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柳府。
“你一下午都上哪啦萱姐姐,也不叫上我。”秦艺香扑进刚进门的女子怀里,小嘴撅得老高。
蓝萱抱歉看她一眼,随即发现众人都在。
“你可算回来了师妹。”秦紫婴勉强一笑。
“发生了何事?”蓝萱发现众人情绪低落。
柳星彦叹了口气,道:“昨夜周致戎无故消失狱中,今晨便有人在城北发现他的尸首。”
“什么?!他竟能从天牢逃走?”瞥见薛子鱼郁色满面,蓝萱忙转向夜臻麟问,“可是有人故意纵其出狱?”
夜臻麟摇了摇头,“未见得,如果是,他断不至死。”
“也许是被人灭口也不一定。”柳星彦接下一句。
秦紫婴不全赞同,“真想杀他直接在狱中动手就行,何必冒险先将其救出。”
夜臻麟又道:“被发现时,他的身上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处剑伤,致命的一剑刺在心口。”
蓝萱皱了一下眉:这其中定有玄机。思索间不自觉道:“将人从牢里放出后又使其曝尸众目,摆明了是故意所为。”胸口一窒,她忙问夜臻麟,“薛大哥要周致戎的事情殿下可曾对陛下提起?”
夜臻麟颔首,“私底下提过一回,不过王兄没有当场同意,只说再议。”
糟糕!蓝萱在心中暗叫,又看向薛子鱼问:“那么薛大哥呢,今晨你又在哪?”
薛子鱼低叹道:“城北漆树林,有人传信叫我上那见一个人。”
“送信者何人?”蓝萱又问。
薛子鱼苦笑,“不知道,信是用飞刀钉在我房门上的。”继从袖中取出一柄飞刀递给她道,“信纸已经遗失,只剩这个。”
“桑叶三刀!”紫婴惊呼一声,柳星彦也认出飞刀与当日董镶袭击夜臻麟的相同。
蓝萱微微皱了皱眉,又问:“那你上那之后可见着人了?”
薛子鱼摇头道:“我在那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之后听到一声惨叫寻声赶去,不料发现了周致戎尸首。再过不久,官兵就来了。”
“这摆明了是陷害!”柳星彦气得捶了下桌面。
薛子鱼无奈道:“好在殿下后来将我保出,否则现在我恐怕还在牢里。”
秦紫婴却问:“薛大哥你究竟要见什么人?”
“就是送我剑的女子。”薛子鱼一叹。
见众人满腹疑问,蓝萱便解释道:“这不奇怪,因为赠剑女子乃东夷人氏,而这‘桑叶三刀’亦来自东夷,那么送信的人就有可能见过薛大哥和那位姑娘并且知道他们两人的事。”
众人恍然大悟,听她道:“其实事情现在已经大致明了了。”又是一阵纳闷。
蓝萱却不紧不慢道:“天牢戒备森严,既然以周致戎之能断不可能独自逃狱,那么显然是有人将其放走的。”众人点头。
蓝萱又道:“薛大哥接到传信后前往城北赴约,却不幸撞见了周致戎尸首,不得不说,这是有人刻意安排。”众人还是点头。
“如此说来,整件事情都在针对薛大哥喽?”秦紫婴问。
蓝萱却摇头叹了口气,道:“若是这样,那还好,怕就怕是有人借此机会陷害殿下。”
夜臻麟倒抽一口冷气,柳星彦不解问:“此话怎讲?”
蓝萱道:“天牢守卫森严,私放死囚谈何容易,但以殿下之权却偏偏可以办到。薛大哥是殿下身边的红人,又人人都知道他与周致戎的恩怨,所以此事最终很有可能会殃及殿下。”她深深看着夜臻麟,“昔日陛下未允殿下之请,出了事情后殿下又亲保薛大哥,此种情况下任谁都会对殿下起疑的。”
“这……”夜臻麟迷惘了一阵,摇摇头一脸坚色道,“王兄一向明察秋毫,决计不会胡乱猜疑。”
众人心下稍安,不过蓝萱却依旧眉头紧锁。
便在此时,一家丁来报“刑部来人了”。
柳府门前,“何事如此喧哗?!”夜臻麟竖着剑眉斥道。
门口众人一见是他,忙齐刷刷跪下见礼。
“刑部侍郎严峰奉命前来锁拿疑犯薛子鱼。”一个三十余岁的长脸男子在前道。
夜臻麟眉锋一挑,沉声问:“奉命?!奉何人之命?”
严峰回禀,“尚书葛大人。”
“殿下勿忧。清者自清,相信尚书大人一定会还子鱼一个公道。”薛子鱼的样子看上去甚是镇定。
夜臻麟面色幽暗,扫向严峰等人,威严冷酷不由令对方打了个寒战。
“尔等听好,倘若薛子鱼在陛下未对此事作出决断之前少一根汗毛,本王定叫你刑部从此绝迹!”言罢拂袖离去。
当夜,夜臻麟在武帝面前立下军令状,誓言在十日之内彻查周致戎一案,算是暂时争取到武帝的信任。
翌日,宫中再度传出勋封大典被延期的消息。
第二天傍晚,尚书府后园。
亭子里,羽歆朝对坐之人举了举杯道:“葛尚书客气,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将酒一饮而尽。
对坐的六旬老者是现任刑部尚书‘葛隘’,羊胡花白,眼睛却极为精亮。听了他的话,不由笑道:“世子不必见外,上头千叮咛万嘱咐,老夫焉有招呼不周之理。”
羽歆听他言,也是一笑,“我听说梁王正在调查此事,倘若他看出什么端倪,你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葛隘不以为然,“不过十天,能查出什么。他要真有本事,也不会眼睁睁看我的人把他手下带走。”继精光一闪,笑眯眯盯住他道,“倒是世子的人,究竟是用何法引那个薛子鱼出的城?”
羽歆双眉一挑,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得得得。”葛隘摆摆手,“算老夫没问,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个时辰后,“通辉”酒楼二层。
天字一号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玄窗边,羽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窗台,听出响动,淡淡道:“你来啦。”
进门的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见了他,忙单膝跪地恭敬道:“幻阳见过少主。”
“起吧。”羽歆转头看他一眼,叹道,“许久未见,你倒是更有大将风度了。”
“少主过誉。”幻阳谦虚站起,耷拉着脑袋。
羽歆笑道:“那人吩咐的事你办得不错,但是我很想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薛子鱼出的城。”
“这……不过是一张字条罢了。”幻阳显得有些为难。
“什么字条如此神秘?”羽歆似笑非笑。
“恩……”幻阳犹豫了一阵,方道:“属下斗胆,借用了二小姐芳名。”
“钰离?”羽歆皱起眉,幽幽问,“那个薛子鱼和钰离认识?”
“是!”幻阳娓娓道,“他就是二小姐在东夷时钦慕的对象!在军中,他效力梁王,鲜少和属下打照面,所以并不认得属下。”
羽歆若有所思,“这么说,‘白虹’剑也在他手里喽?”
“是。”幻阳点头道,“此人非比寻常,也难怪二小姐对他情深似海。”
“非比寻常?!”羽歆兀地失笑,“那我无缘与他一见,倒真可惜了。”继收笑,凝视他问,“你可见过同门了?”
幻阳颔下首,“昨个儿收到上头指示后,属下就带着名单到城郊见了他们,十五一到立即动手。”
“那人这次又要你们杀谁?”
“梁王的部将。”幻阳的双眼陡然放光,“说实话,这些人俱是少年英才,真叫属下于心不忍啊!”
“哦?”羽歆玩味瞅他道,“你何时也这般惜才?”
幻阳却高兴不起来,“属下曾是他们其中几人的上司,对于他们的实力,再清楚不过,恐怕就算倾尽我幻氏的高手也未必得手啊。”
“这么棘手?”羽歆替他无奈,“不过既是那人的要求,你也只能尽力而为。”
“少主。”幻阳忽然挪前几步,神色诚恳望他道,“属下有一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羽歆摆摆手。
幻阳正色道:“属下以为,少主若能将这批人才收归己用,那我东夷(郡名)定当如虎添翼。”
羽歆垂下眼帘,沉思道:那人现在和梁王势均力敌,如果除去这群谋士,反而会破坏平衡,叫那人做大,变得不好对付。恩……此举一箭双雕,倒不失为上策。
于是笑了,“没想到一向杀人不眨眼的‘鬼影’幻阳也会心慈手软。罢了,就都随你吧。只是本少爷有言在先,既然这些人本事了得,那么若不能收为己用,势必就要将其铲除。你可明白?”
被他话尾森寒一摄,幻阳心下一颤,面上却恭敬答道:“遵命!”
下一刻,羽歆换回笑道:“在等什么?还不快把名单呈上来。”
幻阳一讪,遂将怀中一卷毕恭毕敬递予他道:“少主请过目。”
视线掠下,当触到一个名字时,羽歆瞳孔骤然一缩。
“莫非这个叫‘司徒蓝萱’的是女子?”他不安地看向幻阳。
“正是。”幻阳露出一丝笑意,“此女聪颖过人、剑术精湛,平叛三郡期间,就同其师兄立下不少战功。只不过出身神秘,来历少有人知,这点属下也猜不透。”
“师兄妹……蓝萱……”羽歆心头一沉,立时将名单还给他问,“这些人现在何处?”
“属下已查明,他们俱住城东柳府。”幻阳并无察觉他异状。
羽歆负手在屋内踱了起来,似是在做很艰难的决定。
良久终于道:“我还有事要办,你先走吧。”
幻阳应是,奇怪看他一眼才恭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