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我本意!我居然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由速卜当然不会理睬我……”
“别乞,这完全是两码事。”
海山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伸出手将别乞揽入怀中。他的衣领瞬间被泪水打湿。他凑近别乞的耳边低声说道:
“别乞,由速卜对你不理不睬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吗?又或许,即便没有那个女人的存在,由速卜的眼里也没有你的身影呢?你怎么想?”
别乞嘟嘟囔囔地做出了回答。海山的耳朵几乎贴上了别乞的嘴巴,好不容易才听清了她的回答。他继续低声耳语道:
“如此看来,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样做便是!”
别乞的哭声变得愈发尖锐。她将头深深埋进海山的怀抱,不停耸动着肩膀。海山紧紧将她环抱。他宽广的胸膛足以承受那无尽的泪水。
***
“怎么会变成这样?”
汝敏随着飞奔的马儿摇摇晃晃,大脑一片混乱。此刻,他正随高丽前王王璋的队伍一同出发前往哈拉和林。此行是为了劝阻欲要率领大军进攻京城的怀宁王。情况紧急,队伍配置也算不上豪华,只挑选出了不可或缺的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向哈拉和林进发。若要选出队伍之中最不需要的随行人员,自然就是汝敏了。不善骑马的汝敏只能骑坐在壮宜身后,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么看来,坐在汝敏身前的壮宜似乎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队伍之中。就算壮宜一脚将汝敏踢飞在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这家伙毕竟曾对前王挥刀相向啊。这样的壮宜居然穿戴齐整与另一名护卫——真琯并排骑马前行,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仅如此,那个头戴黑色斗笠的怪汉也一同出现在了队伍之中!怪汉骑坐的马匹紧紧追随着前王的马车,那身破烂的长袍和那头蓬乱的长发实在与这支队伍格格不入。这毕竟是高丽前王率领的队伍,就算再轻车简从,最起码的王家威仪总该有吧?不过,汝敏确信,前王最想带走的人,或者说最应该带走的人就是那个头戴黑色斗笠的怪汉。
那日,两名武士在前王面前肆意挥舞刀剑,黑色斗笠男子将二人完美制服。他清楚地记得见到怪汉后的前王有多么反常。两名武士不敌黑色斗笠男子,放下了刀剑,黑色斗笠男子也收起了手里的匕首,僵硬得像尊石像的前王这才有了反应。紧接着便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前王像是摆弄玩具一般,不停地摩挲怪汉的脸颊与胡须,他甚至伸出胳膊慢慢揽住怪汉的脖子,将其拥入怀中,仿佛在拥抱相伴多年的恋人一样,久久不愿松手……
真琯贴上来瞥了汝敏一眼,汝敏立刻将视线从怪汉身上挪开,缩成一团。在汝敏看来,真琯同前王一样令他费解。那日,真琯杀气腾腾地挥刀抵住了壮宜的脖子,而现在,他眼睛里的红色怒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感慨。
“真没想到此生还能再次与你一起并肩前行啊。”
壮宜依然直直地盯着前方,没有一丝动摇。可是,只听那声音他便足以明了真琯心底的无限感怀。壮宜何尝不是感慨万千?直到那日在前王的宅邸里意外见到潾,不然,谁能料到他会随驾扈从呢?壮宜不由忆起当时。
“你是来杀我的吗?”
一头乱发垂落于潾的肩膀之上,謜把鼻子埋进他的头发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扬起脸问道。
“该死之人是微臣。殿下命臣‘永远不要回来’,臣违背了殿下的命令。”
平静而清丽的声音里带着坚毅,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謜有气无力地苦笑道:
“你没听见我跟壮宜说的话吗?现在就是让我交出珊来我也无能为力,她不在我这里。”
“……臣并非为此事而来。”
“那是为何而来?该不会是因为思念我吧?”
那嘴角的苦笑变成了自嘲。
“怀宁王托臣捎话给殿下,王爷希望殿下能记住札木合最终的结局。”
潾生硬的话语让謜脸色突变。札木合年幼时与成吉思汗结为安答,然而他却煽动克烈部和乃蛮部对抗成吉思汗,最终被捕。当人送到成吉思汗面前时,成吉思汗忍痛将他的安答处决——海山这是对謜发出了死亡的警告。
“你果然是来杀我的!”
謜后退一步道。潾冲他摇了摇头。
“札木合被捕送成吉思汗后,成吉思汗最终提议,与其重新结为安答。”
“这是海山最终的提议吗?若我拒绝呢?像札木合一样绞杀我吗?”
“想必殿下已经听明白了。”
“你能杀掉我吗?真的能吗?你?杀我?”
謜只觉荒唐透顶,连声问道。可当他问到最后一句“杀我?”的时候,却突然没了自信。十年前在碧澜亭对潾施加酷刑的场景闪过他的脑海。不过,认真回答他的潾似乎并未想到那些过往。
“另有一伙人试图加害殿下。如果殿下拒绝这最后的提议,怀宁王将不再从中保护殿下。”
“海山真正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是什么呢?胞弟的人头吗?”
“请说服答己娘娘和爱育黎拔力八达王子,禅位于怀宁王。”
“这怎么行?他们已经开始准备登基大典了。若我予以阻拦,还怎么在大都立足?若我无法立足,高丽何以存续?”
这时,默默聆听二人对话的真琯突然想起了什么。
“殿下,宫中急召!答己娘娘宣殿下即刻进宫。”
“所为何事?”
謜瞟了眼潾,皱起眉头问道。
“怀宁王率大军进攻大都,宫里乱作一团。此番急召,想必是为了商议对策。”
“该死,这么快?!”
謜愤怒地叫嚷道。他攥紧拳头,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终于,他走向了潾。
“如何是好?”
“一旦爆发战乱,势必会造成大量伤亡。战败一方更是如此。”
他目光如炬,怒视潾好一会儿,不知所措的肩膀低垂下来。
“好。我劝说答己娘娘,去见海山。但是,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