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明月不谙离恨苦
作者:玲珑。花底淤青 时间:2018-05-17 08:53 字数:1614 字

梧蓂走近一步,抬起一只胳膊,撸起衣袖露出短短一小截玉臂,小桃误以为她要做何伤己之事,急忙上前扶住她焦急唤出一声:“小姐!”此后,寂静的屋中此刻一点声音亦没有了,梧蓂腕间飘落而出的腕带如闪电一般,瞬间狠狠地刺入司徒华的双目。司徒华宛若见了骇人之物一般,急忙地扭过头,勉强喝道:“拿走!”

梧蓂不理她,对司徒华兀自言道:“你全忘却了?云缦姐姐不仅赠予我腕带,亦赠予过你小叶紫檀的莲花手镯子,姐妹几人人人皆送了一样。她何曾亏待你我?若是虚与委蛇,何必用这些东西收买无用之人?大可打点给位高权重的妃子去!”

司徒华听完,一句话亦不言,只闷声生气,不知是气梧蓂、气袁云缦,还是气她自己。

梧蓂继续说:“此事宫中众人皆染病,我先前染病亦是如此,或许是症状较轻,如今已然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与你说这番子多余的话。即便如此,患病之中我不曾怨恨过云缦姐姐一分一毫,而你再看看自己,已经变成什么样子!”

司徒华居然未动怒,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缓缓道:“如今我不人不鬼,何尝不是皆拜她所赐。”

梧蓂摇摇头,更努力言说:“你如今的模样是被闲言碎语所作贱!面子上此些皆无关紧要,而你的良心不见了,这才是真正的不人不鬼!”

梧蓂眼色好,瞧见司徒华紧握的被褥已慢慢放松开来,看来她是心有懊悔之意才会如此,于是语气缓和几分,轻轻抱着期许问道:“云缦姐姐送你的手镯子呢?”

孰知司徒华说出晴天霹雳的一句话,语气清淡得可怕。

她说:“我把那晦气东西给烧了。”

梧蓂只觉得眼前的黄花梨喜鹊石榴纹三屉炕桌瞬间支离破碎,榻上之人容色虽惨白惹人怜,现如今却已刻入“恶人”二字,她不由怒气冲天,顾不得斯文体面,口中恨恨怒道:“你!无可救药!”

撂下最后一句话,梧蓂随即扭头拂袖而去,那屋子里苦涩的药香甚是浓重,泛滥在鼻尖,直叫梧蓂心中万分恶心,甚是费了好大气力才忍住作呕。

小桃紧紧跟在梧蓂身后,看她脚下步伐一步一步得加快,愈发担心起来。小跑着几步紧跟上去,贴在梧蓂身侧道:“小姐您走慢一些,当心闪了身子。”

迎风飒飒,小桃轻轻捉住梧蓂的胳膊,努力凑上前去时,才发现梧蓂面无表情略略低了头,却是泪流满面。

巷子里,四下无人前来,梧蓂再走不动步子,胸腔之中像是灌入热汤灼烧,疼得万分厉害。泪珠顺着双颊滚落在玉石板地上,如珍珠帘碎断,扑簌簌地往下落,似乎停不下来,哽咽无声。

小桃分外焦急,脚下不自觉得跺碎步,声音里泛起点点哽咽:“小姐莫要哭了,莫要再哭了。”似乎要跟着梧蓂一同哭起来。她枕着小桃的肩,两人皆是徐徐地低声抽噎,不知哭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似乎微微红肿,而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西天晚霞紫茫飘渺,殷殷红气氤氲其中,犹似明眸皓齿的姑娘水袖盈盈起舞,日头已晚,晚风微醺,若是此时抬头瞧瞧这远远处天色迷离,像是一碗无知无味却摄入魂魄的孟婆汤,教人将烦恼全忘了。

一些事情烙下的伤口,并非是痛哭一场便可痊愈的。

不再着急赶路回去,特意绕了远路从袁七子的寝宫前走过,霎时抬头方才看见,那寝宫宫名“流韶啄月斋”,此时月已西起,一头落日,一头弦月,像极了此时的梧蓂,矛盾重重而不解,这山低去那山高,两者对峙不过是鹤蚌相争。

“流韶啄月斋”,原本煞是好听的名字,此时再看似乎应了袁云缦的命气,教她流尽韶华,如月啄损。明知是无妄之说,却在心中恍恍惚惚地恐惧,倒不是害怕袁云缦的鬼魂召回,而是害怕自己的命运同这般,忽地在某一刻不知不觉之中锁定,宛若解不开的枷锁,拼尽力气,挣得手腕、脚腕鲜血淋漓,亦是三个字如刀亮晃晃地悬在头顶:逃不出。

流韶啄月斋前一人亦无,往日忙忙碌碌的宫人皆避开这条阴森道路,月光下望去乌漆漆一片,唯独檐瓦尚投射出一丝一缕的薄光,月华倾泻而下,合该是安宁静美的地方再不会似往日一般了。

一旦逝去的东西,如性命,如年华,如深情,便再也逐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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