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小满节气,正好是曼庭20岁生日,大家约好了在李原的职工宿舍里给她庆祝,那天会开两瓶原装进口的香槟,是前段时间宗正冒着被隔离的危险来看凌子的时候带过来的。
下午几个女孩子坐在广播台下面的草坪上听校园广播的时候,宗正打来电话。他说他没法到现场,非典过去之后再帮曼庭补过生日,今天就让香槟代表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心意,让她一定要尝一尝。
“不过香槟后劲大,你没喝过酒记得少喝一点”,曼庭记得当时他这样叮嘱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回想起他的话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关爱。
电话被白凌接过去以后,广播里正好传来《毕业生》的插曲《斯卡保罗集市》的前奏,一段广播结束后常常会插播这首歌曲。大多数时候曼庭都是在广播室里听这首歌曲,今天还是第一次在校园里空旷的草坪上听。那天的夕阳染得天空黄橙橙的,傍晚的微风悠悠地从耳旁掠过,优美的歌曲通过高音喇叭扩散开来,传递到校园的每个角落,感觉非常独特。她忍不住想起在电影的最后,本恩在伊莱恩的婚礼上隔着教堂的玻璃绝望的大喊的样子,尽管最后他们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但是却成功的捍卫了自己的爱情!如果那个时候本恩没有竭尽全力去挽回,一定会葬送两个人毕生的幸福。
“我决定做一次本恩!”曼庭敏捷地站起身来,转向坐在原地的陈小娅和徐西屏兴致勃勃地说。她们两个一脸茫然仰视着她,搜寻着她所在的那个频率。
“什么意思啊曼曼?”陈小娅一边问,一边往嘴里塞了一个薯片,平时不戴的100°近视镜滑在鼻尖处。这时候白凌挂了电话也走过来,陈小娅推推眼镜说,“谁是最恨非典的人——如果有这个比赛的话,凌子肯定得奖!再不解封就相思成灾的干活!”
“去你的!”白凌俯身拿起一块薯片就塞进她嘴里,跟着转向曼庭,“曼曼,你刚刚说什么呢?她们俩表情那么奇怪?”
“我跟她们说我要做一次勇敢的本恩!”曼庭笑着重复了一遍。
“本恩?”白凌有点意外,跟着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毕业生》啊?”
“天哪!你不会是要示爱吧!”徐西屏也霍得一下站起来,陈小娅也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拍拍屁股,懵懵懂懂的说,“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一个这么激动!”
“我的小姑奶奶,《毕业生》哎!当初我们窝在宿舍里一起用我那台老电脑看的,那个碟是宗正给凌子买的,正版原声纪念碟!”徐西屏努力提醒陈小娅,她还是有些懵,西屏伸手揪着她的耳朵逐项提示,“本恩?伊莱恩?老牛吃嫩草?”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小娅甩开西屏的手,“抢婚!抢婚!”
“对!就那个!”
“啊!曼曼,你真的决定了吗?你决定今天晚上当着我们大家的面正式把未天明拿下吗?”陈小娅惊讶地大呼小叫。
“天明心里想些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对他说:我爱他!我还要问他:未天明,你爱我吗?”曼庭决绝的说。
“Yeah!”小娅一蹦老高,接着又面对面揽着曼庭的肩膀,不可置信地问,“真的真的确定吗?”
曼庭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个女孩兴奋地抱在一起,打着圈跳起来!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未天明这个人——西屏冷着脸,曼庭和小娅停止了她们自创的欢庆仪式,笑容僵在脸上,齐刷刷地看着她。西屏顿时笑开了花,“我逗你们哪!我觉得他这个人不错,靠谱!”
“那我们一起为曼曼价格油吧!”凌子及时加了一句,同时伸出自己的右手和右脚。女孩们都知道这是要激励一下的意思,便都围过来,做出同样的姿势。
“曼庭同学,你现在有什么感言要发表吗?”凌子用鼓励的眼光看着曼庭。
“我曼庭要在今天晚上,把彻底拿下未天明同学当做20岁的生日礼物,送给我自己!”曼庭调皮中带着坚决。
“好!我等着看你为自己的二十大寿成功献礼!加油!来!”凌子话音一落,四人八手摞在一起,一起高喊了三遍“加油”!
在广播台草坪上击掌欢呼时的热情一直延续到晚饭桌上,几个女孩都很兴奋,每个人都喝了一些香槟,曼庭是第一次喝酒,饭吃到一半她就已经有几分醉了。
“曼曼,你少喝点,主要任务还没完成呢,你可别阵亡了!”小娅在一边提醒,李原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
“放心放心,我有数……喝点酒壮壮胆,我还是有点怕!”曼庭端起香槟又喝了一口,两颊红红的,直愣愣的看着桌子对面正和马东说话的未天明。
西屏看着曼庭手撑着头,努力睁大眼睛的样子,知道她的酒已经过量了,赶忙提醒她:“曼曼,别壮胆了!要不然我们现在开始吧,待会儿喝趴下了,计划就落空了,趁现在清醒——”
“好的!”曼庭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打断西屏的话,身体因为用力太猛摇晃了一下,凌子麻利起身扶着她。
“不——要!”曼庭硬是把凌子摁在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酒杯就往未天明那边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有点撑不住的感觉。她抬抬头,看到未天明在看自己,便躲开他的目光,就近捧起李原的杯子说道,“李原,我敬你!”
不等李原表示,她就轱辘一声全喝了。然后又不由分说的端起他的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未天明面前。未天明已经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早就看出来曼庭已经醉了,站起来就是为了扶住随时可能跌到的她。
“未天明,你来了,我很高兴,谢谢你能来!”曼庭举起酒杯看着未天明,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眼中含满了泪水。
未天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扶住她的手将她的酒杯取下来,一饮而尽。
“生日快乐,曼曼!”放下酒杯,未天明语调平和地说,听在她耳中却情意分明。她终于感到有些支撑不住,向后倒去,被他一把抱住,她就势倒进他的怀里不可遏制地大哭起来:“未天明!今天我要好好问问你!你怎么从不主动来找我玩?!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未天明不知说些什么,他也很不好受,只是面上还在忍耐。曼庭看着他,声音里透着绝望:“为什么你喜欢我却不肯接受我?你到底要我等多久?”
“你喝醉了,曼庭!我先送你回去!”未天明说着便横抱起她往外走。
“我不回去!”曼庭挣脱了下来,她看着他脱口而出,“我知道你还想着你前面那个女朋友,你还想着可菲!可是你必须开始——”
“女朋友?可菲?谁告诉你的?”未天明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先是诧异后是愤怒。
李原惴惴不安地往这边走:“天明——”
“你别说话!”未天明厉声打断他,他知道一定是他和曼庭说了些什么。
微微有些醉意的小娅彻底清醒了,大家都看出来未天明的表情瞬间冷若冰霜,整个房间的气氛相当紧张。
“你送她回去,我先走了。”未天明撂下一句话给李原,转身就往外走。
曼庭迅捷地抓住他的左手拖住他的脚步,急不可耐地追问:“可菲是谁?她到底是谁?你不要走未天明!我们谈谈!”
未天明挣脱不开只好站在原地背对着大家。凌子和西屏赶紧过来拽曼庭,小娅下意识地抱着李原地抱着李原的胳膊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曼庭,你喝醉了!”凌子曼曼用力拽曼庭的手,她知道现在不是说事情的时候,“我们回宿舍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回宿舍!我要和未天明在一起!”曼庭大声拒绝,她越发攥紧未天明的手臂说道,“未天明,我想家!我要你带我回家!你带我回家!”
未天明回过头来看着执拗的她,鼻头一阵酸楚。大家都意外地发现他的表情居然完全变了,这一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温柔与宽容。他暗暗用力拉开她紧攥着自己的双手,揽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我们回哪个家啊?你的家在西塘,我的家……哪儿我们都去不了啊!现在还封校呢!你忘啦?”
“那我就在这里!我不走!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曼庭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拽着他一屁股坐下来,像个倔强的小女孩。
“曼曼,这是人家保安宿舍,待会日班的人回来要休息的。”未天明蹲下身来,看着曼庭。
曼庭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让他们和李原挤挤!”
未天明笑了:“一个单人床怎么挤那么多人啊?”
“叠罗汉呗!一个摞一个!”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她现在也没法走了,我去保安室和大家打招呼吧,保安室有被褥,我们就在那儿打地铺。”李原走过来说道。未天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那我们大家就都回去吧!”李原回身招呼众人。
小小的一间保安宿舍里只剩下曼庭和未天明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