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飞!你要干什么?”郭仲良从车上跳下来,一脚把他踹到了一边,“你简直就是个混蛋!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啦?嗯?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
梁飞收回手枪,气呼呼地走到一边,临转身的时候,还给了警卫一记耳光。
“你”郭仲良无话可说了,要不是躺在车上的陈卅生命垂危,他真想拔出手枪打断这家伙的狗腿。“对不起啊兄弟!”郭仲良向门卫道歉,“是我对手下管教不严,请您别往心里去。”郭仲良向警卫陪着小心。
不料!这个捂着脸的警卫还来了脾气,声音抬高八度恶狠狠地喊道:“我操你大爷!这是什么地方你丫知道么?这是你丫撒野的地方吗?在美国人的地盘你也敢放释?你”他不敢说话了。刚才还是和颜悦色的郭仲良,如今掏出手枪顶上火儿凶神恶煞一般地抵着他的脑袋“我数一、二、三!你他妈要是再不去喊大夫,老子就先崩了你!一”
“哎呦喂!”警卫抱着头,转身就向急诊跑去
“把军长抬下车!”郭仲良回身喊道。
“军长?”门卫偷偷向马车上打量一番,“怪不得这么嚣张,嗬!来头还不小啊?”
医院里乱套了。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国民党要和美国人开战呢!郭仲良等人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经过这么一折腾,想不大也不可能了。就连协和医院的美国董事都不得不出面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美国人办事挺讲究分寸,他们询问了当事人有关的情况后,终于明白这些中国大兵不过就是想来看病而已。至于为什么发生了以后的变故,美国人是这么解释的:“阻拦病人看病是警卫的错误;但是打人,那就是军队的责任了。协和医院从创立自今,还没有发生过如此严重事件。所以,为了公正起见,我们保留申述的权利,并向国民政府提出严正交涉!”
怎么交涉郭仲良管不着,他关心的只是躺在手术台上的陈卅。他和凤凰站在手术室外,一个愁得快用脑袋撞了墙;一个虔诚地祈祷着神佛保佑。
“郭仲良!你怎么来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道。
“谁呀?一边呆着去,老子现在没空!”郭仲良粗暴地回绝了来人的问话。
“你说什么?”姑娘生气了。
“我就说你了!咋地?”一肚子怨气的郭仲良气呼呼地转过身子“哎呦!我的天哪!咋会是你呢?”郭仲良傻眼了
凤凰好奇地瞧着面前这二位:一位艳如桃李的姑娘,身穿一席雪白的大褂,满脸怒容地盯着郭仲良;一个身穿东北军军官军服的年轻军人,傻兮兮地望着面前的姑娘,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许这个.呵呵!我不知道是你呵呵!不知者不怪是不是”郭仲良情急之下开始了胡言乱语。
“郭仲良!没看出来呀!”小许怀抱着书籍,愤怒的目光上下“洗刷”着郭副参谋长“瞧瞧,露馅了吧?露出本质了吧?我原本还以为你郭仲良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彬彬君子,想不到你真实的一面居然是这么的可怕!哼哼!”姑娘转身就要走
“哎哎!小许小许!我错了还不行!你听我说,你听我给你解释”郭仲良上前一把拉住姑娘,死活都不肯撒手。
“你放开我!”姑娘挣扎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啦!救”
不用她喊出来,快如闪电的凤凰掏抢捂嘴,动作干净利落“你喊一声试试!信不信姑奶奶一抢揭了你的顶梁盖?”凤凰的手按在姑娘的嘴上,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姑娘的额头
“凤凰!你干什么?这是我未婚妻!快把枪给我放下!”郭仲良急忙将姑娘拉到了身后。
“是你媳妇?”凤凰瞧瞧郭仲良,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姑娘,笑道,“别说,你还挺有眼光的,找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凤凰笑着收回手枪。
“她是谁?”象个受惊的小兔子,小许躲在郭仲良的背后,怯生生地问道。
“小许啊!你先别管她是谁,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帮我问问手术室里的那位到底怎么样了?”
“手术室里的那位?哪位呀?怎么半年不见,你一张嘴就是满口的东北腔?”小许瞪大了眼睛。
“没工夫和你解释了,咱俩的事情慢慢谈,行不?你先帮我问问手术室里的那位,说什么也要把他给我救活!”郭仲良急得满头大汗。
“那那好吧!”小许转身从一个侧门走进去
“你媳妇是个大夫?”凤凰小声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郭仲良苦笑道,“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念高中三年级。”
“你这男人是怎么当的?居然连自己媳妇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凤凰觉得郭仲良太不负责任。
“你能怪我吗?”郭仲良苦笑道,“我们之间半年都没通过信儿了!”
时间不长,小许又从侧门里走出来,她对郭仲良说道:“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这个人可真能挺——血气胸居然能够一直挺到现在。亨利医生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就好!这就好!”郭仲良长出了一口气
“他是谁啊?你干嘛这么紧张?”小许好奇地问道。
“救国军你听说过吗?”
“没有”
“那就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郭仲良苦笑道。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小许生气了。噘起鲜红欲滴的小嘴,赌气不理郭仲良。
郭仲良为难地看了看凤凰。凤凰微微一笑,远远走到一边一个人静思去了
“我告诉你呀小许!”郭仲良一指手术室说道,“这个人可了不起,他曾经单枪匹马大闹义县的关东军守备队”
“啊?真的假的?”小许惊讶得合不拢嘴。
“还有哪!”郭仲良自豪地说道,“他亲率三十几个人的小分队,消灭了关东军一个骑兵中队外加两个步兵小队!”
“啊?我的天哪!”小许那眼神都有点不对了,明亮迷人的双眼忽闪忽闪着,冒出的全是崇拜的小星星“他他是抗日英雄?”
“是啊!”郭仲良就坡下驴赶紧趁机为自己开脱,“要不我怎么会失态呢?他可是被日本人通缉在案的重要人物哪!你去关外打听打听,到处都贴着他的画像!”
“你不会是在故意骗我吧?”小许对郭仲良的话有些怀疑。难怪她怀疑,如此英勇善战的重要人物,怎么北平的报纸不见报导呢?
“我蒙你干什么?”郭仲良耐心地解释道,“这还不算最厉害的,你知不知道他厉害到了什么程度?他一个人,就把关东军吉野联队两千多个鬼子逼退140华里。你说说他厉不厉害?”
“天哪!这简直就是神话呀?”小许怀中的书本文具“哗啦”一声散落了一地,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眼神呆呆地望着郭仲良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的全是实话!”郭仲良微笑着说道。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小许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仲良!你等着我!”顾不得收拾地上的书,她转身就向外跑
“哎!你干什么去?”郭仲良喊道。
“我去去就来!”小许头也不回,边跑边道,“咱们晚上老地方见!”
郭仲良笑了,他对这种效果非常满意。救国军一行在北平的所作所为,肯定是要引起国民党某些部门的注意,与其遮遮掩掩费尽心思琢磨怎么去应付未来的明枪暗箭,还不如主动透露陈卅的身份。只要能换取抗日群众对抗日将领的支持,国民党政府就是想要对陈卅下手,那也得投鼠忌器——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哪个政府也不愿意作出这等傻事。
过了能有二十分钟,郭仲良和凤凰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头。走廊尽端的楼梯口,突然涌出了一大群白服白袜短头发的女学生年轻人的激情是炽热的,她们喊着叫着“呼啦”一声围拢过来,吓得凤凰花容失色手足冰凉“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凤凰被人簇拥着、打量着,紧张得六神无主。
“姐妹们!”小许站在郭仲良的身边大声喊道,“他们就是关外抗日的救国军!就是他们,把进犯热河的日本鬼子给打退了!”
“啊!.哇!哗哗哗哗哗哗”热烈的掌声中,女孩子们那种特有的崇拜、热爱以及纯真之情伴随着欢呼声,表达得一览无遗。
“这是怎么啦?怎么啦?”从楼道两侧的病房探出一颗颗“冒着问号”的脑袋“救国军?什么救国军?是干什么的?”病友们互相询问着。
“同胞们!”小许兴奋地大喊,“就是这些为国为民舍生忘死的救国军士兵,以不到三十个人的兵力,足足消灭了一个日寇骑兵中队外加两个步兵小队。并将进犯我热河的关东军吉野联队打得后退140华里!”
“真的假的?蒙事呢吧?我咋就没听说过中国还有这么厉害的军队呢?”有的病人不信。
“姑娘!你说的救国军在哪里?领头的人是谁?”
“这个”小许赶紧回身请抢手。郭仲良一见这情形,不得不站出来替女朋友说话:“这个救国军,目前正在休整。至于领头的,就是”他一指身后的手术室,“他战场负伤,目前还在抢救中。”
“抢救?哎呦喂!这可是大事啊!”病人的情绪也上来了,“我说老少爷们们!咱们赶紧尽尽心哪!可不能让咱们的英雄受委屈,你们说是不是?”
“没说的!我去买只老母鸡炖上!”
“我那还有两个鸭梨!”
“我身上还有二十块钱!”
“我去给他拿床被子!”
“”
“我们去买鲜花!”这是女学生们喊的。
手术室门前的人越聚越多。整座走廊已经没有立锥之地。凤凰借着女学生们外出买花的机会,落荒而逃
“小许!你把事情弄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大”郭仲良面对激情澎湃的未婚妻,心中苦笑连连。也难怪群众这么激动。这年头,只听说过小鬼子是怎么占领中国领土,而国军又是怎么败退,唯独就没听说过中国军队是怎样把小鬼子给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的。陈卅的出现,恰好填补上了这个空白。在这些想英雄盼英雄的老百姓心中,那形象无疑就是顶天立地的,甚至比蒋委员长还要高出半个身子。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来,高声喝斥道:“你们干什么?这里进行手术呢!你们能不能静一静?”
“大夫!求求您啦!里面是一位抗日英雄,您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活过来!求求您啦!”众人喊着,求着,有的人干脆给护士跪下磕头。
“英雄?抗日英雄?”护士口罩上面的眼睛泛着亮光,不由自主地向后看了看咣当”一声,门被迅速关上了随后,手术室里就传出了一阵压抑不住地惊叫声:“他是英雄!他是抗日英雄!”
“米斯特吕!请你控制好你的情绪!”主刀的亨利医生笑着说,“你的声音已经吵醒了正在午睡的上帝!”
“对不起!”吕护士羞涩地低下头。
“你说得没错!”亨利医生从陈卅的肋骨断隙中拔出一枚弹片说道,“这是日本陆军所使用的手雷弹片。”将弹片丢进弯盘后,亨利又道,“他右肩的伤口象是日军三八式步枪所造成的贯穿弹道伤。都是迎着面打进去的,至少说明他绝对不是个逃兵。”
“啊!果然是这样”中方的医护人员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们用崇拜和无比热爱的目光重新审视着昏迷不醒的陈卅
“先生们!女士们!”亨利不得不再一次地重申手术的操作规程,“我理解你们看到英雄时的心情,可是我不得不遗憾地提醒你们:我们还在工作,请你们克制自己的情绪,让我们共同来完成这个手术,好吗?”
十几个救国军的战士站在院子当中,面对着汹涌澎湃的人群和火花四溢的闪光灯,茫然而不知所措。对于这些从小就生长在东北农村的战士们来说,如此浩瀚的阵势还是第一次经历。每个战士的手心都攥着一把冷汗,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迷惑。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士兵在心中不住地重复着同样一个疑问:“这是咋地啦?”。
天知道北平市民传播小道消息的能力居然是如此的迅速。热心的病人在向市民介绍救国军的同时,有的人干脆操起了电话直播驻北平的各大报馆记者对时事新闻的嗅觉是很灵敏的,几乎在同时,接到这条消息的记者们不约而同地感觉出了它的新闻价值。这条新闻无异是在重负不堪的河床下埋上了一颗巨型的炸弹,一旦引爆它,在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的中国会引起什么样后果,恐怕只有马占山的江桥抗战和十九路军的一二八抗战才能与之相媲美。
救国军战士的事迹一夜间传遍整座古都,陈卅的大名被登载在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抗日英雄陈卅的威名,在随后的几个星期内迅速传播在华北平原和长城内外。有一篇发表在《燕京时报》上,署名为“江上”的实事评论员是这样写的:
民族的铁骨脊梁——记一支不为世人所熟知的民众抗日义勇军
在时局动乱,国土沦丧的今天。面对日寇咄咄逼人的气势,面对三千万在日寇铁蹄下呻吟的东北同胞,全体国民只能以泪洗面,默默地承受着外国列强再一次强加在我们头上的痛苦。我们曾经大声地疾呼: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然而从“九一八事变”以来,放眼华夏,敢于用自己的胸膛来面对日寇刺刀狰狞的国府将士,前有马、蒋二位将军,后有东北抗日义勇军。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虽然他们用自己的血肉谱写了中华民族抗日的不朽诗篇,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这一年多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是何等期盼着一场轰轰烈烈的胜利;是何等需要用一场真正的胜利来洗刷我们心头上的耻辱啊?
就在这国难当头,就在这民族危亡时刻,在辽阔美丽的热河省,一支由民众自发组成的抗日义勇军——冀热辽民众抗日救国军,用他们的辉煌战果,向世人展示了中华民族不朽的铮铮铁骨脊梁!
救国军是一支规模不大,创建不久的民众性武装。但就是这支武装,于中华民国二十一年12月6日,对绥中的日寇却主动发起了进攻。救国军军长陈卅将军,亲率三十余人的步兵小队,于绥中八家附近经过十几分钟的战斗,全歼日寇骑兵中队并全身而退。在随后的三昼夜,他们攻克连山,击毙日寇稻本大队大队长稻本喜一郎中佐以及部下少佐大尉等军官数人。随后,他们不顾连续作战的疲劳,再战八家,将骄横一时的关东军谷田中队打得丢盔弃甲望风披靡,将谷田中队的建制彻底打残。
救国军的胜利向民众展示了我中华泱泱大国不屈不挠的斗志和誓死捍卫国土的决心。他们用胜利向世人证明了侵略者必败,中华民族必胜这一条永恒不变的真理,他们用自己的血肉筑起了中华民族那不朽的钢铁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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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驻北平办事处的处长黄一夫将登载这篇文章的《燕京时报》重重拍在桌子上“这一定是共产党在宣传!在搞破坏!”
于孝明取过报纸仔细浏览了一遍,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处长!要不我们先把这个编辑请过来问问话?”黄一夫身边的行动小组组长钱翊君说道。
“请?哼哼!你怎么请?难道就凭这篇文章?”于孝明冷笑道,“这篇文章我看过,通篇没有一句犯忌的话。就是‘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句话,好象不只有共产党在宣传,就连国府上下众多的封疆大吏,也没少说这句话吧?难道仅凭这一句话,咱们就去抓人么?”
“孝明说得是啊!”黄一夫感叹道,“咱们这个部门里,就属孝明办事还能叫我放放心。你们哪!有一个算一个,满脑子都是浆糊,办起事情也不说好好过过脑子!”
“处长您过奖了!”于孝明谦虚地躬了躬身子。
“孝明啊!你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接招啊?人家已经把舆论给造出去了,咱们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依卑职的意思”于孝明看了看钱翊君说道,“首先,咱们对《燕京时报》要加强监控,重点调查这个化名‘江上’的人是什么来历;其次,我们要密切注意陈卅等人的动向。根据我们的内线情报,前一时期潜逃的共党分子韩柏,很有可能就隐藏在这个救国军的内部。照此看来,这个救国军很有可能是共党分子藏污纳垢的赤军。为此,我们不能不注意它的一举一动。”
“好!好!好!”黄一夫连声赞叹,他指着于孝明对钱翊君说道,“看到了吧?人家是怎么办事的?钉是钉铆是铆,分析得清清楚楚。干我们这一行不动脑子,那是不行地!”
“是是!翊君明白,翊君明白!”钱翊君抬头看了看于孝明,没说话。
“陈大胆成了抗日英雄?”于慧手持报纸坐在礼堂前的台阶上,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会是抗日英雄?土匪也成了抗日英雄?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处于青春幻想期的于大小姐,彻底对这个悲惨的世界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