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元月中旬,左骁卫大将军秦紫婴率部抵达有嘉郡。
其后,八万盟军在瀞龙江沿岸遭遇夹击,元气大伤。此间,三万失踪盟军忽现恒爻境内。两天后,恒爻主城被围,天祐郡发兵援助。
这日晚,恒爻城南方瑁山顶。
“将军,沈将军飞书。”一名士兵跪到女子身后。
蓝萱回身接过信,边看边问:“山下可有动静?”
士兵回禀,“一切如常。”
看着信,蓝萱露出了微笑,“告诉大家,瀞龙江那咱们大获全胜。”接着下令道,“通传各营做好准备,天一亮,立刻下山。”
“是!”士兵欣喜地领命离去。
东方的鱼肚白刚刚崭露,兵马便如长龙般由瑁山行下。
河间,迎面行来两队人马。
望着对面英姿飒爽的女将,“刘将军。”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询问身侧之人,“想必她便是我大名鼎鼎的将军侄媳了。”
刘佚笑赞,“侯爷好眼力。”
近了,司徒蓝萱勒住马向刘佚问候,见他身旁有一中年男子正饶有兴致盯着自己瞧便问,“允王叔?”
“恩。”沧阳侯夜允含笑颔首道,“久仰了,司徒将军。”
“不敢。”蓝萱恭敬道,“王叔见谅,恕侄媳现下无法行礼。”
夜允摆手哈笑,“无妨无妨,以后补齐便是。”
蓝萱心下苦笑一声,方看向刘佚正色问:“将军遣士几何?”
刘佚一凛道:“四万有余,皆愿为将军驱使。”
“好。”蓝萱含笑点了下头,“那么午正,城西见。”便调转马头率众将缓缓离开。
“嗯?”夜允这时看向刘佚诧问,“她刚才算是下令吗?”
“不错。”刘佚虎目骤然生光。
“就七个字?这也未免太简单了吧!”夜允一脸不可思议……
刘佚笑着解释道:“军中谁都知道,右武卫大将军从不告诉部下如何完成任务。”
夜允恍然,不由眯起眼睛道:“有意思,难怪能把老三收服。”
两个时辰后,南城门大开,城主送上降书,五万军民弃械投降,被困半月的恒爻城终于不攻自破。
一个时辰后,以天祐为首的四万盟军抵达恒爻西城。
东风紧洌,卷夹着絮雪满世界飞舞。
白麾女子立在城上,漠然凝望着城下黑压压的军队,视及城下某个身影时,心里暗暗低叹。
“妖女!下来受死!”盟军前端有一将领指着城上高喊,城上所有弓箭手蓄势待发。
“哈哈哈……”司徒蓝萱当中傲然长笑,清悦的笑声在战场上空回荡。
终于,她停笑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秀颜诚如冰山般冷艳。
阵后这时隐有动地之声,四万盟军惶恐回首,见就地平线那端又行来一支军队。
接着,“战,还是不战?”女子之声又自城头响起。
盟军将士们回头看她,皆没了主意。
军队,渐行渐近。
列阵,将四万叛军包罗在内。
魄力。
势压千钧。
恐惧。
无所遁形。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蓝萱将素手搭上城墙掷声再问,“战,还是不战?”
静谧。
女子眸邃如海,睨着城下无数灵魂。
威严重压,慢慢的,隐有乒当的弃械之声。
“很好。”蓝萱满意地勾起唇,盟军中却有一人无声地苦笑。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叛军放下武器……
这一仗,不战而屈人之兵。
夜很深,营帐内孤灯下,却有一缕清影临案忙碌。
“启禀大将军,沧阳侯求见。”一个士兵在帐外道。
“请。”蓝萱起身相迎进帐之人,“不知王叔深夜驾临,有何贵干?”
夜允寻了个位置爽快道:“当然是找你聊天,以证实我侄儿口中的媳妇是否温柔。”一身儒气竟是说不出的慵懒。
蓝萱苦笑,这便行礼谢过他赠玉之恩。
夜允摆手哈哈大笑,“不客气不客气,要谢就谢你自己。”见她面露不解便奇道,“怎么那小子没告诉你?”
蓝萱点头道:“他只说是王叔心甘情愿送的。”
“我的确是心甘情愿呀。”夜允一脸怪笑,“因为某人硬是缠着我讲了一个故事,貌似是一傻女人为救情郎舍命尝毒的故事。听完之后,我就毫不犹豫送出紫‘渊’了。”
蓝萱欣然一叹,想起远在帝都的丈夫和儿子,眉间润出温柔。
轻松后,夜允忽问:“知道本侯为何随军而来吗?”
蓝萱不假思索,“不是陛下的旨意?”
夜允讶色转瞬即逝,道:“不错,十八万叛军已于昨晨开赴沧阳。”遂一字一字道,“王令沧阳诱敌!”
蓝萱默然片刻,方平静问:“沧阳境内现余多少兵马?”
“一个不剩。”夜允神色凝重道,“我旗下卫队皆随刘部继续东拓牵制天祐,因而在帝都主力到达之前,汝等须独自坚守沧阳。”
“王叔,我现在只有三万人!”蓝萱沉声提醒。
“或许连三万不到。”夜允扯出一个悲哀的笑容,“你有把握带着这么多人赶在对方前入驻沧阳吗?”
死寂。
良久,“明白了,请王叔稍加回避。”蓝萱将他请入内帐,唤进一名侍卫前去领人。
不多时,“禀将军,人犯带到。”士兵带着一个青年男子进帐。
蓝萱兀自翻阅着书卷,淡淡道:“松绑。”示意士兵先行退出。
寂静接踵。
她低帘不语,青年男子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投在帐壁上的纤影静静出神。
良久,“哎——”蓝萱终于叹息一声抬眼道,“为何不逃?以你的武功想离开大营并非难事。”
男子淡淡一笑,“想见你。”见她蹙起眉便慨道,“我曾悔没能早些认识你,今次终于得见战场上的你,此生已是不枉。”
“羽歆你……”蓝萱心中酸涩,“算了——”将一方令牌丢给对方道,“你走吧。”
“好。”上官羽歆笑了笑,“只要你喜欢,我便不多留。”
孰料才一迈步,“等等!”蓝萱却忽然唤住他问,“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背对着她,上官羽歆怔然许久。
终于,他回眸深深道:“云逸,纯洗如云、一生安逸。”绵绵的心痛自然而然地复苏,仿佛回到那年冬天,他们在林中相互告知名字的瞬间。
“上官云逸。”蓝萱水眸柔和喃念一遍,遂绽出怡笑承诺道,“将来若有需,我会护他周全。”新生无罪,如果争端无可避免,那就竭力保存美好。
“谢谢。”羽歆微微的笑了,深深看了一眼她后,“后会有期。”转身掀帘离开。
不一会儿,“好一出感人肺腑的故人重逢啊。”夜允转出屏风似笑非笑打趣道,“只可怜这痴情的敌将,迷迷糊糊就充当了我军的信使。”
蓝萱露出一个悲凉的苦笑,“他何尝不知我在利用他,只是不愿揭开圈套,灼毁彼此的情谊罢了。”
爱很深,情很浓,无法体会他们曾经的心痛,夜允便笑着带过问:“那接下,你准备如何再伤他?”
蓝萱轻叹道:“天一亮,我就带五千精骑先赴沧阳。”
见其陷入沉思,夜允也不好再打扰。王令已传到,剩下的已无需他费思。
五千对十八万。
有意思!
他很好奇,面临此等困境,这个聪明的侄媳究竟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