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至今莲蕊有香尘
作者:玲珑。花底淤青 时间:2018-05-17 08:53 字数:2187 字

不知不觉静养了好一段时日,细细数来大概已有一两个月之久,定下的良辰吉日倒是没有错过,似乎是同梧蓂约好一般,在她伤口结痂愈合之后举办,王府里也逐渐透露喜庆的气氛。

夏过了,如今是秋风飒爽,万里无云,府里前院又新栽了几株桂花,夹杂在桃树松柏里,点缀的明亮,恰好赶上花期,几株金黄烁烁,枝也压弯,香得很。梧蓂在丛中走,浑身上下染了香气,尤其是袖角,免不了欢喜。父亲晓得她素来敬竹兰芝草,亦遣人在她屋前将一季的紫竹换成了直挺无比的常青竹,垂了两三株金叶吊兰,愈发叫人瞧着神清气爽。

炽磐的南厢房倒是何物不移,与他来时是照旧的模样。梧蓂偶尔路过时,总觉着有些腻,便去牡丹坊精挑细选了些上好的花枝种子,用油纸包好,让小桃给他送过去。

却不料,结果被其一一退回,她不禁恼火得很,好心好意予他,也并非是何不可善用之物,他却不领情。

梧蓂径直去找他,他淡淡的说:“花枝招展,碍眼了。”

梧蓂正欲发作,谁知他又说:“窗正对着莲花池,那座莲花亭轩,已是极美,再添便看不见了。”说这话儿时,他目光盯着窗外,深深叹一口气。

她顺他目光望去,莲花池不负夏日悠乐之景,现今残败散落一湖,花红不见,独独剩下枯荷叶子飘零在水面上。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梧蓂瞧不惯伤感落寞的气氛,便负手悠悠吟出这一首诗,又劝说,“景若在心中,何苦叹时季摧残?景若不在心中,又在意残荷败叶做什么?”

“悲伤已去,君子合该有君子的气度,耿耿于怀不是君子作为,炽磐应当效仿君子才是。”梧蓂笑意盈盈的走至窗前,伸手遮住他张望枯枝败叶的眼。

炽磐冷着的脸愣了一下,顺她心意闭目思索,她的手心贴着他的眉目,眉睫扫过,微微发痒,待到他许久睁开眼时,双目中终于重现一抹熟悉的晶亮耀光,亦如梧蓂初见他时那般潇洒自然。他握住她的手,恳首道:“诚谢梧蓂,教炽磐明白了‘君子不为仕途所困’的道理。”

梧蓂笑了,阴阳怪气道:“孺子可教也!”

炽磐笑得爽朗,又忽得想起什么似的,低头问她:“对了,梧蓂可知四五日之后,便是中秋?”

梧蓂一惊,不觉激动起来:“这般眨眼之际就是中秋啦,须得有万里无云的圆月,配着莲蓉馅儿的月饼吃才最妙!”

“为何是莲蓉馅的月饼?”炽磐好奇地随口一问。

殊不知聊及吃食,她最能侃侃而谈!

找了张椅子安稳坐下,梧蓂故弄玄虚,意味深长的咳了两声,才幽幽道来:“暑热刚过不久,新鲜的夏食却早已陆陆续续殆尽,人们正是贪食盛夏清凉酒食的时候。若是此时,取来独存的莲蓬子,剥皮剔心,打碎压泥,做成月饼的馅心,再揉匀面团里包裹其间,恰好消得秋干气燥。伴月同食,晚风吹行,再酿些绿豆酒伴饮,清凉最盛,岂不快哉!”

“嗤。”

炽磐不禁笑出声,急忙掩了嘴。

她一拍桌子,皱眉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单单觉着我妻梧蓂,真是愈发可爱可怜了。”他揉乱梧蓂鬓角的发,宠溺着说。

“你……”她说不出话,硬横起的情绪又化作一汪碧水的心思了。

炽磐环扣住她盈盈一握的腰,伏在耳边说:“今年中秋,我同你一起去做一回月饼如何?”他大概不知,梧蓂只会吃,不会做。

“做月饼?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想蒙着一脸面灰。”她抿着嘴,又不愿扫了炽磐的兴致,便补道,“不如一同去买些莲蓬子回来。”

炽磐问:“莲花池的莲子采来用,可好?”

梧蓂连连摇头:“不好不好,那池中莲花虽然好看,叫人赏心悦目,但莲子却不足香甜甘美的滋味,精气都花费在开花之时了,倒不如民间的莲子,虽然花色不够明丽,但莲蓬子的色泽更好、味道更鲜。”

“梧蓂,你如何精通这些?”他又问。

“精通?这可算不得精通。要说起精通,那些皇宫里的御厨才叫精通,一根葱蒜皆能雕出镂空的牡丹花来。”

刚刚说完,梧蓂便想起炽磐实属太子身份,有何物是没见过的,她却班门弄斧的教起他来。

他促狭地笑她:“那看来,必是有张贪吃的小嘴了。”

“你戏弄我!”梧蓂使劲推开他,嗔怪道。

“哪里戏弄?炽磐是句句实情,莫不是被我猜中,你才恼羞成怒成这般吧,哈哈。”

此时,她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见他幸灾乐祸的模样,越发气恼,直跺脚埋怨。

“好了。”他捉住梧蓂的手腕,不待她反应就说,“日头正好,走,我们现在去。”

“等会,别忘了换身寻常布衣再出去,莫被人瞧见,惹是生非便不好。”梧蓂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他微微一笑:“最属梧蓂细心。”

她未回答,心里小鹿乱撞一般,跳得厉害。

随后,小桃领梧蓂回屋换了一身家常便服。豆青的绸缎顺腰身而曳地,垂遮秋香色的锦鞋,发间素白的玉石簪未经雕刻,只是圆润的插入瀑布般的青丝之间,额前碎发皆整齐撩至耳畔,清秀典雅,贤良婉然。

她涂上淡淡的胭脂,在镜前转了一圈儿,满意极了。

出门时,炽磐已打了一把纸扇在屋外耐心的等着她。

瑟瑟风止,他背对着梧蓂,两三点桂花落在他的肩上,银白的缎布随风扬起,墨色布靴踏在石板上,总觉得宛如水墨画中的人物,平白无故的走了出来,比平日里多了不止三分的逍遥洒然。

之后,负手转身,眉目如画,宛然一笑,世人皆醉,梧蓂也在其中。

看他见她时眼光一亮,不知是否也同她一般,心里如此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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