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城窄巷中的一座破落民宅,就是公子小白一行人避难的住所。
参差不齐的木篱笆围紧一方小小的院子,门口一处马棚,房前一口老井,紧挨着老井是个半露天的灶台。土砌墙,茅草顶,家徒四壁,甚是简陋。
大兴一干人等看到公子小白住在这样的地方,脸上除了惊诧,还有几分伤感:怎么说也是齐国公子,虎落平阳,竟如此潦倒。
鲍叔牙面露惭愧之色,招呼着众人进院。
公子小白却神色如常,将白马牵至棚中拴好,径自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舀起一瓢,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他俊朗的面庞上满是恬淡怡然,那神情不像在喝井水,倒像在品玉露琼浆。
绿姬不由起了一丝敬佩之意:对于穷厄之人,这种境况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他这公子而言,能泰然处之,实在难得。公子纠的俊逸身姿浮现在脑海中,绿姬心中几分酸楚:如若公子纠知道公子小白的处境如此悲凉,定然会非常难过。
想到公子纠,绿姬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是否仍坐在桃树下,弹着催人泪下的曲子呢?
“来来,别干愣着”,小白一边解下马上栓着的山羊,一边招呼众人,“一起帮忙准备准备,中午咱们炙羊肉。”
小白的侍从们闻言,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开始忙活。
大兴靠在井边喝水养伤,公子纠的其他侍卫们在一旁横七竖八地卧着,互相抵靠,看来”疾如风”着实将他们撞的不轻。
绿姬心中不住地盘算:抓自己和大兴回去,估摸着是管仲的主意。如今这几位是受伤了,又碍于公子小白的面子,才不敢造次。可一旦离开这茅屋,她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管仲要捉她回去,无非是献给鲁公,这是她决不能允许的事。去公子纠的亲信那里总是无用,仍会被管仲捉回去。况且对于寻找盖世英雄而言,亦无丝毫裨益。
思忖了半晌,眼下也只有一条出路了。
不远处,小白的侍从正烹羊宰牛,很是热闹。绿姬揉了揉眉头,动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井边,拿瓢舀出点水,装作在洗手,暗里冲大兴使了个眼色。
随后绿姬先一步起身去了后院,大兴假意如厕,也跟了过去。
半晌功夫,绿姬踉跄着走了回来,面色轻松了几分。可随后跟来的大兴,却显得比方才更紧张了。
小白正在马棚中,为“疾如风”勘察伤情,大兴走到小白身侧,一拱手:“公子,我有话说。”
小白几分诧异,见大兴神色凝重,便点了点头。
谁知不远处石案旁,鲍叔牙忽然开口吆喝:“各位壮士受累,我们略备薄酒,大家都来品一品罢。”
小白微微一笑,拍了拍大兴的肩头:“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语罢,小白脸上流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一溜烟跑到席上,坐等开饭。
大兴哭笑不得,公子小白酷爱美食,他是早有耳闻的,此时也只得咽下嘴边的话,待用完饭再说。
众人准备的,是犬戎风味的炙羊腿。大兴闻见家乡风味,不由鼻头一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公子纠的其他侍从也顺着香味凑上来,羊腿的鲜嫩让众人一扫疲累,放下嫌隙,专心享受美味。
绿姬却对炙羊肉毫无兴趣,独自坐在一旁发呆。
小白边吃边扫了绿姬一眼,俊朗的面颊上泛起一丝调笑:“怎么,野嫂,看不上我们这里的吃食?”
绿姬瞄了小白一眼,没有吱声。大卜一脉承接天命,饮食素来清淡。炙羊肉虽然可口,却太过鲜香,不合他们的脾胃。
小白脸上的笑意更浓:“别看野嫂一介村姑,却也看不上我们这里的吃食,罢了,本公子不强求你。”
众人偷眼看看着绿姬,似乎都觉得她有些不合群。眼下何等美味,她竟然不为所动,实在是挑剔刁钻至极。
绿姬有口难辨,小白这家伙,惯会捉弄人,真是可恶。绿姬瞥了小白一眼,幽幽开口道:“村姑不像村姑又如何?你叫小白,不也长得这样黑。”
小白被她反呛一口,作料吸进心肺,整个人咳个不住,身旁的侍卫赶忙递上一碗清水。
众人想笑却不敢,都憋着,险些也要被呛到,无比难受。
小白喝了水止了咳,重重将陶碗放在案上,瞪着灿若星辰的眼眸,扯了扯衣领:“黑?脸上是练武晒的,我身上白着呢,你要看吗?”说罢,小白一把扯大了领口,仿佛真要宽衣解带一般。
绿姬吓得尖叫一声,赶忙捂住了眼。众人再憋不住,全都笑开了。
玩笑开罢,酒足饭饱,小白略侧头对大兴道:“我有些东西要托你带给哥哥,你随我来书房吧”,而后又招呼鲍叔牙,“师父也来。”
其他人不疑有诈,仍把目光聚在那只鲜嫩的羊腿上,只有绿姬抬头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破败的茅屋内,只有几张散落的草编席,一旁堆着小山一样的书简。小白大咧咧往席上一坐,挥手示意,请鲍叔牙和大兴也入座。
鲍叔牙身着华服,器宇轩昂,与这破落的环境十分格格不入,可他仍笔挺地跪坐于草席上,彰显着身为大夫的气节。
大兴没有坐,而是“噗通”一声跪于二人身前,将纠送绿姬出来躲避鲁公的事,告诉了小白和鲍叔牙,只是隐去了管仲意欲借此请鲁公出兵的筹谋。
听了大兴的话后,鲍叔牙缄默不语,微微眯起了眼。他敏锐地察觉出大兴口中的犹豫之处,也猜到了他隐瞒的事情。只是鲍叔牙猜到了,却有几分踌躇,不知该不该告诉公子小白。
小白则是一脸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连鲁公,也看上了那个瘸子?”
大兴没想到公子小白不关心权力斗争,反倒关心公子纠与鲁公夺爱,不由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小白失笑:“一个瘸子竟然引出这么多事,当真是个祸害。罢了,你方才说,那瘸子叫什么来着?”
大兴回道:“绿姬,绿姬姑娘。”
小白歪头斜倚在墙上,望着大兴道:“既然今日你与我开口,又是我哥哥的事,按理说我不应当不管。只是听你的意思,只怕是要让这瘸丫头留在我这里吧?”
大兴起身再拜,重重叩首,证实了公子小白的猜想。
小白蹙蹙眉,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条件颇为恶劣,我们几个大男人,风餐露宿也罢了……”
大兴赶忙拱手道:“公子不必担忧,是绿姬姑娘提出,想待在公子这里的,食宿差些也无妨。”
小白一笑,摆摆手:“你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担心她,只是我这里米粮有限,难再多添一张嘴。”
公子小白断然拒绝此事,令大兴颇为不知所措。他正踌躇不知如何再劝,一直沉默着的鲍叔牙突然开口:“公子,绿姬姑娘只是个姑娘,饭量能有多少?既然公子纠有难处,我们怎能不帮衬着些。”
小白十分惊讶,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望着鲍叔牙。小白与公子纠虽然兄弟情深,鲍叔牙却一直忌惮公子纠与管仲师徒,常常劝阻小白与之保持距离,如今怎会忽然为纠说话。
相信鲍叔牙一定有筹谋,小白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师父开口,那便如此吧。”
大兴见小白应允了,很是高兴,起身拜谢,磕头如捣蒜。
鲍叔牙挥挥手:“先下去歇着吧,下午还要赶路。”
大兴答允一声,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待大兴离开后,小白神色肃然,丝毫不见平日调笑的意味:“师父是想用那瘸子做人质吧”
鲍叔牙长叹一声:“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如若将来,公子与公子纠有兵戈相向的一日,为师希望公子手上能多一只砝码。”鲍叔牙明白,兄弟相争是公子小白不愿触碰的话题,可他身为师父,却不能不为公子小白筹谋。
小白果然显出几分抵触,尴尬一笑,调侃道:“师父怎么知道这瘸子能成为我手的砝码?也许我哥哥只是一时贪新鲜呢?”
鲍叔牙捋着斑白的胡须:“公子何必问我,其实你早已看出,公子纠待绿姬姑娘甚是不同,不仅送了贴身的佩玉,还让出‘疾如风’给她当坐骑,派心腹大兴来护送。”
小白想起兄长纠,笑得灿烂又无奈:“也是,我哥哥一向对管大夫唯命是从,此次为了那瘸子,竟敢忤逆师命。只是院里那些人,师父打算如何应对?他们可都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鲍叔牙不以为意,笑道:“公子放心,为师自有妙招。”
小院内,公子纠的侍从们酒足饭饱,逐渐恢复了体力,此刻他们正紧张地盯着绿姬和大兴,生怕他们插上翅膀飞离此地。
绿姬也悄然打量着他们:这几位的装扮与大兴别无二致,只有腰间比大兴多一枚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金文的“管”字。
绿姬微微蹙眉,管仲作为公子纠的师父,实力不容小觑。这几个人虽是公子纠的护卫,却是管仲的心腹,只有大兴,誓死效忠公子纠一人。平日里管仲一心护着公子纠便也罢了,现如今他们师徒却因自己内斗,可想而知,现下鲁国宫中,公子纠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茅草屋门“吱呀”一声,小白夺门而出,脸上漫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笑,大步向绿姬走来。
“你叫绿姬,你脸绿吗?”小白凑到绿姬跟前,一雪前耻。
绿姬一怔,旋即明白了:只因为她嘲笑他叫小白却不白,此刻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便立刻前来取笑。好一个小肚鸡肠的公子小白,绿姬见报复的快感布满如此好看的一张脸,一脸无奈。
小白见绿姬没什么反应,悻悻的,正色道:“你这死瘸子,险些害死‘疾如风’,若不是我拿出师父送我的保命丹药,‘疾如风’这匹好马就死在你手里了。我这丹药价值连城,此事因你而起,你赔我!”
绿姬明白小白在刻意说给那群侍卫听,回道:“我不名一文,如何赔你。”
小白怒道:“我不管,这药你不赔,便别想走了,留在我这里做粗使丫头,给我做饭洗脚,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再走。”说罢,小白冲到马车前扯下绿姬的包袱,绿姬假意过去与其争抢了两下,被小白一把拨开。小白大步走到茅草房前,打开空房间的木门,二话不说将包袱丢了进去。
两人演技虽略显浮夸,却还是让那一众侍卫慌了神,领头的那位赶快跪下:“公子,使不得啊,我们奉管大夫之命,一定要带绿姬姑娘回去的。”
鲍叔牙从屋内走出,接口道:“几位既然要带走绿姬姑娘,看样子是打算替她赔我的丹药?我这丹药乃是斥重金,从名医手中所收,就连你们管大夫都赔不起,你们几个比管大夫还阔绰吗?”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神色极其为难。
鲍叔牙一笑,从袖笼中掏出一个竹筒,递给带头的侍卫:“你们莫怕,我和管夷吾是老友,你们把这个给他,他定然不会责罚你们。”
小白坏坏一笑,心下了然,鲍叔牙曾经和管仲一起做生意,一起出入行伍,有几十年的深厚交情,此事在齐国无人皆知。
侍卫们别无他法,只得接过竹筒,起身请辞。
大兴也随众人牵马欲走,却被公子小白拉住。小白悄声道:“你停半日再走吧。”
大兴明白小白是担心其他人路上难为自己,心下十分感动,冲他抱了抱拳。
傍晚时分,大兴也动身回鲁国了。“疾如风”伤势过重,被迫留在此地休养,等大兴改日再来接它回去。
绿姬看着大兴策马远去,魁梧的身躯渐渐融入残阳斜照里,幽然一叹:关于鲁国与公子纠的记忆,就这样渐渐远走了。绿姬不由满面伤怀,紧紧握住了公子纠的佩玉。
好在事情并非有百害而无一利,留在公子小白这里既是唯一的选择,也是上上之计,不仅可以躲避管仲和鲁公的抓捕,还有见到莒国国君的机会。届时盖世英雄的范围,就可以进一步缩小了。
公子小白对绿姬的态度,说不上友好,也实在不算太坏。当她送完大兴回房时,发现房间已被人里里外外清扫干净,还塞上了防蚊虫蛇蚁的草药。
即便这样,茅草屋仍是简陋至极,无法与鲁国宫相提并论。天渐渐黑了,绿姬收拾好东西,躺在窄榻上,思绪万千。
她此次不惧千难险阻离家,不是为了享乐。无论经历多少坎坷,寻找盖世英雄的信念仍在,仍会继续激励她前行。
今日经历的事实在太多,令人难以消化,绿姬索性不去想。身子困乏,疲沓不堪,她合上眼皮,转瞬入眠,一宿无梦。
第二日一早,启明星仍高悬于天际,绿姬便悠然转醒。环视四周,愣了片刻,绿姬才意识到,她真的来到了莒国,寄宿于公子小白门下,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门外传来“哗哗”的水声,是下雨了吗?绿姬担心茅屋屋顶会漏雨,忙起身查看。
透过木门缝隙,绿姬看向小院,只见公子小白正站在井边,赤着上身,拎起水桶,举过头顶,从上到下把自己浇了个透。
绿姬吓了一大跳,险些惊叫出声,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小白似乎听到了动静,抬头往绿姬房间的方向张望。绿姬吓得赶忙捂了嘴,躲在一边。
水声依旧,小白好像并未发现门板后有人偷看。绿姬挣扎了一下,好奇心战胜了惊慌:他这是在做什么呢?绿姬趴在门缝上,眯着眼继续看了看:嗯,确实身上还挺白的。
绿姬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轻骂道:“想什么呢你!”
晨光中,公子小白的身躯彰显着极致的阳刚之美。
又是一桶井水举过头顶,自上而下,顺着他刚健紧实的身躯淌落。绿姬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没来由打了两个寒颤。虽然已是春末夏初,早晚仍有几分轻寒,那井里的水更是十分冷冽,小白此举,完全是在自虐。
绿姬不敢再看,回到榻上裹紧被子,只觉得从头到脚尽是冰凉,仿佛方才被井水浇透的不是小白,而是她。
用早饭的时候,绿姬看小白的目光几分闪躲,可他还偏偏就坐在了她身边的席位上。
绿姬将小脸深深埋在木碗中,像要把这粗粮粥喝个底朝天。
小白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凑到绿姬身侧,低声问:“白吗?”
绿姬差点喷出粥来,抬眼惊愕地望着小白,心想:不会吧?我可是躲在门后,他怎会知道!
绿姬佯装淡定,强压心神,脸虽然红得像猪肝,嘴却硬的像石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白看着绿姬面红耳赤的模样,满面恶作剧得逞的快感:“别装了,看到就看到了。我时常去林间打猎,如果身后有人窥视都不知道,早被虎豹豺狼吃掉一百次了。”
语罢,小白得意洋洋,大喝了一口粥,他就知道,这丫头偷窥自己,一定会被他身上那股阳光伟岸的气度所折服。
“挺白的”,绿姬诚恳回道,爷爷曾教育她,不能说谎,何况已经被拆穿了。
现下换小白满脸惊诧地看着绿姬:这瘸子承认的也太干脆了点吧?
绿姬红着脸,低声问小白:“我只想问问,你为何要用井水浇自己,可是在治什么疑难杂症?”
小白睨着绿姬,笑道:“你个瘸子哪里懂,我这是在磨砺自己,砥砺意志。”
绿姬极度讨厌小白说话时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磨砺就磨砺吧,像是多了不起似的。绿姬不再接话,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埋头吃粥。
小白见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自尊心受挫,把碗撂在几上,说道:“好了,今日狩猎,你和我们一起去。”
绿姬抬起头,想确认小白所指的是不是自己:“我和你们一起?可我不会骑马啊。”
“管大夫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住所,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怕他来捉你吗?”小白反问道。
绿姬想了想,小白所言有理。她没有武艺且脚伤未愈,若是管仲派人来捉,定然是瓮中捉鳖,轻而易举。
“你还是和我共乘一骑”,小白不以为意地说出这句话,放下碗,起身去了马棚。
正用早饭的鲍叔牙和其他护卫闻言,皆抬眼看看着绿姬。绿姬想起昨日二人共乘的画面,小脸儿陡然红透。
她讪讪着起身,溜到马厩前。几匹高头骏马正在吃草料,小白这里虽简陋,马匹的待遇却是极好,几匹马各个盘靓条顺,毛色丰泽。
“疾如风”也在马棚中,跪坐于草堆上,闭目养神,气色与精神较昨日已然恢复了许多。
小白那匹白色骏马,是马中翘楚,绿姬走上前,轻抚着它的前额,默默感谢它昨日救了自己。
小白提着竹桶从井边走来,麻利地将井水倒入槽中。见小白身为公子却如此娴熟地干着下人的粗活,而护卫们和鲍叔仍安坐着吃饭,绿姬不由心生几分诧异。
公子纠的马名叫”疾如风”,自然是马如其名。绿姬对小白这匹高头白马的名字也起了兴趣,不知它是否也有一个“疾如风”一般如雷贯耳的名字。绿姬问一侧的小白:“这马叫什么名字?”
“小白马”,小白拿起地上的木刷,仔细地为白马刷背。夏日闷热,马匹也受罪,小白马此刻半眯着眼,尽情享受着小白为它带来的洁净和清凉,十分陶醉。
绿姬一愣,旋即一笑:这名字当真是言简意赅,极符合公子小白的性格。
众人用过早饭,开始收拾灶台,男人干活到底是粗犷豪气,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停当了。
小白背着插满白色羽箭的竹筒,翻身上了小白马,姿态潇洒,俊逸非凡。其他一众人等也翻身上马,准备出门狩猎。
小白伸出手,欲拉绿姬上马,绿姬忽然想到昨天之事,不由起了几分忸怩,把手背到身后,嘟嘟囔囔道:“我想自己学骑马。”
小白顿时失笑,宽厚的肩膀一抖一抖:“骑马?你一个瘸子,路都走不好,还要学骑马?”
绿姬狠狠地瞪了小白一眼,背过身去不理他,小白不由分说,御马到绿姬身前,微微弯腰伸出健硕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身,一把将她抱上马来。那动作不像在抱一个人,倒像在抗一袋米。
绿姬还未反应过来,瘦小的身子又被他围在了臂弯里,稳稳坐在了他身前。耳畔尽是小白志得意满的笑声,绿姬十分不甘。可惜她说不过他,打不过他,眼下能做的,只有牢牢抓紧缰绳,认了命。
不是冤家不聚头,公子小白估计就是苍天派来欺负她的小魔怔吧。
虽没有貂裘锦帽,却有千骑卷平岗的气势。公子小白率众绝尘而去,口中发出“哟呼”的长啸,似是在对远处林间的野兽发出挑衅和警告。
小白马以破竹之势飞奔而出,绿姬紧紧地抓着缰绳,却仍被一浪一浪的动势颠得几欲摔下,若不是小白的臂弯紧紧环着她,她一定已经摔死几十次了。
行至莒城郊的,林间浓雾蒙蒙,公子小白与众侍从却仍御马如飞,没有丝毫减速。
听到马蹄声,一窝小兔子惊觉而起,四散逃命,小白及随从却无一人拉弓,好像对这样小的动物,既怜悯又不屑。
丛林深处传来熊咆龙吟声,绿姬小脸苍白,紧紧握住缰绳,小白却愈发兴奋,小白马也奋蹄前进,身影渐渐隐匿在一片浓雾之中。
前方会有什么?无人能知。可绿姬知道,无论是什么,小白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它,而自己,也不得不随他共同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