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劳人只合一生休
作者:玲珑。花底淤青 时间:2018-05-17 08:53 字数:3267 字

“你怎地……”梧蓂方一仰头,何物皆未看清,他的唇便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

柔柔软软,像是桂花脂糕的口感与清甜,或是杏仁酪的柔韧与醇厚。顷刻间,心中似乎遭春雨绵绵,一点一滴嫩嫩的滴答打在心坎上,化开满腔密布的乌云,唇齿间尽是柔情蜜意。她只觉着脸仿佛烧起来了,不由得乱了章法,手指微微蜷着,欲伸出又不敢伸出。炽磐微眯着的眼瞧见,直接扯过她的双手拢在怀里,任她眼睛睁得益发大,积聚着薄薄的水膜,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梧蓂以为炽磐不久便会收手,孰知他竟一口气也不歇地吻下去,直将她的脸憋得通红,纠纠葛葛许久,她禁不住将齿贝咬合,便叫他进行不下去,方才意犹未尽的从她唇齿间恋恋不舍的分离。忽而,梧蓂终于逃脱,便也顾不得他腿脚上的伤痕,自顾自地伏在一旁大口喘息,心中不由怨上他几分,也并非是当真的埋怨。

炽磐瞧她容色粉红,像是兔儿耳朵内的皮肉,不觉莞尔一笑,随意落座一旁,瞧她一盏茶的工夫后才徐徐缓过神来。

梧蓂瞪他一眼,方要开口说话,炽磐又作势凑过来,惊得她连连往后靠,孰知坐在床榻上背后没有依靠,一下子倒在榻上,伸手捂了几近自燃的脸。

炽磐故意吓她,孰知她反应如此激烈,便一把伸手拉她坐了起来。待梧蓂知晓自己被戏弄了,方才透过指缝瞧瞧他,再移开手,幽幽叹一口气,嗔怪道:“怎这般子坏!”刚说完,心思又不由移至他的腿伤,目光便顺着他的眸光往下看,腿上确实有斑驳的血迹。

梧蓂抬头看他,示意他说来听听,可炽磐却是不言语,非要梧蓂问出来:“这伤怎弄的,需上药不?”裤脚之后的伤口她未瞧见,不过药还是必须得有的。

“一些擦伤罢了。”炽磐点头道,说罢,梧蓂便唤来小桃去太医那儿弄些草药来敷。

炽磐道:“我原本已出了城门,不曾想竟被凉王发现,片刻便有骑兵追了上来,我知晓敌不过他们,便随他们回来了。”他将事情经过说于她听,话语虽是云淡风轻,可梧蓂听得惊心动魄。

“凉王是如何发现你离开宫中的?我不见有人来合欢殿寻你,凉王亦无传召于你,竟好端端的发现你不在宫中!”梧蓂已是万分惊异道。

“我想,”炽磐顿了顿,“或许凉王早有眼线于合欢殿内,许是我们不曾注意到,若是丫鬟们瞧见今日我忽地不在,再将宫中其他处寻一寻,立马便能得知我逃离了深宫。”

梧蓂既怅然,又迷茫:“怎会呢?那几个丫鬟皆是新入宫的,小桃与荳翘算得上是心腹之人,又怎会做这种事情?即便是发现了凉王的眼线,亦会告诉我呐!”

炽磐的腿伤尚且还有些疼痛,心中默默忍了一番。静默片刻,小桃已经领了药材回来,进屋将要搁下,顺势为炽磐与梧蓂斟茶:“暂且不论此事。上回儿害吾妻小产之人,吾妻可有几分头绪?”

“想来想去,荳翘许是不会加害于我,而司徒良人却有极大的可能!”谈及此事时,小桃竟将茶水斟满至溢出来,忽而惊呼一声,吓得茶壶一抖,差点跌碎。

梧蓂道:“小桃怎地这般不小心?平时见你手脚伶俐的很,今日竟也会做将茶水也洒出来的蠢事?”小桃急急忙忙地将桌面的茶水拭去,一边赔笑道:“小姐不是不知道小桃,小桃这段日子身子不大好,今日见太子回殿,颇为欣喜,故而……”她脸色微微暗下来,神情颇为恍惚,似乎有何心事一般。梧蓂瞧着她,许是见着炽磐,又思及她的虎台哥哥,才至这般举动不慎,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是一顿好骂。

“行了行了,今日你也不必做活,这几日下去休息罢。”梧蓂语气颇轻,只摆了摆手,心思全然顾及炽磐的腿伤,并不在意小桃偶尔一次的失误。

小桃眼眸中有一瞬的光亮转瞬即逝,随即道了“是”,便静悄悄地退下。殊不知从头至尾,炽磐的目光皆盯在她身上。

梧蓂提过药篮子,按照太医留下的用法,将磨好的药材粉末混合在一起,然后扶着炽磐坐在榻上,将裤脚卷起,幸好那裤摆宽大,可以将伤口完全露出。随后梧蓂捻了细粉,给他仔仔细细地用上,指尖灵活轻巧,未给他施加一分疼痛,炽磐瞧着她的神情似乎变了一些。

炽磐的腿脚被梧蓂仔仔细细系了几层布绦,原用不着厚厚一层,却见她仍是不放心的神情,在一旁左瞧右瞧,方才终于满意,一抬头,便对上炽磐静寂无比的眸子,当中似乎藏着千年的冰,倏忽幽幽冒出冷意来。

梧蓂微微张了张嘴,问:“怎了?”

“小桃,会不会是凉王的底细。”炽磐问这句话时并无多大的疑问语气,似乎是肯定了一般,只是告知梧蓂而已。

梧蓂随意一笑了之:“怎会呢,小桃可是我的贴身丫鬟,十几年皆在一起,吃喝不愁,她哪里用得着背叛我?或是背叛我,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炽磐微微静默片刻,又道:“好处虽无,可若是用坏处来威胁她,你觉得可能吗?”

梧蓂信誓旦旦地摇摇头:“不可能,她已如我亲妹妹一般,我也不见她有何把柄怕被人捏着。”虽是这个道理,炽磐却仍然不置可否。

之后,两人皆是静默。

其实仔细想来,小桃合该是最不可能的人选。何况梧蓂与炽磐的共同目的,便是复兴秦国,转而逃出如今身陷南凉宫的困顿苦海。若是逃出这窘迫局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桃岂会祸害主子,连同自己一起倒霉呢?

不过凉王既有耳目,便会寻一最可靠且不易察觉之人来做内线。此人定是平日里经常来往于合欢殿内,最可能是打扫屋舍之人。

每想到此处,梧蓂的心便揪了一下。因为出入屋内最多之人,怕是唯有荳翘与小桃二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会叫她伤心。

荳翘是入宫后方才领进来的侍女,伺候梧蓂的日子也不短,几个年头下来不可能一丁点情义也没有。何况前两日,梧蓂急着去面圣替炽磐求情,若不是荳翘拦下她,或许她冲动行事反倒坏了宫中的规矩,凉王倒是极有可能一怒之下便将炽磐赐死,若是再连累她一家人,更是良心不安。

思及此处,梧蓂手中一哆嗦,差点儿将布绦落在地上,再不敢想小桃与荳翘会是内线。

“有些事情避不得。”梧蓂并未看见炽磐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中悄悄握紧了拳头,“你以为,何事皆能躲得过?若是可以躲,我早不会在此处做这些荒唐事情。”

梧蓂抬了头看他,亮晶晶的眸中映着他的身影,如双目一般圆润明亮,只是有七分黑暗。

炽磐复道:“若是可以躲,不若你与我离开这皇宫,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可你不能忘记,你是南凉广武公之女,我是秦国太子,你我皆不属于自己,你和我皆属于自己的国家!”说罢,他垂了头。

梧蓂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双目干涩难受。

良久,炽磐又举头问她:“方才,小桃将茶水溢出来那一刻,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梧蓂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便摇了摇头。

炽磐忿忿道:“你说,司徒良人极有可能是害你的人。小桃便把茶水给弄洒了,你还不明白吗?你是当真不懂,还是不愿意承认?”

一番逼问下来,梧蓂不知所措,只摇摇头:“不会是她的,她不会害我。”

“那她为何好端端的能将茶水泼出来?不是心有所思,怎会被你那句话给震到?”炽磐毫不示弱,继续逼问下去。

此刻梧蓂说不出话来,换成她垂着头,默默不语。

炽磐声音稍稍软下几分:“若是不将身边的陷阱去除,你我怎能有机可乘?若是前两日我未被凉王发现,许是我今日便可率领军队打进来呀。”

梧蓂身子微微一颤,指尖紧紧嵌入手掌的肉中,心跳得极厉害,像是重锤擂鼓般咚咚直响,越来越快,逼得她无处可逃,似乎要硬生生的接受小桃即是内线的揣度。

“不!”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忽地一下子站起来,撞得一旁茶案一阵子微抖。

炽磐面无表情:“你若是不相信,我们便来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梧蓂的脸色甚是不好,加之原先未睡得安稳而落下的乌青,越发显得憔悴。

炽磐左右思量,不由揉了揉眉心:“明日,你我当着她的面儿,细谈司徒良人之事。若是她有意在一旁听,便极可能是凉王眼线,她若是闻若未闻地离开,我便信她不是内线!”他衣襟旁落下一圈阳光,亮堂堂的照亮一半的屋子。

“好。”梧蓂应下。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像极了他们的处境,是明是暗实在难以瞧得清楚,一步成魔,一步成佛,假若走错一步棋,便极可能命丧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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