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在我们的紧张排练中如期而至,下午,所有参与节目人员都到达会场后台准备,化妆的化妆,试服装的试服装,晚会前需要走一轮彩排,熟悉流程,以免正式开始时出现什么乌龙。
平常只在前台转悠,这次到了会议后台才发现,公司人员之多是在我想象范围之外的。晚会分三个阶段,年终总结大会,优秀员工年终颁奖,年终晚会。晚会将持续四个小时,我化完妆,彩排后,趁着会议还没开始,跑去观众席找特地过来看我演出的妈妈和姐姐。经过同事的友好“指路”,我找到了周进程,并让他和妈妈姐姐坐在一块,因为年末较忙,自上次在咖啡馆一面,一直没有找着合适的时间让妈妈与周进程见面,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我的服装是自己租的,应歌曲的感觉,选了一身淡紫色与轻灰色相间的及地长裙,裙摆太长,走路的时候要牵起来,否则很容易摔倒。
我从人群中费力地穿过去时,妈妈正与周进程说着什么,姐姐在一旁玩手机。
“姐。”我一掌拍在她的背上,她回过头打量我:
“妆化得不错呀,来,先给你拍一张。”说着便拿手机给我拍了一张,惹得妈妈和周进程都凑过来看:
“念念,过来给妈妈看看。”
我挤过去,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瞧:“好不好看?”
“真漂亮,我女儿多漂亮啊,等会上台肯定光彩夺目。”妈妈无不自豪地说。
“你两个女儿都很出众。“周进程说。
“周叔叔,你们部门有没有节目呀?”我讨好地与周进程说话。
“有啊,他们好像练了一个锅碗瓢盆的舞蹈,好像还蛮搞笑的。”周进程说。
会场吵吵闹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都有,交谈十分费力,我退到姐姐身边坐下,准备在会议没开始前先休息一下,调整状态。
“怎么样,紧不紧张?”姐姐凑过来问。
观众席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居高临下,一眼望过去,全是黑乎乎的人头,我这才真真实实感觉到舞台的力量,也开始紧张起来。
“怎么能不紧张,手都开始抖了。”我把手放在姐姐的手背上,自己都感觉是冰凉的。
“放轻松一点,你就把台下这些人都当萝卜头好了。想想当初你在学校比赛时候的感觉,站在台上,那个时候我好像没感觉你这么紧张啊。”姐姐握着我的手帮我加劲。
“不过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不紧张,反正站在台上没觉得多害怕,音乐响起来,反而轻松了。”我说着,想起了几年前在学校比赛的场景,心情又松了下来。
“所以啊,拿出那个时候的状态与勇气,你一定行的。”
“妈妈与周进程聊得还可以吧?”我在姐姐耳边轻声说。
“看样子还不错,两个人也有说有笑的,应该没问题。”姐又压低了一些音量:“上次我让你问的情况你问了吗,人怎么样,靠不靠谱?”
“问过了,传言人是不错的,就是一心全扑在工作上,人比较木讷一点。”
“木讷倒没关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更让人放心。”
说话间,我手机响了,是徐兴荣。这种场合,他是从来都不肯错过的。他没找着地方,我只得出门去找他。
我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着手机往外走,刚出会议室,百般小心,却还是踩着了裙摆,没地方可扶,朝前摔去。
心里一边想这下糟了,裙子只怕要踩坏了,妆要蹭花了,手机也要摔出去了,闭着眼睛等着这一切的到来,却是被稳稳地扶住了。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任宏民的怀里。
我靠在他心口的位置,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与他的眼眸对视,竟看呆了。他低头看着我,眼睛像是要看进眼底最深处,几秒钟,像是过了很长很长时间。
他终于回过神,扶起我站稳:
“小心一点,穿这么长的裙子别到处跑。”
“喂,喂。”电话那端徐兴荣的声音又清晰地传过来:“喂,念念,你在听吗?”
“我在听,你等一下。”我稳了稳思绪,捂住手机对任宏民说:
“我找人,谢谢!”然后提好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地朝楼道走去。
徐兴荣对我的装扮大表惊讶,我领着他在姐姐旁边坐下,晚会总导演通知要去后台准备了,我便丢下他们去了后台。
比上台更紧张的其实是等待上台的过程,在后台听着会场此起彼伏的掌声,欢笑声,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乐晓的小品在我之后,此时她们还在进行最后的对词,看起来也是十分紧张的。乐晓自失恋后,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小品上,也许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空下来,以免想起那些在现在看来过于心酸的往事。
我和她,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有什么会比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而偏偏,却又成为自己最亲近的人的爱人,想要回避都回不避不了更纠结。我的心情,怎一个愁字了得。
主持人在报幕了:
“下面的节目是一首独唱《谢谢你曾经爱过我》,由前厅部的李念念为大家演唱,掌声鼓励”。
我定了定神,深呼了一口气,提好自己的裙摆,走上了舞台。
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我的脸上,有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我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在偌大的舞蹈下,我看不到姐姐,妈妈她们,但是我知道,此刻,台下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我身上,前奏缓缓响起,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伴着音乐声唱起来:
爱你是我生存的方式,空气稀薄,也要坚持。遗忘变成另一种开始,散了往事,痛最真实。我们像接攘的两座城市,以为可以拥抱到彼此。
这是我的爱最后的一次,我心的港湾,温暖的房子。就让我的爱绽放这一次,我知道其实,未来是无法预知……
一首歌曲不过三分钟,当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我所有的感觉都专注在伴奏与自己所唱的歌词上,我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我甚至跟着那歌曲,伴着那旋律想起了杨浩,想起我们的第一次邂逅,想起我们从此就是无法接攘的两座城市,永远拥抱不到彼此,未来在我眼前,无法预知。
台下响起掌声与欢呼声,我退入后台,乐晓跑过来拥住我说:
“念念,唱得太好了,唱得我都想哭了。”
“你可千万别哭。”我拉开她说:“马上就要到你们的节目了,你把妆哭花了,怎么上台。”
“我知道。”乐晓松开我说:“先不跟你聊了,我再跟他们对对词,好难受哦,我老忘词。”她有些着急地拍自己的脑门。在失恋的情况下还要逼自己去逗笑别人,真是为难她了。
我抱了抱她说:“放轻松一点,没事的,就算上台忘词,我也不会笑你,我知道你很努力,很努力。”
她推开我:“好了,这个时候还跟我玩煽情,想害我掉眼泪啊,我可不上你的当,我还要拿奖呢。”
“好,加油!”我说。
“加油!”她笑着跑去了她与演小品的组员那里,我在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时,看到了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已站在那里很久了。
我朝任宏民点头笑了笑,他却朝我走过来,与第一次和他的目光相触一样,神情凝重。
“欣然。”他声音轻轻的说。
“你说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你在叫我吗?”
他专注地,镇重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相爱多年偶遇的恋人。他似乎走了神,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
“任经理,任经理。”
他的眼珠转了转,回过了神,仍看着我:
“你为什么会唱那首歌曲?”
“有什么问题吗?”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没什么。”他又一次在关键时候回避了我的问题,也不再继续问,淡淡地笑:“只是这首歌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你们,太想像了。”
“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我试探性地问他。
他直视我一眼,却往后退了退,轻笑,那笑容,那动作,像是我侵犯了他的私人领地般,他本能地筑起围墙,将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那么孤独,忧伤。
晚会在一片掌声与赞叹声中落下帷幕,乐晓的小品因搞笑元素引起全场笑声不断,获得了三等奖,我的独唱也获得了优秀奖,美其名曰是优秀奖,事实上每个参与的节目都是有奖励的,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而夺得一等奖的却是新杀出的一匹黑马,新上任的市场经理任宏民带领市场所有人员演唱的《团结就是力量》,因其大气,应景,又有鼓舞全体人员士气的积极作用,获得了所有评委的一致好评,大奖也就落入了他们囊中。
我在台上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任宏民,他仍然保持招牌的笑容,没有过份的喜悦,也没有完全的不在意,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一种情绪。或许他从来是自信的,所以才表现得如此平静。而,他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反常主动让我对他产生了很多疑问,有时,想一探究竟,有时,又觉得太过费力,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