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时候,何逍遥来了,奉了长公主月皎皎之意,接洛儿去月圆城小住,避避暑气。
到月影城的时候,霓洛提议去看看那千里的莲叶荷田田,可是初夏的水面上,只是贴满圆圆的荷叶,仅有偶尔的几株荷叶亭亭傲然于水面之上,水带荷香,云蒸茎秀的美景不再,波摇众叶,烟绕重栏的盛况也不见。
“洛儿,回来时再来看吧,现在还早。”何逍遥看着洛儿有些失望。
转身离去的瞬间,一个凄凉的声音飘过,一个布衣的老妇人从一门边冲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洛儿的脚。
“王妃,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儿,救救她,救救她!”
突然而来的状况,让洛儿止住了脚:“老人家,起来说话,老人家,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王妃,只有您能救她了,她才五岁,您看,她都流血了,流了好多的血。”老人的声音惊恐、凄惨,一只手紧紧地抱着洛儿的腿,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地面。
“老人家,您有什么话起来说吧,她不是你要找的人,”何逍遥隐隐记起,多年前,这里有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何伯伯,这位老人家有失心疯,且已多年了,我刚才号过她的脉,只是她的家人在哪里?”霓洛的手搭在老妇人的手腕上,看着四周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各位,可曾知晓这位老人家家住哪里?”
“不,王妃,您救救她吧,她才五岁,她都会采莲子了,她采的莲子都是最甜的。”
“娘,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听话啊,娘,我们回家去,三妹在家里剥莲子呢,”一个脸色黑黝黝的汉子挤过人群冲了过来,一把扶起坐在地上的老妇人。
“对不住了二位,我娘她犯病了,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汉子抬起头来,看到了霓洛和一旁的何逍遥。
“对不起了姑娘,您和我娘找的人长得很相像,所以我娘才会这样,请姑娘看在老人家的份上,我给姑娘磕头谢罪了。”
“不用了,老人家有失心症,医治起来,较困难。”霓洛看着倒在汉子怀里的老人家,发病后已沉沉地睡去了。
荷花渡的水榭里,茶香,伴着荷叶的清香,缭缭,缥缈。
“那一年,三妹才五岁,跟着娘在这荷花渡里采莲卖莲,可却来了两个恶人,夺去了娘摊位上所有的莲子,便扬长而去,娘不想招惹他们,可三妹却追了上去,找他们要银子,却被他们几脚便踢了回来,恰好轩王带着轩王妃从船上下来了,拦住了那两个恶人,也差人去禀告了官府,将他们拿下了,可三妹却救不回来了,众人都说那王妃亲自抱着三妹,到处找大夫,可是最后,还是救不了,”那汉子说着,眼睛里便满噙着泪水。
往事如烟。
何逍遥记得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在客栈,着人清理着轩王的随身物品,算好时辰前去时,便看到了府衙的人,伴随着的,是一个妇人凄凉有叫喊声。
他看到王妃粉白的襦裙上沾染着血痕,抱着一个小女孩儿打听着哪里有大夫,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冷漠的脸和一双双麻木不仁的眼。
他记得自己从两条街外的医馆抓了一个大夫,飞奔而来,可还是晚了,小小的女孩儿早已停止了呼吸,他看到那个妇人瘫坐在地上,抱着那小孩儿的尸体嚎啕恸哭,哭过了,爬着过来抱了轩王妃的腿:“王妃,求求你救救她吧,她才五岁,救救她吧,”一如刚才发生的一幕。
“娘后来看过很多大夫,也吃过很多药,可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这些时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犯病了,我才大意了,没锁她在屋里,才让她跑了出来。”
“后来那两个恶人怎么样了?”何逍遥问道。
“能怎么样,他们都有当官的爹,一听说轩王离开了,就都放了,其中一个还来家里找到麻烦,可见到死了人了,便回了,哎,世态炎凉啊!”汉子长叹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其实轩王也有他的无奈,他被世人称为神,可却不能起死回生,不能一手扫尽天下污秽,还一个朗朗的乾坤!”
何逍遥第一次在洛儿面前评价了月秋白,只有他,了解轩王的无奈,了解轩王的辛劳和痛楚。
霓洛向店家的借来了纸笔,写了一份药方,双手递于那汉子,“此地距月芒城不远,还劳先生去仙雾山庄旗下的一任何一家医馆取药,带上这个,他们就会明白的。”霓洛伸手取下头上的一只发簪,那上面,有着仙雾山庄定制的标记。
“何伯伯,我爹在世的时候,是不是锋芒太露了?”上车的时候,霓洛忍不住问了一句。
“洛儿,有些时候,这些光芒不是自己想要的,是人强加于你的,就如你爹,最无奈的是生于皇家,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也就罢了,偏偏还顶着一个天王星托世的名头,偏偏有好生之德,偏偏被世人无比拥戴。可是洛儿,这光鲜的光芒之后,又会有多少难以言状的苦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