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搭上潾的肩头。
“不要离开我!”
潾皱起眉头。屏声静气在旁倾听的真琯和壮宜也瞪大了眼睛。“不要离开我”是重新做回朋友的意思吗?然而謜并未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等待潾的回答,便径直打开了房门。
“真琯,随我进宫!”
謜回头看了看忠心耿耿的侍卫,恰巧发现了站在侍卫身旁的壮宜。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壮宜,于是假慈悲地挥手道:
“壮宜,算你走运。我没时间取你性命,快滚吧!”
“殿下,微臣惶恐。微臣必须与绥靖侯同在一起。”
这叫什么话?!真琯倒吸一口凉气,用胳膊肘捅了捅壮宜。匆匆越过门槛的脚又重新收了回来,謜眯起细长的眼睛望向表情阴沉的壮宜,嘴角向上扬起,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狡黠油滑的他。
“你说什么?”謜问道。
“微臣要和绥靖侯一道寻找贤瑷宅主,和家人团聚。”
謜张开嘴欲要顶回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示意真琯快快跟上,再次迈出门槛道:
“是你自己不想活命,与我无关!”
謜只留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如果你认为是殿下将贤瑷宅主囚禁起来的话,那就错了。据我所知,那日在杂剧戏院里与宅主相遇之后,殿下就再未见过她了。”
真琯再次搭话道。他以为壮宜在怀疑前王。
“我知道。”
壮宜生硬地回应道。
“我一定要找到小姐,真想让小姐看到绥靖侯和大家伙团聚的样子。此事结束之后,我便会和绥靖侯一同去寻找小姐。”
“绥靖侯这么说的吗?”
绥靖侯虽然并未这么说,但在壮宜看来,这番话就等同于绥靖侯亲口所言。
謜和真琯匆匆离开宅邸后,汝敏也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房间,只剩两名侵入者独自留在了没有主人的房里。喜悦和怨恨相互交织,壮宜既笑不出来亦怒不起来,他不痛不痒地发问道:
“这些日子以来您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何现在才出现?”
潾掀起斗笠。只见他头顶乱发,胡子拉碴,颓废到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从前的那个潾,好在那双眼睛为他证明了正身。干净清澈的眼白之上镶嵌着一对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眸。柔和而温暖的视线说明了他内心的喜悦。
“珊原来和你在一起吗?”
壮宜读出了这短短一句问话里充斥着的太多疑惑。他尽可能简单地向潾概述了自他失踪以来珊所发生的事情。当潾从壮宜口中听到混入行院做杂役的珊亲眼看见自己救走陌生女人后突然消失不见时,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
“您救起的那位少女是谁啊?小姐虽然嘴上没说,却是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谁也不是。然后呢?大家都在哪儿呢?”
“大家都在西山一处废弃的破庙里。”
“原来如此。我竟然不知此事,还去了高丽……”
“啊?”
“没什么,说下去。你刚才说,珊被人劫走了?”
珊只留下一把长剑便突然消失不见。壮宜向他说起珊被劫持那日发生的事情。松花曾在几个月前送信给玬、珊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以及前王似乎并没有将珊藏起来的事情也一齐告诉了他。潾听完后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回应。壮宜忍不住先开了口。
“您与我一同找到小姐,再和大家汇合吧。我们很早之前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殿下的事情。”
潾再次压低斗笠,两人就此结束了对话。
既然是“当务之急”,那解决完此事之后就会随我们一同离开了吧!壮宜直勾勾地望着走在前面的潾。真琯也追随着壮宜的视线望向潾和前王的马车。
“好怀念从前啊。”真琯呢喃道。
他触景生情,嘴角隐约露出一抹微笑。同壮宜一起追随动辄微服出访的世子和潾的那段时光已经过去多年,曾经青涩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步入而立之年。壮宜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情,眼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我是情非得已不得不留在殿下身边。可你如今已是自由身,又为何如此想要保护绥靖侯和贤瑷宅主呢?”
“怎么说呢……”
壮宜歪了歪脑袋,笑着回应道:
“也许我生来就是侍卫命吧。注定一生都要侍奉和守护别人。”
“你说要和绥靖侯一起寻找贤瑷宅主,可你觉得殿下会轻易放走绥靖侯吗?殿下分明说过不许绥靖侯离开自己。你该知道殿下有多么固执吧。”
壮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我还知道殿下有多么的疯狂。其实我并不知道殿下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不,是我不敢知道。”
壮宜紧盯着王上的马车,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謜坐在车里,打开侧窗,一直望向车外的潾。他变了太多太多!低垂的帽檐和浓密的胡须遮住他大半张脸。十年前白皙干净的皮肤和清晰的脸部轮廓甚至无从分辨。
“你该打理胡子了。”
謜冷不丁地吐出一句话。潾扭头望了望謜,又马上把头转了回去。謜再次嘟囔道:
“还有头发!”
“答己娘娘做出让步了吗?”潾冷冷地转移话题道。
潾从不回应他人对自己外貌的评价。潾还是那个潾,那个謜一直深爱着的潾!那个被謜残忍抛弃的潾……想到这里,謜的心里不由泛起一阵苦涩。
“无论哪个儿子继位,皇太后的位子还不都是她的。她还没有愚钝到坐等两个儿子发动战争,承受不必要的损失。”
“这将是个值得所有人庆幸的结果。于殿下,于高丽也是一样。”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謜愤愤地问道。黑色斗笠稍稍转向马车一侧。謜一脸不满地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