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蓂跌跌撞撞的扑倒小桃怀里,炽磐飞快的跳落在他身边,一只手反扳禁锢他的手腕,教他跪也不行、立也不行,撅着腚半蹲着徒劳挣扎。
炽磐狭长的眼睛瞪大,手下用力甚重,濒临活生生掰断手腕的界限:“说,你是谁派来的?”
“哼,若不成功,唯有以死了事!”那男人突然吼了一句,便低头一口咬住衣襟底下暗藏的毒药。此类暗杀者对于失败被擒时的反应,便是吞毒自尽!
炽磐一脚踹开他,想逼他把药吐出来,却不料他硬是摔断了骨头,也还是将毒药咽了下去,不一会儿,嘴角流出乌黑的血沫,两眼翻白的躺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死掉了。
梧蓂看着眼前原本还活生生的彪形大汉,现在却如同蛆虫一般卷曲着伏地的死状,眼球凸出、面色灰白,恶心的殷黑血沫延着嘴角胡须流了满脸。
一下子心中作呕,她撑着身子靠在墙角,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小桃同梧蓂一样,勉强用手帕掩着嘴,走过来搀扶着她。
炽磐在身后的破庙里待了一会儿,四处看看,确定再无潜伏者,才蹙眉走了出来。看见梧蓂已是虚弱至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模样,二话不说便俯身背起她,快步朝王府走回去。
梧蓂环抱着他的脖子,安安静静的趴在他的肩上,这时她才发现,炽磐消瘦嶙峋,真像竹骨一般生硬,背上的骨头硬梆梆的凸起,压得她都有些心疼。
一路上,他背着梧蓂走,穿过嘈杂,穿过危险,穿过人山人海,方觉至夕暮,仿佛在走这坎坷不平的一生。
他什么都没问,她亦什么都没说。
今日这件事的真相,梧蓂决不能告诉他。
炽磐一直将她稳稳背在身上,直到入了府门,她才轻声说:“放我下来吧。”可他不理梧蓂,自顾自的走着,径直走去她的厢房,将她轻轻地放在绵软的床上,蹲下身子,帮梧蓂脱了鞋袜,她动了动脚欲阻止,他又伸手捉住,教她不知如何是好。之后,顺手铺开锦被,再仔仔细细的盖好。
小桃喊他他也不应,愣是把丫鬟做的事情全给做了,梧蓂不过是凉王的侄女,何德何能竟教身为太子的他,来替她做这些事情。
之后,他又一声不吭出去半晌,过一会儿端了参茶和止吐的杨梅来喂她,从背她到现在,一句话也不曾说。梧蓂偷偷观察他的脸色,他的唇薄薄的合着,眼睑始终垂得低低的,微微遮着漆黑的双眸,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更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炽磐……”梧蓂试探着叫他名字,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不料被他瞧见她指尖的血,眼底黯然的目光突然凝起来,起身欲走,她一下子扯住他凉薄的衣袖不放,他僵硬的背对着她。
梧蓂问:“你为何不说话?”
她闻见他幽幽深吸一口气,方才稳住颤抖的声音,缓缓开口道:“梧蓂不知欲哭止哭的方法,便是不开口吗?”
她松开手,莫名的悲伤溢到眼眶来,他背立在梧蓂面前,衣袖蝶翼般垂落下去。
他依旧背对着她,说:“你忍一会,我去拿药。”清凉的声音,一点一滴回荡在屋里。
梧蓂微微“嗯”了一声,泪水便顺着双颊溅落。
他转身走时,小桃立马迎上来,扶着她的肩道:“小姐,您哭什么呀?”
梧蓂看见行至屋门前的炽磐身形一怔,然后不动声色的走了。
炽磐离开,她终于放心下来,失声痛哭。
小桃不明白她再哭什么,以为梧蓂是受惊严重,不知道如何安慰,见她哭得伤心,便也跟着她哭起来。
凉王派人杀梧蓂,炽磐处境危险,他早已国破家亡,居然还要遭此般欺辱!可她呢?无能为力……梧蓂明明知道这些,却不敢告诉他,生怕将事情搅入更加糟糕的局面。而他呢,却拼尽所有能力来呵护她。
梧蓂愧觉辜负,凉欺秦国,所以垂泪。
炽磐自知实情,忧惹烦恼,所以不言。
终究,她欠了他许多。
很久过后,梧蓂收拾泪目,待他回来后,与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是我连累了你。”
梧蓂咬紧嘴唇摇摇头,不,她从不怨他啊,明明是她的错,是她手无缚鸡之力,不能自卫,与他何干!
梧蓂明白了他说欲哭止哭的意思,他看见那一把弯月刀的时候,早就知道此乃皇族的饰物,普通毛贼怎使得起?真相早已探知。原来,他是自以为拖累到她,才不愿开口道明,害怕触伤她,更担忧忍不住落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