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食堂，就看见几个护士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老远就能听到她们的声音。有女人的地方，总是很吵。

我掩饰自己的疲惫。找了靠角落的地方坐下。邻桌的护士，正拿着新出的苹果手机，一边往嘴里送着白饭，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

你说我们医院最近是不是有点邪啊。

就是就是。

其他护士点头附和道。

这段时间事情特别多，先是院长心脏病死了，然后是。

那个讲话的护士朝我这边看了看，我假装听不到，低着头继续吃饭。

那护士叫白雪，是上一届的学姐。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是不是很有喜感的人。为何要给自己的女儿取这个名字，不是说名字不好，只是真的不适合这个小黑胖子。（据说她还是东北人！）莫非是他父母指的是她的牙齿？

白雪身子前倾，几个护士把头凑到一起。

听说那个王医生上次给一对煤气中毒的母子做急救，那孩子脖子上有红红的手印，明显是被活活掐死的。还有那女人，吃了很多安眠药，嘴里都还有好多没消化的，从嘴里掉出来落在手术台上。噼里啪啦的。那女人嘴唇特别特别的红。简直就像还活着一样。

几个女护士嘴里已经变成了圆形。

还有呢。

另一个护士接着说道。

前段时间我们医院不是闹鬼么，加护病房那几间，502，503总是死人不是麽，转进这两间病房的，第二天查房的时候都死了。开始因为都是病危患者，也没在意，但接二连三就怪了。尸检都做了，就是没发现异常，连仪器都都查了一遍。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说院长来索命。

啊，不会吧，这么恐怖，

一个看样子刚上班不久的护士，满脸慌张，挽住身旁护士的手臂。

姐姐你不要编故事吓我哦。

没，你听我说完。

病房又不能这样空着，所以啊，就在楼道口偷偷按了个摄像头。那个护士停顿了下，看看周围人的反应。又继续说道。整个五层就只剩下501有个昏迷的女人。所以主任他们估计要是真有鬼，就一定会找她。

那些病人死亡的时间都在半夜2点左右，大约一点半的时候，保安看到一个清洁工模样的背影推着小车走进501.半天没出来。保安就通知值班的王医生，两个人操起家伙上楼，推开门一看，傻眼了。

女人诡异的看了看周围，你猜他们看到了什么。

什么？

众人都提到了嗓子眼。

哎，那个新来一个月的二货保洁竟然把呼吸机拔了插吸尘器。

切，众人一脸的不削。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散开。

你们别到处说哦，主任不让讲出去。

那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姐姐她出名的一字马女神么？

滚，你才一字马女神，来，你也试试，来把脚分开，再大点。

哈哈哈哈。

几个护士无聊的大闹起来，互相捏着胸部。我摇摇头，浅浅的笑笑，手里的汤勺在没油的青菜里搅拌着。医院的饭菜让我想起学校，不愧是附属医院，连厨子也是同一个单位聘的吧。

你知不知道那501的女人是谁？

不知是谁补充了一句。

谁啊。

听说她是那狐狸精的妈。

哪只狐狸精啊。

就是张璐

我低头想去捡掉在地上的筷子，眼前却一黑。许久才恢复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却再也没有胃口，径直走出食堂。

医院自从院长出事后，人员调动变得很频繁，康复中心的人流也开始减少，很多医生护士都辞职了，也包括张璐。显然院长的死还在发酵。不过内部传闻其实是院长生前建造的康复中心有很多内幕，亏空了很多钱。那些人怕牵连所以趁还没事发一一辞职。

哎。

我拍了一下女人的肩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女人转过身，看到是我，却显得很平静，这种神情似乎已经意料到我会来找她。

我特地瞄了一眼她的铭牌，宋青。

小女孩看看我，又看看女人。调皮的眨着眼睛。神秘兮兮的笑笑

姐姐，是你男朋友么。

小鬼，别瞎说。

女人伸出食指，朝女孩眉心戳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的冷淡。小女孩吐了吐舌头，长长的睫毛闪动。

快去和你的小王子玩吧。

女人转过身，伸出手指，往旁边指了指。我点点头。

医院的东院，基本上以一些乔木为主，树枝经过修剪，以免遮过多的阳光，花台被砌成弯弯曲曲配合铺着鹅卵石的路面，倒是有一片不小的草地。很多病人和家属都直接坐在上面补充维生素D。

小地方的医院就是有这好处，若是换做大城市，估计那草地早换成了停车场。

那天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

我和女人并排坐在花台上，女人稍微往外挪了挪，和我保持着几拳的距离。说话时小心的朝两边看了看。小女孩离开轮椅和一个头顶贴着胶布的小男孩玩耍着。

我抬头看看天空，从西侧飘过来的团云遮住了太阳，整个天气都暗沉下来。

侧头时发现女人正看着我。我点点头。

不过你要告诉我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院长死的那天是你在值班，还有那个保安为什么和你？

女人重新低下头，沉默了半天。

好吧，但你要发誓不可以告诉别人。

我又一次点头。

那天轮到我值班，晶和王医生去更衣室那个了，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起楼上的水房插头还没有拔掉，白天的时候因为四楼人多，所以我打开了五楼的水箱想多灌几瓶晚上洗澡用。

我就上楼去，等我从水房出来的时候，就听到那空置的病房有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影从房间里窜出来就往楼梯口跑。当时我很害怕，以为撞鬼了，你知道的五楼除了最靠墙的那间有病人，其余都闲置很久。我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敢动。楼道口在另一端，下楼必须经过那房间，我尽量贴着墙壁走着，没有灯，只有靠近地面的应急灯亮着。我想跑，但脚不听使唤，根本撑不起身体，只好把重量压在墙上。可走过那房间的时候我很好奇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也奇怪，这样一想恐惧感反而减少了。我就大着胆子一步一步的朝那半掩的门走去，我推开门，就看到，就看到。

女人捂着脸哭了起来。

对于女人的哭我总是很无奈，四周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我推推女人示意别人再看她，女人反应过来，强忍着眼泪，我拉起女人的手往人比较少的小路走，女人没有抵抗。

接下来的事可以想象，女人看到了像死猪般光溜溜躺着的于华。

就他一人？

女人点点头。

当我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照过去，发现是院长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脑子里空空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女人沉默了半天不语，我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就开口问道。

然后呢？

女人看了看我，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在我身旁走着。许久。

我，我当时真的傻掉了，当护士虽然也好几年了，也见过死人，但还是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一具熟悉的人的尸体。我正茫然的时候，从背后照过来一个很大的光圈。

女人说话的声音又变得哽咽。

那既然和你无关为什么要受那门卫的威胁呢？

因为，因为我真的好害怕，就算证明院长的死和我无关，大家也都会认为是我和院长在。

女人靠在我的肩上，我能感觉到女人的抖动，迟疑了一会，手还是放在了女人的后背上轻抚。

小露，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宋青朝那小女孩招招手，将女孩扶上轮椅，盖上毯子，朝我点头示意了下。正准备推着轮椅走。

哎！等等，我拉开背包的拉链。

啊，比利。

女孩欣喜的接过我手里的泰迪熊。

你终于回来了。女孩把脸贴在泰迪上磨蹭。谢谢哥哥。

你在哪里找到的！

女人惊讶的看着我。

哦，在保洁阿姨的垃圾袋旁看到的。我觉得挺新的，感觉扔了挺可惜，没想到是你妹妹丢的。真是巧啊。

女人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

是啊，好巧。

小露一直在找比利，我都帮她找好久了，野孩子都不知道丢哪了，还真是巧啊。

宋青僵硬的笑了笑。

对了，宋青，哪天的人影你看清了么。是谁？

和宋青走出林子的时候我叫住了她，宋青尴尬的摇了摇头。揉了揉已经有点红肿的眼角

当时光线太暗，她出来跑过去的速度又太快，但，看背影感觉应该是她。

谁？

张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