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未得,差点儿丢了性命。默默许久,终是无言以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府里依旧那么安静、闲适,清宁无涟漪。梧蓂是其中游鱼,炽磐则是浮萍,无根似有根,无根亦仿佛胜过有根,有根是禁锢,无根受风吹雨打,却逍遥自在。
炽磐挑起灯火,点燃了鎏金铜炉里的沉香末,味甘悠远,先有凉意直至咽喉,微微发涩,后而沁人心脾、淡雅飘逸。
梧蓂深吸一口气,软软地靠在床头,又淡淡地叹出一口气。凉王既然想要害她,已有第一回,必然还会有第二回、第三回,显然,她与炽磐的处境都危险无比,且此事不可告诉广武公,广武公醇厚慈善,若教他和伯父反目成仇,不过是徒增麻烦。
如此一来,该怎样让凉王心甘情愿的放过他们,这成了梧蓂最头疼的难题。
凉王欲用梧蓂的命来栽害炽磐,倘若她能使这法子失去意义就可以安好了。
梧蓂蹙眉静静靠着,久久不说话。
炽磐坐在她的床畔,一只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搭在手腕的花纹胎记上摩挲,掌心温热,于她而言,这便是莫大的安慰。梧蓂不欲说话,他也不强求,两人皆静对无言,其心中各自风起云涌。
朝朝暮暮,婚期将至。梧蓂想了想,若是姻亲喜联后,她便身是秦国的人,凉王再派人来杀她,无疑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毫无用处。
不过,婚期前不巧多出一个中秋节。
皇亲国戚自那日起,皆须齐齐入宫,拜贺凉王,与之共度中秋佳节,同赏一轮月圆。可梧蓂与炽磐入宫,岂不是同砧上鱼肉、送入虎口别无二致?
她转念一想,若不然称病拒往?
不可,怎可能正巧两人双双得病,必定鲁莽打草惊蛇,引起凉王怀疑,若是凉王再派些御医来问诊,给她煎服上两副不清不楚的汤药,她恐怕是死也不知如何死的。
再不然用其他托词拒绝?
想来也是不妥,凉秦两国和亲,中秋节里讲究团圆之说,自然少不得梧蓂与炽磐露面,以示两国表面上的和善交好,礼节上缺不了这一套。
难道只有赴此鸿门宴唯一一条险路?
走得好,平安归来。
走不好,命丧黄泉。
此时梧蓂正如螳螂捕蝉,生怕凉王做一只静待时机的黄雀,在她身后突然的啄上一口,坐立不安,嘴唇发干,不自觉的抿了抿。
“喝茶。”
梧蓂一愣,抬起头时面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托着茶盏,她瞧瞧炽磐,顺从的接过,深深饮了两口。
梧蓂想起今日的情景,那彪形大汉的弯月刀在情急之下被一锭碎金子震开,愈发觉得炽磐深藏不露,不由好奇一问:“炽磐习过武吗?”
“嗯。”他说,“年幼时父皇曾命大将军亲自教我,尚且学得一些近身搏斗。”
梧蓂轻轻“啊”了一声,不想他的武功竟和虎台哥哥不相上下。若是这样的话,中秋节去皇宫拜见凉王,只要她与炽磐不分开,那么至少不会遭受硬碰硬的行刺。其他方面,她再小心谨慎便好,心中一块悬着的重石,终于落地。
梧蓂与炽磐说了想法。炽磐思虑许久,终归点点头:“凉王暗中作梗,梧蓂静静待到婚期就好,你今日受惊,好好睡一会儿,其他事情不必担心,我自会解决。”说罢,他伸手将她耳畔的落发撩拨至耳后,拂过她的脸颊,扶梧蓂躺下,缓缓离去前将屋门轻轻合上。
沉香凝神静气的功效逐渐显露出来,梧蓂渐渐乏困,心中繁重的思绪全部抛至脑后,贴着柔软的刺绣绸缎枕,幽幽入眠。
梦里梦外,两个时辰一晃而过。
是夜,黄昏刚过,月儿已遥遥地镶嵌在疏星无云的天空中,夜色深蓝的蔓延至天际,郁郁沉沉的颜色,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心弦。一天里她只吃了些早饭,未曾进食的肚子越发饿起来,思虑半天,决定与小桃去厨房里弄点吃的来。
梧蓂起床更衣,夜里有些凉,便想寻一些暖和的厚衣,顺手拾起那件飘然搭在竹兰屏风上的月白织锦披风,柔柔披风的肩部刺着三两株银铃垂兰的花样,再一句娟秀的刺绣字迹——“竹兰本清风”,可见绣娘是费了心思织的。她细细将身子裹好,便踏出门去。
梧蓂唤来小桃,道:“我饿了,与我去厨房里弄些吃得来。”
小桃惊道:“小姐饿了,小桃便熬些糯米粥来,哪里用得着小姐亲自下厨?”
“无妨,我睡不着,四处走走也好。”她笑说。
小桃忧心忡忡地揪着梧蓂的衣袍:“小姐……”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快取一盏灯笼来明路。”梧蓂扶着她的肩,轻轻推她去取灯笼。
小桃无奈道:“好吧好吧,小桃这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