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5月30日晴

物理课上，我又一次走神。我在想象小说的情节，想象发表的那份欣喜，想象着人们不同的目光。老师说，你要把所有的兴趣都放下，无论是正当的与不正当的。我点点头。我想，我已经努力做了很多，包括不再天天记日记。记日记有什么用呢？老师说刻骨铭心的就算死也不会忘记，而那些琐事本来就是些过眼云烟，何必费那么多的心思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呢？我点点头，纵使我有成千上万条理由，我也不会反驳，不去争辩，就因为他是老师，我是学生，仅此而已。写日记，我并不是记住些什么，为了记念着什么，我只是想，生命中的每一天，我都曾走过，生命的每一页中，都留有我走过的脚印，在我回忆起某些日子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虚度与挥霍，这样就够了。穿过梧桐树荫，接受树缝里漏过的点点阳光，看着周围明亮的世界，我的眼睛又一次模糊了。你要干什么？我一遍遍地问自己。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知道了，成长也是一件艰苦的事情，无论肉体还是精神。夜凉如水。我像一条孤单的鱼，在寂静的操场上孤独地游着。有人说，奔跑的时候，听见呼呼的风声，风就可以带与一切烦恼，我努力地使自己更快乐些，更快些，我渴望着一个纯净的世界。2004年6月1日晴国际儿童节。这曾经是我最期待的日子，除过年之外。阳光明媚，使我陷入了对童年的回忆之中。死党，游戏，忌妒，打架，礼物，新衣，表演，赛跑、撒谎，逃学，挨揍，野游，摸鸟蛋，打弹弓，玩泥人，学骑车……像一株蒲公英，撒落无数颗回忆的种子，落入心田的每一个角落，或明显，或偏僻，在不知不觉中孕育，当再不经意发现时，它们已经郁郁葱葱了。可是童年却永远不会回来了，就像是一个很亲密的人，突然之间消失了。我看见热闹的人群，老态龙钟的女人，满脸的皱纹，稚嫩的孩子，亲蜜的峦人，匆忙的学生，我看见了阳光般的微笑，繁盛而灿烂，原来，幸福就像自来水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流淌着，流经你，流经我，流经每一个人。节日快乐！安静地操场上，昏黄的高压钠灯。微微的风，夹杂着些许凉意，干净的天空点缀着几颗寂寥的星星，就像很小的时候，在奶奶的怀里见到的一样。我转过身来，是楠。Thesametoyou。我笑笑说。以前都是我不好，总惹你生气。她慢慢地说完，低下头，撅起小嘴。她的作法让我措手不及，我始终不曾想过她会说这样的话，面对她的自责，我更加感到不安与愧疚。我清楚地知道，每次闹得不愉快的原因都是我。应该道歉地是我，我说。都一样，反正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说。我们都只是孩子，她说得很对，我们都只是孩子。我和楠一圈一圈地在操场上走，400m的跑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她说了很多童年的快乐，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不，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她说，童年如果有我的话，或许会更快乐。不一定，我这个很闷的，我说。我就是喜欢……。她突然捂住嘴，仿佛要把脱口而出的话塞回去。尴尬地笑。童年/一次丰盛的晚宴/快乐，希望，梦想，天真/是我们丰盛的晚餐/一眨眼/很多年/回忆的钥匙/铁锈斑斑/已开启不了梦一般的童年！2004年6月3日阴6-1=0，这是化学老师在我的课本上写下的算式。我已经对化学丧失了信心，因为我找不到学习化学的任何意义。学化学有什么用，我问。如果你不学，就没法上大学，化学老师说。还有些高尚的理由吗？我怯怯地问。如果不学化学，其他科再好也没有用，你的语文再好也不会考151分！他严厉地说。我点点头，说，我会努力的。学习就像蜗牛爬墙，走三步，退两步，只要你不停地往上爬，终究会成功的，化学老师说，你若想一口吃成个胖子，那也不太可能。我的信心，像降落伞，被拉开的一刹那迅速膨胀，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像一片荒芜的草原，没有任何响声，没有一点绿色。你确实应该学好化学了，STONE说。我……不要找任何借口，你的眼睛色弱对化学几乎没有影响，STONE打断我的话说。我会的，一定会。2004年6月4日晴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这个特殊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没有等待，没有期盼，时光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像一头忠实的老黄牛。阳光很灿烂，灿烂的刺眼那一种，花坛里开满各色的花儿，像刚刚睡醒的美人，晶莹的露珠，忙碌的虫子们、车辆、行人。这样的背景是不适合分别的，我想，但分别已经是铁的事实，老天不知道今天将会有人要分别，所以，笑容依旧，或许，老天在暗示我，应该微笑着与她分别。寂静的夜，紫黑色的夜幕，星光灿烂。热浪来袭，一次又一次，热的风吹散她的头发。我说，安，还记得曾经我给你讲过白桦树与熊的故事吗？记得，安说，应该没有结束。是的，小伙子和姑娘过着童话里幸福的生活，接着，二战爆发，小伙子告别了爱人，奔赴了边疆，临走的时候，姑娘说，心爱的，我在那片白桦林里等你回来，可是她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来，他已经在保卫彼得堡的战役中牺牲了。有点像朴树的《白桦林》，安说。悲惨的人生都是一样的，爱情，世界上只有那么几个经典，然后是重复，我说。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我要抓住她的手，忽然萌生的念头。我的手慢慢地抬起，颤抖着向她靠拢，手指接触的瞬间，我的手像被针扎似的缩回，又一股热浪袭来，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想，我注定要后悔一生。路，已经到了尽头。安说：你为什么不牵住我的手？我低着头，沉默不语。你是说，三年里没有牵住我的手，是你所要后悔一生的吗？她一字一句的说，哽咽的话语，撞击着我的心门。我怕我牵住了你的手，明天，我就会把你忘掉。或许我只有后悔一生，才能记住你一生。我忽然感觉到手背一阵冰凉，一种液体在手背上慢慢地爬动，爬到指尖，我抬起头，我看到安的眼泪，那黑亮的眼睛上闪烁的泪花，就像夜幕上镶嵌的星星，不停地闪动。我说，安，不要哭了，你哭的样子很难看。安抽泣着说，三年来，你一点也没有变，就连你安慰我的话语。我说，不变的，还有那颗你无法明白的心。三年的帮事一起涌上心头，一遍遍地重放，回忆，像儿时奶奶送我的珠子，弄断了链子，珠子散落了一地，在地面上不停地跳动，我试着找回所有失落的珠子，这只是徒劳，串起的珠子，再也不是先前的模样。安抹抹眼泪说，我到家了，你，你，走吧。我思索着，我应该做些什么，说一句美的承诺，为这段感情打一个结，或者伸出手，去拥抱，或者……当我决定一切，当我鼓起莫大的勇气的时候，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色的空旷和一次又一次来袭的热浪。我始终不曾给过她什么，一双温暖的手，一个有力的怀抱或一个甜蜜的吻，我所给她的，只是无尽的承诺，梦想的未来，是的，正如老狼唱的一万个美丽的未来，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终于明白。抬起头，望着天空，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我说过，我是要笑着和她分别的，我看到满天的烟火，慢慢地升高，又猛烈地绽开，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今天放烟火，它好像对我说，一旦灿烂后，就应该接受沉默。我始终感觉，安不曾离开过，始终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