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就这么杀了，未免有些浪费吧？把人带到远些的地方卖了，还能多赚几两银子呢。雇主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男子沉吟了半会，“嗯，你说的虽然是有些道理，不过那女孩儿似乎毁了容，卖不了好价钱啊！与其得罪了雇主，倒不如杀了干净。”
程素微觉得自己不能再装睡了，猛地挣扎着要坐起来，嘴中不停发出呜呜的叫声。
男子笑了一声：“哦？你这小丫头刚才居然在装昏，挺聪明的嘛。是有话要跟我说么？行，我便听听你想说些什么。”说着，便吩咐手下将程素微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程素微吐了几口唾沫，忽然就笑了起来：“大哥，不知道在你那雇主眼里，我的命值多少钱？”
男子聪明地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问：“你觉得，你出的价钱能比她给的更高？”
“那是自然。我自己的命，我用钱买回来。你出个价吧！”
“你当老子是傻瓜吗？你若只是想说这些，那么不好意思了，你就算承诺给再多的钱也没用，你还是乖乖去死吧。”
男子话音刚落，程素微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感觉到风声扑面，不由寒毛倒竖，下意识往一旁滚去。
正当程素微以为自己就要被杀死的时候，却听见兵器掉地的声音，继而两声闷响，眼前的黑布便被人扯了下来。
程素微被忽如其来的光刺得眯了眯眼睛，等适应了光亮之后，竟吃惊地发现齐璟站在她面前。
“璟殿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程素微说话间看了看他身后，两个男子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还有一滩血迹。
“他们死了。”齐璟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用剑将捆绑程素微的绳索割开，“跟我回去吧。”
“璟殿下，你是一个过来的吗？你是怎么找——”
“聒噪。”齐璟脸色非常的差，扔下程素微兀自转身行出屋子。她难道就一点也不害怕吗？她刚才，差点就被人杀死了！她差点就死在自己的眼前……
程素微慌忙跟在他身后，轻轻地压抑着身体的颤栗，她刚才真的以为要死了呢。
他们二人没有留意到，其中一个地上躺着的男人在他们走后，捂着伤口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们等着，这个仇，我元一军一定会报的。”
程素微追上齐璟道：“殿下，谢谢你救了小女。”她紧随他的脚步，心尖轻颤不已。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他来了，救了自己。所以，她救他的恩，他已经报过了，现在该轮到自己来报恩了吗？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止不住地高兴。
齐璟冷声道：“是谁干的？”虽然这么问，但其实他心里早有了答案。她们家的宅斗已经到了这样险恶的境地了吗？怪不得她这么小，心机就这样深。
“大概是，小女的嫡母吧。”程素微低声说。
出了门，程素微才发现这里是座荒废的破宅，看情形自己是被掳出了城外，不知离着京城有多少里路。这时见齐璟停在破宅外面，脸色越发的差劲，便上前问：“殿下，怎么了？”
齐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冷漠地道：“走吧。”说着迈步朝前走去。
程素微狐疑地跟了上去，走了一阵，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我们这是……要走回去吗？”
“是。”
“那殿下是怎么过来的呢？这里离京师应该颇远路程吧？”
齐璟顿住脚步，身上冷气森森：“骑马来的。”
程素微四下里搜寻了一下，“那马呢？”
齐璟冰冷的目光竟泛起了一丝羞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道：“被、你、师、父、拐、跑、了！”把人哄到这里来，等他进去救人，她却不顾而去，顺带还把唯一的交通工具给骑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我师父？”程素微惊叫了一声，“是我师父带殿下到这里找我的？那我师父……”咳，师父你简直就是活神仙，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你是不知道的了！程素微十分感激陆颐真给他们二人留出独处的时间，她可是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呢！
“……”齐璟一点也不想回答她。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听到陆颐真说她发现了程素微的踪迹，就完全失去了冷静，想也不想地跟着她来了。他应该把这件事交给巡城兵马去做的！
程素微猛地回过味儿来：“不对啊，我记得我被他们掳过来的时候，可是坐马车来的！”
齐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早点说？”
程素微赧然不已：“这不是吓昏头了么。”
齐璟淡淡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冰冷的声音初次有了些温度：“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程素微笑了笑，怎么会不怕，她还没有报仇雪恨，还没有改变齐璟的命运，还没有……她怕自己重生了，却仍然无法改变一切既定的轨迹。
两人只好再次返回破宅，经过刚才的房间时，齐璟猛地顿住了脚步。程素微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住，没来得及刹住脚步，一下便撞在他身上。
见齐璟一脸凝重地回过身来，程素微慌张地退开两步，解释道：“殿下，小女不是故意的。小女——”
“这里少了一个人。”齐璟打断了她的话，他抽出短剑握在手中，“那个人还没死，你紧跟些，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啊？”程素微愕然了一下，马上便点了点头，她想到了那架马车，若是让对方把马骑走，他们两个就真的只能步行回城了。
可惜棋差一着，程素微被掳到破宅时被人蒙了眼睛，根本不知道马车停放在哪个地方，等到他们两人在破宅后门外找到了马车，马已经被人骑走了。
齐璟皱着眉头看了看程素微脚上穿着的丝履，想了一阵，转身上了马车，把车内的布帘子全都给卸了下来。
程素微不明所以地看着齐璟做完这些，怔忪地盯着齐璟递来的布块：“殿下，这是要拿来做什么的？是要做火把吗？”她说到这里，不禁想起齐璟似乎连灯笼也没带，他是完完全全是摸黑赶过来救她吧？
齐璟这才想起这个切身的问题，冷着脸道：“待会还要走很远的路。你的鞋子太软了，我可不想被你拖累到天亮都回不了城。”
程素微这才明白他这是要让她将布块包在脚上，以稍稍舒缓走远路的不适。
程素微接过布，粲然一笑：“多谢殿下。”
“走吧。”齐璟撇开脸率先行了开去。
两人在破宅里又找了些碎布，缠在棍子上做了个火把，才离开了破宅朝京城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盏茶时间，程素微忍不住开口问：“殿下，刺客的事你解决了吗？”
齐璟沉默了半晌才回道：“那件事，你不用知道结果。”
程素微目光微微一黯，“殿下，小女……小女想帮你……”
齐璟猛地停下脚步，回身冷冷地盯着她：“你是笨蛋吗？缠着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冷嘲地一笑，“不要以为我的身份有多么的高高在上，得到我的青睐就会有好日子过。我今天就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我身边的人都是皇帝、皇后派过来的，要不就是太后安插的人，他们想要我死，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你在我身上下什么筹码都会亏得一干二净，说不定连命都会丢掉，这样，你还要帮我吗？”
程素微闻言认真地道：“小女真的只想帮你。”
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前的小女孩，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很是可笑。他怎么就把自己的那些糟心的事告诉她了呢！想起那时候她被梦魇折磨痛哭失声的样子，想起她睁开眼时那强烈的恨意，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只是想要借我现在的身份来对付你的嫡母、嫡姐吧？别怪我没提醒了，可不要因此而断送了性命才好。”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凭自己简单几句话就完全信任自己。
“殿下你误会了。”
齐璟摇了摇头，“走吧。”说着，不等程素微解释便转身继续向前行去。
“等等！”程素微快步跟上，从腰间取出一小包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齐璟。
“殿下，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吗，这个东西它……”程素微将东西的用法和禁忌一五一十地告诉齐璟，叮嘱道：“只需要用一点点就可以了，一定不能放过量……”
齐璟一直静静地听着，神情变得越来越冷，最后，拿过她手上的东西收好：“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程素微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殿下，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帮你，别无所求——”
“够了！你给我闭嘴！”齐璟厉声呵斥，甩下程素微快步走开。
程素微咬了咬唇，默默跟上。在接下来的路途里，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