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天,夏侯飞再没来找厉翎霜,事情似乎到这已经告一段落了,但厉翎霜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也许会是她始料未及的。
在秀儿的侍候下,换上了一件绛紫色的罗衫,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是选用了那支夏侯飞早年赠送的白玉簪,这是她唯一没有扔弃之物。起初是因为没注意到,愣把它忘了,待一切物件均随火焰消逝时,再看到它,她却舍不得毁掉了。那是她十六岁生辰那日,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而也就是在那一天,她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他。只是没料到,如今会变成这样。
秀儿原本打算帮她弄一个比较繁复的头饰,毕竟进宫面圣,据说到时启陵帝还有可能会接见东林外史,只是不管她如何劝说,厉翎霜就是不愿意。“小姐,你这样未免太过朴素了吧!”好歹也是一场重要的宴会。
按照厉翎霜的性子,刚开始她是打算穿月白色罗裙的,但拗不过秀儿,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件绛紫色罗裙,只是这发髻,她这个人还是喜欢简单一点:“只要不失礼就好了,没那么多讲究的!”她微微一笑。
厉翎霜到达时,才发觉自己竟是最晚的一个,但明明自己没有误时辰的,除非有人故意想让她迟到引人注意。放眼圣齐,除了启陵帝,也就只有那位鹂妃了。
鹂妃是启陵帝如今最宠的妃子,闺名:芷柔,是镇国公戚伟长女,戚芷蓉的姐姐。而她也是总找厉翎霜麻烦的一个,只不过每次都被厉翎霜一一化解了,厉翎霜也只当她是一个无脑的笨女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
今日之事又是她从中搞鬼吗?反正闲着无事,既然她要忙,她厉翎霜就奉陪到底。
午宴还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厉翎霜稍稍打量了一下场中人,这次的宴会来的人还真多,连老皇上和他的一众后妃也来了。还有,六王夏侯影也来了,让她更觉意外的是,九王夏侯洵也回来了。
夏侯洵是萧太妃之子,算起来他也算是厉翎霜的表弟。两人眼神对撞的瞬间,微微一笑,随后厉翎霜收起神色,叩见启陵帝与诸位太妃及太上皇。
鹂妃一脸嬉笑地说:“皇上,你看郡主这才来呢?臣妾还以为郡主身子不适,不能前来呢?臣妾还担心会因此怠慢了东林来的贵使,好歹人家是冲着我们圣齐国第一美女来的,总不能让使臣们败兴而归吧!”
很明显的挑衅!底下的大臣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夏侯彦青只是双手一一按住身边的两个爱妃——厉太妃和萧太妃,示意她们少安毋躁。
夏侯飞并没有表态什么,像一个旁观者,静待故事的结局。
厉翎霜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笨女人,是你自己惹我的,想让我厉翎霜出丑,没那么容易!“哦……鹂妃娘娘这话说的,翎霜倒是头次听说圣齐第一美女之称。要是没记错,我可记得前阵子鹂妃娘娘还说皇上曾亲口说‘鹂妃乃吾圣齐第一美女’,怎么,今日就突变成翎霜了。这让臣女受宠若惊了,娘娘的美意臣女心领了。东林使臣要求见的是圣齐第一美女——鹂妃娘娘,而非臣女。娘娘,不知臣女有何说错?”
底下有人窃窃偷笑着,厉翎霜注意到周边好像还有一些妙龄少女,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将要选秀入宫的秀女。
鹂妃显然没料到当初自己的一席话会惹得自己如今下不来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一下子放肆地发泄起来:“安宁郡主,你可知罪,午宴误了时辰,怠慢使臣,这罪你担当地起吗?”
厉翎霜冷笑着:“娘娘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太上皇、太妃和皇上都在此,他们都没出言训斥,不知娘娘这礼又是从何学来?”她鹂妃还没那个资格来教训她厉翎霜,笨女人放肆过头了。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重,但启陵帝依然一脸狡黠地看着厉翎霜,丝毫没有劝诫或者训斥之意。
此时,东林国使臣那边传来一声咳嗽,引起这边厉翎霜的注意。
与那人对视的时候,她双眉微皱,居然是他:那个柳堤岸旁遇到的神秘男子。
没想到他居然是东林来使,可他的身份又是什么呢?目的何在?
思考间,已听他径自寒暄道:“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他这么一说,底下大臣大都窃窃私语起来,连太上皇等人也是一脸的茫然,夏侯飞眯紧了双眼:他们居然相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不知?
那男子旁若无人走至她身旁,绕着她环圈打量:“啧啧啧……越看郡主越顺眼,本王都有些舍不得了。”
她听后,反而没恼,嫣然一笑,淡然回道:“东林国君司徒谦!”
“大胆!我东林国国君的名是你这等贱民随意可称呼的吗?”
她冷然看向那名出声的侍女,的确有着几分姿色,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眼前这位东林王的爱妾。果然恃宠而骄过了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今日正好碰到她厉翎霜心情不爽,也算她倒霉了。“倘若我没记错,这是我圣齐国的国土,你一个他国小小侍婢,居然在我圣齐国国土上耀武扬威,未免太过放肆了吧!还是说,这本是你们东林国的待人之礼。”她不急不缓地冷冷出口,眼神冷冷地盯着那个女子。
那女子想必未料到厉翎霜会如此镇定,又见司徒谦只是一副看好戏探究的神情,一下子惊了。
司徒谦哈哈一笑,随即收敛神情,冷酷地吩咐:“拖下去斩了!”
紧接着就是那女子杀猪式的惨叫与求饶,但司徒谦只是一脸狡黠的神情打量厉翎霜。
厉翎霜此时脑中出现的信息只是:这个男人真的太过无情!果然君王同路!
司徒谦的眼神几乎赤裸裸,厉翎霜秀眉微皱,有些不满,但众人当前,她又不好发作,只得按下性子,冷冷地笑着:“看够了吗?”
司徒谦并不为她的无礼而动怒,反而更感兴趣了,呵呵笑着:“美女永远是看不够的,何况是像翎霜小姐这样的女子。”
此时夏侯飞等人的脸色也是不好看的,夏侯飞更是有些愤怒:他怎么也没想到司徒谦居然当着他的面调戏她。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这点忍耐力还是有的。
厉翎霜心中有数,在此地不能在与司徒谦缠绕了,侧身离去,回到相应的座位。
司徒谦眼见美女不理会自己,也只好作罢,嬉笑着无所谓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
一回到座位,她是坐在萧太妃座下的,萧太妃担忧地询问道:“翎儿,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厉翎霜自然是知道小姨在担忧什么,微笑以对:“小姨,不用担心,没事的!我有分寸的!”安慰了一下萧太妃,淡淡道:“和他认识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的身份我也是今日才知的。不用担心我,就算没有任何人的保护,翎儿答应你,翎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就算没有夏侯飞的庇护,没有任何人伸出援助之手,那她也会依靠自己的力量使自己好过一点。只是……但愿,霄儿不会有事!
夏侯彦青听到这边的谈话,淡笑着点头,说:“爱妃不用担心了,这丫头一向脑子好使,放眼这圣齐国上下,还没能谁能奈何地了她。”
这时,萧太妃才放下心来,与夏侯彦青又絮絮叨叨了一阵子。
宴席很快开了,还好,宴席进行地还算顺利,很快宴席过后,就开始了一些歌舞表演。太上皇夏侯彦青推说自己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拉着厉太妃和萧太妃等几位爱妃离场了。
离场前,萧太妃还担忧地看了一眼厉翎霜,她只是微笑着对萧太妃点头:表示她有分寸。
接下来的一些歌舞表演,厉翎霜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找了个接口出了宴会,漫不经心地走在御花园中,在就近的凉亭中坐了下来。
秀儿她是特意没让她跟进宫的,秀儿不似莲月,对宫中礼仪知之甚少。在宫中,没有人动得了她厉翎霜,但她可不敢保证那些人不会伤害秀儿。秀儿还算懂事,只道让她自己小心身子。
接近秋天,经过一番夏雨的洗礼,微风吹过,还是有些寒冷的。虽是晌午,但太阳并不毒,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她觉得有些冷,身体竟有些发颤。心里清楚,大概是生产后未调理好的身子发病了,那时落下了病根,尽管后来汤药进补颇多,但仍然治不得根。久而久之,她也就随它去了。
一个人径自发呆中,竟连有人来到她身旁也未发觉,直至那人开口,她才恍觉。
“翎姐姐也觉得无聊出来的吗?”
她回头,发现是九王夏侯洵,嫣然一笑:“洵儿不也逃出来了吗?”
夏侯洵调皮地挑眉,坐在她身旁的石凳:“翎姐姐,我这次回来,怎么总觉得你和五哥之间的关系变生疏了?刚刚鹂妃那女人那么放肆欺辱你,五哥都不帮你的?”
她用食指弹了他脑门,“啪”的一声很响,九王顿时大呼喊痛,谁知厉翎霜并不为所动,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规矩。还称呼五哥,要道皇上,小心祸从口出,到时闯了祸,可没人帮你开脱!”
夏侯洵嬉皮笑脸道:“我就不信翎姐姐会见死不救?你舍得吗?”
她抿嘴一笑,收敛神情,假装认真的模样:“哼……你不知你翎姐姐却是最无情冷血之人吗?我会舍不得,我还巴不得有人可以替我狠狠地教训你这哥浑小子呢?”
夏侯洵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唉……本王命怎么就那么苦啊!没办法了,只好遵命了!”说着突然站起身,说:“遵命,女王陛下!”
“没大没小,就知道耍贫嘴!”她笑着要打他,他笑着躲过。突然抓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问:“翎姐姐,跟我说实话吧,你们到底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吗?我刚在六哥旁边发现他脸色也不大好看,你们没事吧!我总觉得翎姐姐你有心事,你不开心吗?”
她莞尔:“你担心个什么劲?还是说一说你自己好了!被你父皇送至军中,可有长进?”她不着边际地拉开话题。关于他们三个之间,事情一时半会根本说不完。
夏侯洵比她小了三岁,但他七岁那年便被夏侯彦青送至了军中,说是要把他的那种顽劣性磨掉!每年他也就是萧太妃和太上皇的生辰才得归来,往年的除夕他都没得归来,除非有太上皇亲下的旨意,可这次,他却回来了,厉翎霜虽然心里诧异不已,但也暂且没问。
夏侯洵撇撇嘴,道:“有啊,翎姐姐你看,我可是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哦!我亮几招给你瞧瞧!”很是自信。
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她也有几分好奇,笑着点头:“好啊!”
于是,夏侯洵开始在窄小的凉亭中大施手脚:一个侧踢腿,擦着亭柱而过;一个倒勾拳,冲着凉亭石桌桌沿而去,眼见就要二者亲密接触,一个急刹车,收回了拳……
厉翎霜淡笑着看他耍着,不予评价,又听他道:“翎姐姐你看,我以后可以保护你咯!”
厉翎霜挑眉,不置可否。一个莲花移步,便来到他身后,只轻轻一招便化解了他所有的招式。
夏侯洵还想出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发麻提不起来了,龇牙咧嘴地大呼:“不可能,翎姐姐你使诈!”
厉翎霜大笑着摇头:“认赌就要服输,要耍赖的可是小狗哦!”隐约中,她还记得小时的夏侯洵总是喜欢跟人打赌,但总是输,输了他便称他人使诈。久而久之,大多人都不愿与他打赌了。而也正是为此,他打起太上皇夏侯彦青的主意:谁知他最后还是输了,自然是不服输的,硬说夏侯彦青在使诈,夏侯彦青干脆也不跟他一个七岁的破小孩废话,一道圣旨将他送至军中。
夏侯洵嘟着嘴坐下:“又输了!”
厉翎霜顿时心情大好,笑着问:“洵儿是不是一直在军中偷懒啊?小心我去太上皇那告状去,看他老人家怎么收拾你!”
夏侯洵立马急红了脸辩解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直很努力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梁老将军,他可以为我作证的!”
厉翎霜含笑点头:“好!好!翎姐姐自然是信你的!”
夏侯洵自七岁那年被夏侯彦青一道圣旨送至军中,便一直由梁易梁老将军亲自督导。而说起梁易,他当年却是息叶枫(息婉芸之父)一手提拔的,自息叶枫战死沙场之后,保卫圣齐的大任便落在了他梁易的头上。而她的哥哥厉择木也只是梁易的手下,官位屈居于梁易之下。
说到梁易,她倒是想起了他似乎有个女儿,叫梁若晴,今年恰好满16岁,若不出差错,应该也在此次甄选的秀女之列。
“洵儿,你见过梁大人之女吗?”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询问,其实这也只不过是她好奇心驱使下随意问的。
夏侯洵点头:“你说晴儿妹妹啊,认识啊?”
厉翎霜含笑颔首:“你们关系很好啊?”
夏侯洵呵呵笑着:“姐姐到底想问什么呀?”
“古灵精!”厉翎霜轻斥一声:“我也就随便问问,你不说算了!”
夏侯洵立马讨饶:“姐姐别恼,我说便是了!”不过,转而他又说:“那,姐姐随便问问,那我可就真的随便说说了!”还特意强调“真的”。
厉翎霜美目假装怒瞪:“你这是寻我开心呐!”
夏侯洵嬉笑着说:“我可不敢!姐姐那么厉害,动动小手指就可以剥了我这个小虾米的皮,为了我这条小命,我还是乖乖的好了!”
厉翎霜哼了一声,说:“你很乖吗?我怎么没发觉啊?”笑着轻斥:“圣齐国九王夏侯洵要是哪天会学乖了,这太阳恐怕也得打西边出来了!”
夏侯洵咯咯笑着,开始撒娇:“姐姐,你就不会让着我啊!我都多久没回来了,你难道都不想我的吗?现在见着我,净欺负我!哼,我告诉母后去,就说姐姐你欺负我,让母后给我主持公道!”说着就嘟着嘴,转过了脸。
厉翎霜无奈地摇头,浅浅一笑:“你啊,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净耍小孩子脾气。”搬过他的脸,含笑说:“跟姐姐说说,你怎么就突然间回来了,这回回来了,还回去不?”
说到这个,夏侯洵就来气,他一向跟厉翎霜的关系好,这会她这么一提,他便开始倒苦水了:“翎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在军中过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啊!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知道的人说我在历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没爹没娘要,没人疼的孤儿呢!怎么说我也算是个王子吧,可我怎么就一点王子应有的待遇都没有享受到呢!这都过的什么日子嘛,人家小老百姓都比我幸福多了……”
夏侯洵倒是越说越起劲了,厉翎霜在一旁听了,只能暗自发笑,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出言打断:“洵儿,跑题了!”见他停下来,又说道:“别口无遮拦的,小心太上皇他老人家听到了,真拨你的皮,抽你的筋!”
夏侯洵无所谓地撇撇嘴,道:“我只是在说实话吗?难不成这都不行啊?”
厉翎霜彻底无法反驳了,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总有反驳她的理由,说到底,他就是有理。“好了,别把话题给扯远了,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就回来了?究竟有怎么一回事啊?莫不是你父皇不舍得你在外受苦,想你回来侍奉他了。”
夏侯洵捏了捏鼻子,说:“才不是呢!是皇上下旨让我回来的,说是父皇允许了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回来嘛!”
“皇上?”夏侯飞怎么突然要他回来了,一时半会的厉翎霜也有几分糊涂了,只听夏侯洵又说着。
“皇上圣旨上说要接见东林外史,让我归朝,说是有事,但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是何事?”
她淡淡点头,心中思量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又听夏侯洵道:“翎姐姐,你刚不是问我关于晴儿的事吗?这会我说给你听可好!”
恍然,她才忆起自己曾问过他关于梁若晴的事,于是笑着点头:“好啊!”
于是,夏侯洵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说着他眼中的梁若晴,说着他和梁若晴的一些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