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日,洛儿画着记忆里金家那副画作,清冷的月光,吹笛的墨绿袍男子,百鸟翩然,漫天的花雨中,翩然漫舞的白衣女子,当那女子的一颦一笑在洛儿笔下一一呈现时,齐天阁有一种喉咙发紧的感觉,之前不曾细看,可今日却发现,那画中的白衣女子,与自己宫中的那名女子,竟然是如此的相似,只是画中的女子眼里有着温存,而宫中的白衣女子,眼里有着深不可测的清澈。
百花丛中,孔雀开屏,彩凤起舞,仿佛那笛声穿透了绢帛,“祖上,玉笛,朗朗乾坤?”齐天阁喃喃喃自语。
“二叔也知道这玉笛?”洛儿止了笔,收笔处,是一树火红的桃花,妖娆。
默默地摇头,齐天阁想起那个神秘莫测的白衣女子,纤尘不染。
“这玉笛魔音笛,金公子随身的兵刃,那日曾用笛音唤过蛇,吓跑了上门挑衅的御剑山庄众弟子,先生,可记得无忧谷的金蛇子灵蛇子,洛儿一直以为只有水师傅会,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王爷可参透这之间的玄机?”纳兰皱眉,那八个字,与眼前的画作有着关联。
依旧是默默地摇摇头,齐天阁的思绪依旧在那画中的女子身上,长袖飞扬,裙摆旋转,仿佛挥袖间,有着花香的气息。
“小王爷应该让纳兰见见这名金公子,金家祖上玉笛现,朗朗乾坤,会是谁手中之物?”纳兰紧盯着洛儿笔下那支玉笛,通透青草翠,隐隐地感觉得到玉的寒。
“这玉笛想来应是寒玉制成,拿在手中,寒气倾骨,只是先生,这玉笛现,与朗朗乾坤却有何关联?”洛儿想起那一日金沧月递与自己玉笛时的神情,有着悲凉,有着一份落寞。
“洛儿可否帮这个忙,让先生见见金公子,或者是那支玉笛的魔力?”齐天阁回过了神,隐隐约约,纳兰的话,便明白了几分。
“小王爷,摘星有使臣求见,”小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微微地惊愕,齐天阁起身,半晌,两个侍卫抬一架很普通的木箱子进来。
打开来,是封书信,轩辕泽的亲笔,却是感谢齐家对二小姐的关照,而洛儿却看到了书信下另一个黑漆的木盒子,一把精致的铜锁,却没有钥匙。
纳兰狐疑地看了眼齐天阁手中的书信,一一地展了开来,终究在书轴的一端,发现了隐藏其间的一枚小巧的钥匙,插进去,铜锁“吧嗒”地应声而落。
再打了开来,却是那无比熟悉的玉玲珑。
轩辕泽将玉玲珑赠与了洛儿,只因,最初,那玉玲珑便是她的,还因于他轩辕泽,摘星的帝王之位,终究不屑于用琴和玉来做维系。
一度摘星国人人欲得而谋之的玉玲珑,在轩辕一脉的眼里,却不再是权利和地位的象征,眼前的,只是一架琴,一架上好的单纯的琴。
以琴会友,以曲求知音。
金沧月在收到洛儿的信笺时有着隐隐地喜悦,他喜欢这个女子,不娇柔却聪慧,淡然却果敢。
黄云城外暮烟峰。
苍翠一片,白云缭绕,洛儿带小婵抱了琴上至顶端时,已看见金沧月负手而立,周围群山连绵起伏,咫尺天涯。
于草坐间坐下,洛儿便将玉玲珑搁于双腿之上,手起弦落,便有着飘渺的曲韵在山间回荡。
“好琴!”金沧月赞叹,袖袍一抖,魔音笛已落于手中,横笛于唇间,便有悠扬的曲音荡了开来。
如寂静的夜里风拂面,有小雨翩然而至,有草木沙沙的声响,有雨打芭蕉的落寂,金沧白的笛声里,有着多年漂泊异乡的无奈与痛楚。
手轻勾弦,洛儿和了进去,如泣如诉,如阳春三月春风过,如雨过彩虹现,如寂静的仲夏夜,点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洛儿用玉玲珑的柔和抚平了金沧月岁月的沧桑。
金沧月的笛音断了,第一次,金沧月向一异域的女子吐露了心声,可吐露的方式,却是用笛音,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却是用琴声告诉了自己想说的话。
知己难逢,何况,更是知音。
金沧月心里有着隐隐的酸楚和一份惊喜,可她的琴曲,依旧飘扬,金沧月甚至感觉得到风的停滞,横笛,金沧月已沉浸在这琴曲带来的美妙之中。
有鸟儿飞来,落于枝头,有松鼠在枝头跳跃,有野兔静坐于树下,开始有不知名的鸟儿婉转歌唱,开始有七彩尾巴的锦雀在枝头盘旋,开始有成群的蝴蝶翩然飞来,在两人间上下翻飞。
齐天阁藏身于树上,有着莫大的惊愕,他从不肯去相信,这天下除了云中四皇子,还会有谁能懂百鸟百兽之语,可今日,却不得不信。
仿佛记忆深处最模糊的记忆被唤起,仿佛天地间,开始有着漫天的花雨,火红的玫瑰,粉色的牡丹,金黄的郁金香,蓝紫的罂粟,仿佛有凤凰来仪,七彩的尾翼在花雨中绽放,绽放着耀眼的美丽。
金沧月的笛音,有着穿透力,仿佛无尽的草原,仿佛九万里苍穹,仿佛整个天下,都回荡着那一个个旋律,洛儿想起了那副画,清冷的月光如水,漫天的花瓣如雨,百鸟朝凤而舞,只是,少了一个翩然起舞的女子,白衣的女子。
一曲,在不舍中终了,只愿此生,永结同心,琴瑟和谐,鸾凤和鸣,那个人,竟然是他金沧月,洛儿停下的手颤抖地滑过琴弦,一忘悠长的余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