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他的对手死死压制着他的刀刃,却说出了关怀的话。
“我……”洛初晓拼尽全力抵住姬霆的长枪,只能从喉咙里滚出这个字。姬霆歪了歪头,却说开了:“刚刚在台下看了你的比赛,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啊……”
洛初晓有点愣,这对手怎么还夸起自己来了?
夸归夸,人家手上的力度到底还是越来越重。洛初晓想着自己右手还没完全接好,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便寻了机会,刃口一松,整个人迅速向一侧闪去。
姬霆来不及收回力道,只得生生往前跌了两步。洛初晓正想着他该是要摔了,毕竟刚刚枪上力气那么大……姬霆却猛地一转腰,就着未尽的力将枪尖送出去,直指洛初晓喉咙!
洛初晓见那枪刃愈来愈近,心一横,以清泸刀尖点地,整个人凌空越起,硬生生翻过了姬霆的枪尖。那少年见他于半空中翻转,竟张大了嘴巴,道:“天啊这都被你躲过去了,你不是刚刚跟秦横打的时候腰间受伤了吗,你怎么移动得这么快的还能空翻……”
洛初晓被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搞得更懵了,落地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姬霆还在滔滔不绝:“你真的好厉害啊……这个是慕容家祖传的‘鹤之刀’吗,只有慕容家才能想出这么好看又诡谲的招式,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啊,你腰还伤着呢……”
洛初晓正二丈摸不着头脑,姬霆提着枪又追上来,还是口若悬河:“你刚刚那个招数是不是‘鹤唳长空’啊,听说是能跟骨蝶这种可以飞的种族打起来的招式呢……”
他虽说着大段大段的话,手里的枪一刻不曾懈怠。洛初晓好不容易挡掉他几轮攻击,正想找个机会逃开他的压制反攻回去,便让姬霆一枪擦过耳畔,他好顺着枪身冲上去……耳畔却忽而炸开一声巨响,此后,轰鸣不绝。
洛初晓捂着耳朵,退了几步,只觉得耳鸣和发热混在一起,让他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觉得这暮春时节的阳光明亮得刺眼。
一团混乱之中,他却依然听到了姬霆的声音,这人还在说话,没完没了的:“啊哈哈哈真的对不住了兄弟,忘记跟你讲了,我这个枪是会炸的,毕竟也算梨花枪的一种嘛,带了火药筒的,而且数量要比一般的梨花枪多,所以我就叫它‘百花枪’了。你耳朵还好吗,有流血吗?我先跟你道歉我们下场再包扎好不好,毕竟在台上还是对手嘛……”
这人真的好吵。
洛初晓有些不耐烦了,不等眼前重影交叠,手中清泸刀一分为二,整个人扑向姬霆。
他不能再等了。比赛时间拖得越长,他越可能输。
“哇!”姬霆却不紧张,惊呼起来,“你的刀会分开耶!这什么刀呀很厉害的样子啊?是青蔷剑吗?是你们慕容家祖传的青蔷剑吗?不对那是剑……”
他忙着说话,也舞着百花枪,这次没却躲过。清泸刀擦过少年手臂,见了血。可姬霆还不慌,只瞥一眼:“啊,伤口追平了呢,毕竟我刚才炸伤了你的嘛……百花枪舞成这样你居然也能伤到我,我就说嘛你真的超厉害……”
洛初晓在他身后刹住脚步,转过身来,再要扑上来。
“不过这次就对不住了,你还发着烧吧。”姬霆眼眸中终于闪出点寒光来。
他猛地一挑枪尖,百花枪划出巨大的圆。洛初晓躲闪不及,只得就地打滚,却没料到姬霆硬生生稳住了枪,再之后,对着他的头顶凌空劈下!
洛初晓来不及多想,双刀迎上,四目再次相接。
姬霆垂了眸子:“真的对不住了。”
他似在枪柄捣鼓了什么机关,百花枪尖引信一燃,将要烧着底下火药筒。
洛初晓猛地一惊,耳畔响起姬霆之前说过的话来。
“忘记跟你讲了,我这个枪是会炸的,毕竟也算梨花枪的一种嘛……”
他猛然一惊,想往后退,却被姬霆压得死死的。引信就在眼前疯狂燃烧,洛初晓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激烈如同战锤。
他真的开始慌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姬霆轻笑一声,手腕一转,枪身随之一偏。
所有力度在一瞬间压上洛初晓的右手,那只被魏遥踩在脚下、来回碾压的手。
“哐当”一声。
清泸刀落地。
洛初晓捂着手腕后退,只觉得疼到再也看不清一切。
他撑不住了。
脊背触及尘土。
眼前所见,是清澈而没有一丝云彩的青空。
遥遥地,传来锣声。欢呼依旧,却不属于他。
“洛初晓对姬霆第一场,姬霆胜!”
九 三局两胜
洛初晓躺在尘土里,晴空澄澈,倒映在他眼眸中。
终究还是云泥之隔。
他听不见台下属于姬霆的欢呼,也听不见纨袖姐姐的惊呼,耳畔的所有声音皆化作一团模糊的嘈杂,扰人心慌。
他忽而想睡去了,沉入最深最深的梦境里,便再也不需要面对这场赌局……还有一直挥之不去的流言蜚语。
娼妓之子。
血淋淋的记忆没来由地在他脑海里升腾而起,无数次他躺在尘土里,眼前是一片青空,遥远而苍凉。
随之而来的,是不绝的拳脚。
“一个娼妓之子,还好意思对我指指点点了?”
“叫你哥哥,还真以为自己是嫡长子了?!”
“你不过是个娼妓生的贱种,死在这条巷子里,没有人会在意……”
心脏忽而刺痛起来,本就灼烧着的喉咙里再哽上一股热流来,终汇成了眼角的一滴泪水。
他赢或者输,没有人会在意。
他死或者活,也没有人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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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吧?”
青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姬霆的脸。
洛初晓涣散的瞳孔颤抖几下,最终还是回了神:“我……”
“真是对不起啊……”姬霆把百花枪一丢回来扶他,依然滔滔不绝,“很疼吧……你那只手是不是有旧伤了我觉得你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掉刀啊……”他眉头紧蹙,旋即转向教官:“教官!这个比赛要不要停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