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往落日,
而我,将往规定好的路上。
我默默地背着背包去打印机票值机,他跟着我也一直没说话,其实时间尚早,我还可以与他在外面消磨一个小时,但是我不想再看见他的眼睛,因为,我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哀伤与绝望。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强烈的感情,这让我不安。
可我知道,他情场纵横多年,段数高得我难望其项背,再多一丝丝,我也许就要溃败。
我不是个冷静的人,尽管表面上我处事冷静从不拖泥带水,与人相处也冷漠无情,甚至有朋友说我是属蛇的,冷血动物。从来没有人知道我深藏的疯狂因子,它一直在下面蠢蠢欲动,欲破茧而出,我一直拼命地努力把它掩盖着,我一直是那只要扑火的飞蛾,只是那盏火,一直罩着玻璃罩子。而现在玻璃罩子似乎要融化,这是多么危险的征兆。
所以我快步走去安检。
永安一直跟在我旁边,默默地。
只是他的目光已经快令我崩溃,一个流连花丛的人,这会儿从良,咋看都有些瘆人,我看我既不是多金少爷,又不是英俊潇洒的英雄,哪值得如花一往情深。
可是我道行很浅,我害怕他一开口,就算是骗得我一时高兴,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扔掉机票跟他走。
幸亏他什么都没说。
我一直看着前方疾走。
终于到了安检,消瘦又虚弱的他站在黄线外,眼神阴郁地一直看着我,安检姑娘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摸索,快要摸出感情来了,他还固执地站在那里,背包已经过了X线检查停在前面,安检姑娘最后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后放了我,我快步走过去拎了背包就走。
我不敢回头,只知道他还站在那里,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没勇气往前走了。
趁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我快步往登机口前行,迅速地走出他的视野。
机场毫不例外都是那么宽敞明亮冷气开足,十分的舒适,各种品牌的店光鲜地开在通道两边,商品一水儿摆放整齐照着射灯,显得高档而诱人。
我有些机械地走着,努力把目光投在旁边的店铺里、商品里,在擦得干净反光的玻璃上,我看到自己,形容憔悴,失魂落魄。
我一直以为我控制得很好,万千情绪内敛,却不知道是这等光景。
我低头看自己的机票,登机口34。
有些讽刺,生死。生死之别么。哪里就那样了,我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坐在登机口前的椅子前,我抱着背包,把头埋在背包里,努力摒弃外界的一切,努力压下胸口的呼唤。
过了一会,也许是很久,有手搭在我肩膀,我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坐直了。
永安。
你又何必再来,何不,轻松地……放开我。
千辛万苦埋藏的万千不舍,生生地勾出来,我紧闭着嘴,生生地压下欲夺口而出的话。
他傻笑,”我买了到海拉尔的机票进来了。”
我还是呆呆的,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笑,”你这站台票可够贵的,几百大元啊。”
他难得地露出羞涩的神色,”我再陪你一会。”
“再陪一会又如何。”我左看右看,都是要离埠远走的人,大多神色自如,泰然埋头玩手机,或者阖眼小睡,或者细声碎语,聚散离别本来就平常,何苦搞得像生离死别。
所以我笑了。
也许是这笑容太难看,他一下把我抱在怀里,喃喃地在我耳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
他的手段十分之多,今天这些招我倒是首见,所以我十分之享受。
不过所谓的”一直”,也不过就是到登机为止,那半个多小时。
他哪里知道别人心目中的”一直”是多长多久。
抱了好久,他才把我放开。
一会儿去给我装开水。
一会儿去买话梅陈皮。
一会儿去买本国家地理。
我微笑地看着他偶尔的失措,有些许的满足。
当登机的广播响起时,他抱着我,久久不愿意放下,我静静地把头搁在他肩膀,在这一刻,我愿意相信,他也许,真的曾经爱过我。
或许就这半个多小时里,我愿意假假地相信一下。
尽管我知道我此生也不会得到答案。
我有些迷迷糊糊的,机械地把机票递给工作人员,随人群踏入了登机口。
我还是没有回头,因为我从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在后面也没有说话。
不必再见。
我有一些担心他的身体,毕竟他仍然病着,但是就算我回头,他的病也不好会一些,我只能梗直着脖子,一直往前。
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明净的哈尔滨天空,这是他的天空,蓝天白云透亮高远,而我,将回到遥远的南方,尽管那里天空晦暗不明,可那里才是我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