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痛起来，尽管我不仁在先，可是宋丽也太咄咄逼人了，”够了！我已经够坦诚的了，你究竟想怎么样？”

“离婚吧。”她语气平静，但是口气很坚定。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她表情平淡而坚决，很坦然地和我对视，在这一刻，我觉得，她不是仓促间下的决定，这一定是由来已久的想法。

我很认真地问，”你真的决定了？”

她点头，”我不是一时之气，我决定了。”

我叹息一声，”好吧。”

“财产一人一半，女儿跟我。”宋丽说。

“女儿跟我吧。你一个人自由些，再婚方便些。”我说。

宋丽又是愤怒又是鄙夷地看着我，”够了！杨一晨！女儿不是你的，你要来干嘛？报复我吗？”

我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女儿不是我的？”

“你不是不记得了吧。女儿就是刚才那人的啊，结婚时我们都摊开来讲了的啊，你装什么装。”宋丽气得发抖。

我站起来，抓狂得快要爆掉，”我不信！我要做DNA鉴定。”

“你神经病！”宋丽怒冲冲地站起来，到房间去了，一会气冲冲地出来了，把结婚证与女儿的出生证”啪”的一声扔在桌子上。

我狐疑地打开结婚证看了看，是我和宋丽的结婚证，我一直不知道我们的合照是那么的貌合神离。

出生证打开一看，父亲姓名填的是杨一晨，母亲是宋丽。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她叹息了一声，”你看看时间。”

我定了定神，两证时间相差四个月，意思是，我们结婚的时候，宋丽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未婚先孕在这时代也平常啊，上车补票根本没人认为丢脸。我怔怔地看着杨嘉宝的出生证，没想明白。

宋丽叹息一声，”你脑壳坏掉了吗？什么都不记得。我和你是闪婚，认识一星期就结婚。”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法消化我所听到的东西。

我眼前一黑，眼前胡乱飞舞着黑蝴蝶，几乎栽倒。宋丽很及时地扶住了我，这时我才发现，她的双手也非常有力，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女人，她看我的眼神多了些同情与怜悯，像看着一个怪物。

我的脑子乱糟糟的，为什么这些事我全然不记得了，我的记忆混乱不堪，一件件事情似是而非，有些似乎乱了套失了时间序列，时间轴似乎给摧毁了；有些根本就是一片空白，无从想起；我越用力地去想，头就越发痛起来，思绪就越发乱起来。

“你还好吧？”宋丽脸上也有了不忍的神色，她叹息了声，起来进了厨房，出来时手上拿着个马克杯，”来，喝杯热牛奶吧。”

热热的牛奶喝下去，我也恢复了些力气，”好吧，按你说的办，需要我签字什么的，通知我就是。”

“好，手续什么的我来办，你配合就是。”宋丽收了同情的神色，认真地说，十几年夫妻生活，就要成为过去式，她只剩下外交词令。

人生也许是公平的，我没爱过她，她原来也如此，彼此不过是假凤虚凰，做戏做了十几年，她累了，我倦了。

我虽然忘记了大部分东西，也觉得累了，我想她一定更累，有什么比清醒面对这些更折磨人的呢。

大局已定，我们各自进房间睡觉。

我躺在床上，累极，却无法入睡，一直自我催眠想回忆起结婚前后的事情，却都无所得。近天亮才稍稍睡了一会，6点多我听到宋丽起床，叫醒女儿杨嘉宝，我苦笑，杨家宝，看来要改名叫某嘉宝了。

我听着宋丽在厨房客厅房间来来去去，这么些年，她也不容易，又听到嘉宝软软的声音叫妈咪，吃早餐等等，终于她们关上门出去了。

我爬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多一点，手机上有短信提醒，点开一看，”晨光中醒来，你已经在远方，南北两处的夏天，如此不同，想到南方天空下的你，心脏的血流是如此的不规则……小晨你好，小晨再见。”

是谢永安。

才过了一夜，就好似已经过了半生，发生的事情太多，在我脑子里搅成一堆混泥土，堵塞得思绪都无法转动。

我很不好。

我把头埋在臂弯。

我没有回他的短信，我实在想不到该对他说什么。

在南方的早晨醒来，世界似乎变了，我如浮萍，飘摇在风雨中的大海，无处可去，只要再来一个浪头，就会彻底打沉我。

我拍拍脸，打醒精神，只等下一个浪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