昌县脂肪区金石公社五大队八小队参加劳动。当时正赶上冬播,要种麦子。种麦子有一道工序是“抓粪”,就是把大粪和草木灰混在一起搅拌,再用箢子装好往麦地点了籽的凼子里撒。刚开始,同学们人人嫌脏,不敢伸手;后来,见当地贫下中农(其实别的农民也一样)坦然地一把把抓起来撒,就感到不好意思,也学着抓起来撒了。钟佩文常干这活儿,干得满起劲。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手抓大粪。由此,他得出一个公式:粪臭=饭香。中考时,他把这次经历和这个公式写进文章里。高一开学伊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语文考了85分,听说跟那篇文章有很大的关系。因此,他对思想革命化特别重视。
后来,思想革命化越抓越紧,调子越打越高,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命运了。那时提出干什么都是为革命:为革命教书、为革命读书、为革命开车、为革命种田、为革命唱戏,等等,各行各业都是为革命而工作;后来这个提法发展为各行各业本身就是革命事业的一部分。钟佩文经过学习,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把自己求学这件事看成革命事业的一部分,是为将来干革命做准备的,已经不是个人的私事了。因此,求学阶段领导安排的任何事都是有意义的,都跟思想革命化密切相关。今天晚上运送大粪就是思想革命化的具体行动,不可掉以轻心,而要卯上劲来干。他等不及姑妈把菜做好,只就着腐乳匆匆吃了饭,又换了姑爹的一件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就往学校赶。
学校里好热闹,学生们谈笑风生,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金汉生笑着对钟佩文说:“我没回去,晓鹏也不回去。我们俩儿在路口子那儿的小饭馆里吃了,每人一碗素汤面,两个汽水包子,都快撑死了。佩文,你也走得太快了,我们找你也没找着。”钟佩文说:“不回去,我姑妈又该着急了。再说,我家没那么多粮票给我,不像你们家长有粮票补贴。”金汉生说:“那倒是的。工厂里经常用各种由头补贴粮票。”
五点半,全体集合。陶书记讲话。他说:“今天晚上的行动,是思想革命化的具体表现。刘主席跟掏粪工人石传祥说,‘我当国家主席是为人民服务,你当掏粪工人也是为人民服务。’说得多好!容国团、庄则栋还是世界冠军哩,也去送大粪。你们从记录片里都看到了。你们今天晚上去送大粪,就是听刘主席的话,就是向容国团、庄则栋学习。搞好思想革命化,不能搞虚的,要有实际行动。要当真正的革命派,不当口头革命派。苏联出现资本主义复辟,原因之一就是没搞好思想革命化。从他们的电影里我们只看到中学生在跳舞、谈恋爱,却不搞阶级斗争,一片歌舞升平。表面上看,他们在过幸福生活;其实资本主义复辟已经悄悄驾临到他们头上。现在,苏联人民正在遭受着苦难,但为时已晚。这个教训我们要一定要牢牢记住。”
钟佩文认为书记讲的是对的。他记得苏联一九四四年出品的电影《丹娘》里就有中学生元旦前夕在学校舞厅跳舞、卓娅跟保利斯谈恋爱的场面;五十年代出的电影《不同的命运》里中学生跳舞跳得更凶。他非常喜欢看《丹娘》这部电影——他极为仰慕女英雄卓娅;然而他难过地看到,就是这样一部表现英雄主义的影片仍然有不该有的内容,何况那些苏共二十大以后出的苏联电影呢?在《第四十一》里面,一个红军女战士竟然跟白军俘虏在荒岛上谈起恋爱来;在《失踪的人》里面,一个苏联老妇人救一个纳粹军官,那个纳粹军官喊老妇人为“妈妈”,还主动把自己的证件给了一个苏联军官——在宣传人性的幌子下大肆兜售阶级调和论!他们根本不搞思想革命化。难怪苏联会发生资本主义复辟哩,的确不是偶然的!原来什么事都学苏联,中国人也都跟着涂脂抹粉扫舞盲。六二年以后,搞四清、搞思想革命化,舞厅没有了,人人学雷锋、学焦裕禄,就是吸取了苏联的教训。
这时,陶书记说:“希望你们今晚以实际行动搞好思想革命化,给现代修正主义一个有力的回击!”然后,还讲了一些安全卫生事项。
陶书记讲话完毕,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有的男生唱起了解放军的军歌:“向前,向前,向前……”一些女生也唱起红色娘子军的连歌:“向前进,向前进……”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也有反面情况。有个男生走着走着,忽然呕吐了几口。何惠珠问他怎么了。他也坦率,说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跟大粪打一晚上的交道,心里就特别不舒服,自然就吐了。这一番话引来同学们的嘲笑声。何惠珠说他思想太成问题,要告诉文老师。那个家伙哀求说保证再不吐了,并保证一定积极劳动。何惠珠这才作罢。
钟佩文体力只算中等,跟汉生和一个女同学为一组。汉生是工人出身,体力活儿干得多,体质又强,加上有把力气,就将舀大粪和掌车把的繁重工作接下来。钟佩文体力再弱,总还是个男子汉呐,比女生要强多了,要是像女生一样受照顾,那以后会被同学们笑死,所以他说好在汉生太累的时候就帮一下。那知,汉生好像没有累的时候,反倒越干越来劲,后来索性跑了起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些体力强的男生也跑起来了。一时间,铜人像一带到处是汉北中学的学生拖着粪车在奔跑。车子一颠一颠的,粪水也溅出来了。可是同学们一点也不在乎,照样争先恐后地跑着,还说说笑笑的。钟佩文很兴奋,他想用俄语给“粪车”编词,就把“小轿车”的字母автобус(阿夫多布思)删去前四个,改为“米田共”,这样“粪车”就读成“米田共布思”。这引来不少笑声。那天晚上,人人都很累,尤其是女生更累——也难怪,她们常常只能跟着车跑,能不累吗?但是,大家特别兴奋,一直干到十点多钟才结束。钟佩文、金汉生这组还想干几车。文老师严肃地说:“不行!明天还要上课,要是今天干晚了,明天上课没精神。我们出来劳动是为了锻炼,目的达到了就行了。”钟佩文、金汉生这才回去。
——学生的一些重大训练活动也在主席台前的足球场进行。那些年,民兵训练是学生中一项经常性的活动,体育老师往往成了民兵训练的辅导员。读初中的时候,学校要搞民兵训练。许显同老师在班上做动员工作:“毛主席说,要大办民兵师。可是赫鲁晓夫反对搞民兵师,说现在有原子弹,民兵只是炮灰。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在抗日战争中民兵起了很大的作用,日本鬼子怕的就是民兵。我们就是要大办民兵师。这样,要是帝国主义胆敢侵略我国,就要他们陷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所以你们要积极参加民兵训练,当一个合格的民兵。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们当中还会出战斗英雄哩!”一番话说得钟佩文和同学们心里热乎乎的。初中阶段的训练很简单,就只走走;可到了高中,训练就复杂多了。
刚进高中的那年九月初,建国十五周年的国庆庆典在即,学校接受了一项重大任务——组织一批高中生进行民兵训练,准备参加游行。钟佩文荣幸地被选上了。他和其他被选上参加训练的同学一起接受三个星期的训练。从走开始:齐步走、正步走、一个个走、一排排走、一班班排成方阵走、最后全体一起走。每天早读前,训练就开始了,操场上一片口令声。体育老师和几位当过兵的老师早早来到操场,辅导学生训练。书记、校长有时也来,站在主席台上亲自督阵。操场上充满热烈而严肃的气氛。谁都想把训练搞好,谁都想把这次民兵游行搞得十分出色。在同班同学和外班同学的羡慕的眼光前,钟佩文感到万分自豪和满足。从初一起,他每年国庆都参加观礼,站在中山公园对面的马路旁,手持气球和鲜花,看着游行队伍神气地从公园大门上的检阅台下走过。他想,我什么时候也能像那些人一样从检阅台下走过呢?现在,建国十五周年,他终于如愿以偿,而且是背着枪行进,那该多来劲呐!所以,在训练中,他非常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做好每一个动作。起初,他觉得“走”还不容易吗,在初中就练习过走。现在按正规的要求办,他才知道自己的“走”并不简单。特别是练正步,他的动作就有问题。体育老师孙正义说:“哎,你背有点儿弯,还抻脖子。你抻脖子干吗?想挨一刀哇?”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他满面通红,又气又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后他就注意听动作要点,勤加练习,逐渐走得像样了。孙老师对他也和气多了。他们还多次外出到新华路体育场、到中山公园进行模拟训练。十月一日,他终于背着枪,迈着正步,从公园大门外的检阅台下走过。
高中阶段,民兵训练的项目不仅限于走,还有卧倒、匍匐前进、练习瞄准、背枪行军、防空演习、消防训练。随着越战的扩大和反修斗争的升级,民兵训练也大大加强。体育课常常用来搞民兵训练。上体育课时,经常听到各种声音:
前进……卧到……立正……向后转!
预备用枪……杀——杀!
钟佩文记得最有意思的是一次夜间行军训练。那是六五年十一月份的事。下午放学前,文老师和孙老师走进教室。文老师说:“今天晚上七点钟,全班到大操场集合,有重要行动。具体安排听孙老师的。”孙老师说:“我军的长处是近战夜战,日本鬼子、反动派、美国鬼子最怕。苏联红军跟希特勒打仗,不善于近战夜战,只会硬打,吃了不少亏。所以我们要搞夜间训练,继承老一辈的光荣革命传统,搞好思想革命化。——哦,文老师说了,为了让大家安心搞好今天晚上的活动,特许明天交作业交不成的可以下午交。”同学们都欢呼起来。
当晚七点正,全班同学整队出发。出校门左拐,一直向前,往唐家墩方向走去。那时的唐家墩是百分之百的乡下,没有路灯,一片漆黑,又不许打电筒。同学们跌跌撞撞地走着,不以为苦,反而觉得挺有意思,像电影里解放军的夜行军。刚开始,大家都遵守纪律,不言不语,可没过多久,就忍不住想玩点儿名堂了。有人悄悄在说话,有人你拉我一下、我揪你一把。胡晓鹏不知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竟然低声哼了一句歌词“抬头望见……”,可还没来得及哼完“北斗星”三个字,何惠珠吼了一声:“不许唱!这样容易暴露目标!”胡晓鹏回敬了她一句:“何女士,你的声音更大呀!暴露目标的是你啊!”一些同学嘿嘿地笑了起来,里面自然少不了钟佩文。孙老师小声斥责道:“你看你看,像你们这样能打仗吗?叽里呱啦的,脑子里还有没有敌情观念!”
乡间的小路坎坷好多,一脚高,一脚低,走得跌跌撞撞。孙老师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突然把手电筒打开,往后一照,同学们就立即趴在地上。本来一点声音也没有的,不想汉生说了一句:“哎呦,稀的,是不是牛粪呐?”同学们顿时笑成一片。孙老师气得大吼道:“是谁在胡说八道?扰乱军心!声音这么大,敌人发现了,怎么办?”队伍继续前进。孙老师在前面,几乎每隔两三分钟就按一次电筒,使得同学们不断地趴在地上。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要你说,我要你说!看你还说不说话!”胡晓鹏哀求似的说:“保证再不说话了。”孙老师吼道:“你又在变着法儿说!”不知是谁溜了一句:“其实是你一直在说!”队伍中传出压抑着的笑声。钟佩文以为孙老师会发火的,可不知为什么,这次老孙竟然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队伍绕到航空路上了。在明亮的马路上,同学们的话逐渐多了起来。孙老师也不管了。走到“友好”电影院,孙老师下令:“为了练后劲,准备跑步。跑步——走!”同学们跑了起来。跑着,跑着,快慢就分了出来,队形乱了。跑得快的嫌慢,就问孙老师可不可以再跑快点。孙老师说:“能跑快的先跑,跑不快的慢慢跑。”汉生、晓鹏和一些男生先跑了,边跑边得意地叫喊。钟佩文跑得慢,但比女生强,居中。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跑回学校,在大操场集中。文老师一直守在大操场,挨个清点人数,见学生到齐,就请孙老师总结。孙老师说同学们表现好极了,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还能跑步回校,跟真正的民兵已经相差不远了,要是美帝苏修胆敢侵略我国,相信高二(1)班一定会出战斗英雄。同学们觉得好笑,相互议论着,说他刚才还整治我们,现在又夸我们。大操场上没有灯,周围传来的灯光十分微弱,孙老师看不清学生们的脸,也似乎没发现学生们在议论他,仍然把同学们大大夸奖了一番,还说要向陶书记汇报高二(1)班同学们思想革命化方面的成果。同学们在喊叫声和笑声中解散了。经过这些训练,跟同学们一样,钟佩文脑子里的“敌情观念”大大增强,他想,帝、修、反最怕我们这些经过军事训练的年轻一代,只要他们敢来,我们就是解放军部队的后备军。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