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作者:玲珑。花底淤青 时间:2018-05-17 08:53 字数:3268 字

那路的尽头似乎确实被横生而出的碧色草木遮掩住,像是无人来修剪枝桠,任由无名的杂树与花草将尽头封住,寂静无声,接天连碧,似有若无。

梧蓂的目光倒是落在怀中的白猫身上,柔软暖和的皮毛摩挲着手腕,只觉得比棉花还细腻绵软,腕间舒服得不得了,道:“它叫作雪梨,是陛下取得名字?”

炽磐凝视住雪梨,雪梨亦眼也不眨一下得反盯住它,道:“你瞧它那圆滚滚的肚皮,像不像个梨子?恰好又是雪白皮毛,便取了‘雪梨’来给它做名字。”

她笑了一笑,腾出手来在它背上来来回回地抚摸,雪梨皮毛果真如水顺滑,梧蓂道:“这名字倒是可爱。”

炽磐道:“雪梨本身就惹人怜爱。它平日里从不让生人来碰,倒是你奇得很,它第一次见你,竟没伤你。”

梧蓂奇道:“雪梨会伤人?蓂儿瞧它乖顺得很,不像是野性未驯的家畜。”

炽磐道:“你未来秦地之时,雪梨曾将一个宫人的手给抓伤,虽是小事,他们倒是想联合起来除了这猫。朕正好撞见,当时它龇牙咧嘴,毛发皆逆起来。孰知它倒是颇有灵性,知晓依着朕便能活着,忽地跑到朕的身边叫个不停,朕伸手去碰它,它不躲不闪,那几个宫人不敢伤它,朕便将它留了下来,豢养在宫中。”

梧蓂惊讶道:“真是奇事一桩!”

炽磐抖了抖衣袖上雪梨落下的白毛,一丝一丝,极难弄掉:“它呀,不过是想倚仗着朕活着罢了,如今瞧见你不伤它,它不也依在你怀中吗?”

雪梨趴在她胳膊上,伸出细软的舌头舔舔她的手,许是她指尖曾沾过糕点,有甜香味道:“蓂儿喜欢它,陛下可否将它赠予我?”

炽磐道:“若朕不许呢?”

梧蓂以为无论她想要什么,炽磐皆会许诺予她,孰知他这般一说,倒是惹得她一愣。

她将雪梨抱在怀中,不自觉的抱得稍紧了些,雪梨从她怀中窜出来,一下子爬上她的肩头,站在她肩上望着炽磐,似有挑衅意味。

梧蓂忽地一笑:“陛下来瞧,雪梨跟着蓂儿便不去寻您,它更喜欢我呢。”

炽磐将手靠近她肩上立着的雪梨,孰知雪梨竟避开他的手:“若不是朕救了它的性命,哪里有它的今日?这小家伙居然见利忘义。朕才不将它许给你,若是真许给你了,日后无朕与你欢喜,它也能顶替了朕的地位。”

梧蓂脸色一红,嗔怪道:“陛下乃是堂堂正正的秦王,今竟兀自要与一只猫来相比,真是不知得分寸,羞不羞?”

炽磐淡淡道:“连这秦地的分寸,也是由朕决定的,而你心中的地位,朕却决定不了。”他的手在她肩侧捉了个空,而后顺势搭在她的肩头,此刻她的两肩皆是同重。

梧蓂颤了一颤,炽磐并未察觉,雪梨倒是敏锐,觉得蹄下不稳,便忽地从她肩头轻盈跳至地上,忽地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梧蓂眼睑下垂,将目光遮了一半:“陛下可知蓂儿心中最重是谁?”

“是朕。”炽磐答得飞快,干脆利落。

“您真是不知羞!”梧蓂原想着他会顿一顿,孰知他答得这般快,“蓂儿的雪梨跑哪里去了?”

“好哇!”炽磐故作惊态:“原来蓂儿心中最重竟是雪梨,此刻它已奔走,而你的话竟还落在它的身上,叫朕好生心疼!”

梧蓂“扑哧”的笑出声来,不再与他胡乱打趣,道:“若是再不走,日要沉了,陛下同蓂儿可没带着灯笼来,且蓂儿还未瞧见长乐宫呢。”

炽磐应了她,随她离开这草木深杂之地,雪梨许是自顾自去玩耍了,总是到了用膳的时候才会主动回来,炽磐与梧蓂便不留意,往长乐宫行去。

如炽磐之前所说,二人路过了惜凉亭,又往前走上一截,方才露出一个曲折蜿蜒的廊苑,活泼开敞,眼前景色一亮,豁然开朗。廊的细部配着菱花纹样的栏杆,另增些玉石坐凳、美人靠、挂落、彩画等。隔墙之上嵌入竹木漏窗,上饰什锦灯,远远瞧着五彩斑斓,若是夜里将灯笼皆点燃,许是更加缤纷亮丽。

梧蓂甚是喜欢,脚步徐徐:“这里与惜凉亭有不同风情。”

炽磐点头,表示赞成:“正是不同风情,方才突显惜凉亭之清凉雅致,廊苑更明朗开豁,各有千秋。”

梧蓂立在一副暮光山水画下,仔细端详其上提字,幽幽吟道:“日暮秋云阴,江水清且深。何用通音信,莲花玳瑁簪。虽无江水脉脉,但秦宫掌天下,合该是山水之首,唯有此廊苑,才能配得上此诗。”

炽磐道:“那首诗是朕的宰相提上去的,他的诗书画艺颇有造诣。”

她已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道:“这诗选得挺好。”

炽磐云淡风轻的伫立着,任凭席卷而来的风扯着衣角翻飞,他的发冠高高耸起,是黄金制成的,似乎重得很,风掠过他的发,纹丝不动,而梧蓂的凤冠流苏早已凌乱。

他道:“继续走吧,就快到长乐宫了。”

廊苑寂静,宫人似乎不常来此处,只剩下竹林花影兀自婆娑,像是孤寂的人在自言自语,风穿堂而过,满廊皆是如雨淅淅沥沥之声。

再行一盏茶工夫,梧蓂已然瞧见前方蓦地出现一座行宫。朱门高墙围出一块风水宝地来,悠悠走近时,四周漾散着许久未闻过的梅花香,和南凉的梅别无二致,这梅香馥郁之处便是长乐宫了。

梧蓂带着三分惊喜,忍不住问:“怎的梅香这般浓郁?”

炽磐似有淡淡的得意神色,道:“蓂儿不是极喜欢梅吗?这几年,朕命人四下找来上好的梅骨,再择花匠来好好栽培,如今长乐宫也算得上梅园一座。”

“当真?”她欣喜不已,脚下步伐甚快,将长乐宫前的梅花纹砖踏得哒哒作响,行走带风。

梧蓂身后的炽磐不疾不徐地跟着她,待她走上好一段路,忽地想起什么来,再回头一瞧,炽磐离她已有好一段距离,远远处他含着淡笑,像株白梅似的。

长乐宫宫门敞开,目光穷极之处似有两株梅枝恰好从门侧伸出来,作迎接态。梧蓂一欢喜,几乎要跑着进去。

长乐宫宫前的砖不甚平整,雕镂花纹之下总有些参差不齐,炽磐担心她跌着,急道:“蓂儿莫要着急,当心跌倒,宫里的美景甚多,你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完!”

梧蓂只闻若未闻,口中一边喊着:“陛下快来瞧呀!”梅香将她笼罩,她从未见过这般大的梅园,而此刻恰好又齐齐盛开。

炽磐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白影又忽地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在他脚下绕着圈子。

“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你就冒出来了。”炽磐心下无奈的摇摇头,将雪梨抱起来,抬头瞧瞧欲西沉的日光,再看梧蓂,见她已经进长乐宫去了,便急急地追随上她,玄袍带得风声一阵。

长乐宫离福珑宫甚近,一路上为瞧秀丽风景耽误了些时间,此刻黄昏已至,晚霞如火烧云,天空中燃起大朵大朵红紫相间的莲花,亦似仙人清袖掠过而留的一抹仙境光彩。

梧蓂已入长乐宫,一眼望过去,尽数是望不见尽头的梅树,一株挨着一株,相互紧紧缠合在一起,细长的枝桠在空中交织成网,梅花特有的红将整个长乐宫占据,雾蒙蒙的,仿若空气中都浮现出鎏金大红,正气凛然,一股傲气做派。

炽磐蓦地出现在她身后,声音不大,却把看出神的梧蓂唬得一怔:“蓂儿可瞧够了吗?日后昼夜皆在此处,有的是你仔细瞧它的时候。”

梧蓂好不容易收回心神来,两人立在花枝招展的梅林之间:“陛下予蓂儿所求,蓂儿实在是感动。”

炽磐笑了笑,令她欢喜本就是他的意愿,于是将话题岔开:“朕想看你就着这梅花,做一曲扇子舞。”

“可蓂儿……没有扇子……”梧蓂满目茫然。

炽磐道:“朕是说改日,哪里说当即就要你来作舞?你才至秦地,尚未休息几日,怎可再劳你心神?”

梧蓂点点头:“陛下这么一说,蓂儿身子确实是乏困得很,许是快要入秋冬的缘故,总觉得想睡久一些,不想多做事。”

炽磐道:“哪里有事情要你操劳心神?这半月,你就在长乐宫中好好休养罢,等习惯秦地的水土,再忙些别的事情。”

“这样也好。”梧蓂道,“对了,蓂儿将小桃也一同带来秦地,入宫之后蓂儿便未曾瞧见她,是到哪里做事去了?”

炽磐语中含着酸气:“你我二人难得重逢,又是独处,多么好的时辰,你偏要不知趣地提个丫鬟做甚?小桃该是去做些个细末之事,待今晚时,便可归你这里罢。”

“哦。”梧蓂抬头将身旁一枝梅压得与自己同底,凑上前细细嗅香,复道,“陛下今晚在长乐宫用膳如何?”

“自然好,只怕你不允呢。”炽磐喜滋滋地接了她的邀,立马吩咐宫人下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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