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扭头望向身后,桌沿上一滴水花炸开来,紧接着又是“嗒”的一声,再次炸开一地水珠。
云晏幽幽睁开眼睛,循着止戈的目光望过去。
“漏水了。”止戈轻道。
然而,下一瞬!
“轰隆隆——”
如雷轰顶般的巨响震得整个楼阁晃动起来,甚至地面也狠狠地颤动着!
“地裂了?”紫儿猛地坐起来,眼里一片迷茫,显然是睡着了,脑子还没有缓过来。
君如阙将苏瑶揽在怀里,仰面望着不断晃悠的棺材,缓缓开口:“是屋顶的雪滑下来了。”
吊棺的麻绳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酸涩之音,横在桌上的墨玉再次发出沉沉地低吟,漆黑的墨色于昏黄的火焰之下发出冷锐的光泽。
“咕噜。”
如鸽子低鸣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只有一声,却清晰得如同从四面而来!
云晏手指本能地再次按回到腰间,扭头望向后院,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阿钺,是你么?”止戈起了身,缓步靠近桌案,轻轻按住低吟的墨玉,望着外面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余震犹在,夜却静得连外面雪花舞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止戈与云晏对视一眼,云晏眉目一蹙,尚来不及阻止,便见止戈长袖一卷,长剑墨玉陡然从案几上跃起,一道冷光骤然划破凝结的空气,如闪电一般飞了出去。
她足尖轻点,身形一掠,随即整个人紧擦着墨玉,破门而出!
她掠出去的时候带起一阵风,与外面的寒气冲撞在一起,凝滞了一瞬,继而外面的风雪倒卷而入,墙头的那盏油灯摇曳挣扎了几下,最后“嘶”地一声灭了去。
“啪”地的一声,吊棺的绳索顷刻间断了一根。
屋内众人陡然感觉不对,连连后退几步,折身如风一般掠出门外。
跟在最后面的云晏几乎是刚一落地,身后便再次“轰隆隆”一声炸开来,四口悬棺尽数砸了下来!
“师娘可有伤到?”云晏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沾了一身的白雪,她抬头望着站在一处的君如阙,见着苏瑶不曾被伤到,便即刻舒了一口气。
君如阙浅浅一笑:“不必担心你师娘,她的身手不在你之下。”
因着掠出来的速度太快,紫儿滚在雪里,整个身子陷在雪地里,最后倚在一口井旁略略喘息。
连日的暴雪已经重重叠叠地没过了井台,藏住了后院所有的痕迹,白茫茫一片,看不出丝毫的陈旧凌乱,厚实的雪原上甚至连鸟飞留的爪印都寻不着半点!
紫儿一手抓住横在井台上的木质轱辘,积雪从轱辘上落下来,她稍一用力,本想支撑着站立来,手下却一晃毫无预兆地再次趴了下去。
“噗!”朱儿恰巧瞧着紫儿扎扎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地,笑起来。
紫儿吃了一口雪,直起身子连连往外吐,有些无奈地望着手中腐朽的一块烂木头,轻道:“都腐成这般模样了,我还没有用力呢!”
止戈握着剑望着那倾颓下来的半边轱辘,木质轱辘上原有的井绳已经彻底烂掉了,残留着几缕碎屑,由此可见腐朽的年代确实长久了些。
紫儿抓了一把腐烂的朽木,沾了一手朽灰,赶紧在井台的积雪上反复地擦拭着。
“呃——咕噜——”
拖沓吞咽的声音再次想起来,清晰地在夜色中传递,明明只有一个声音,却依旧似从四面而来,根本分不清到底出自哪里!
紫儿下意识地伸着脑袋往井下探去。
“紫儿!”云晏喝住,紫儿扭头看她,云晏的手指于腰间一寸寸收紧,敛了敛声音道,“小心些。”
紫儿一笑,示意她不必紧张。
井水几乎快漫及到地面,只需探着身子伸手一捞便能触及水面。只可惜,大寒的天气,井口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坚硬无比。
水质非常清澈,只面上落了几根枯枝残叶,与水结成冰冻在一起。井潭很深,目光穿过厚厚的冰层,往下看到的是漆黑一片,深不可测。
“应该不是井底传来的,井里的水已经被冰封住了。”紫儿谨慎地做出了结论,就算真的是从井里传来的,这样厚实的冰封,里面的东西怕是也爬不出来。
然而,墨玉的低鸣声却愈发地尖锐起来,于止戈手中不断震动,似要从她手中飞出去!
大家紧抿薄唇,神经紧绷起来,心知肚明,邪物就在附近。
“先生……”
“嘎啦啦——”
“啊!”
三个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紫儿的惊呼声陡然盖过了前面两个声音,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落在紫儿身上。
那一刹,便是君如阙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一只粗壮的手臂从井里破冰而出,一把死死地抓住紫儿的手腕。两三寸长的黑色指甲如钢爪一般抓破了紫儿的衣袖,陷进她的皮肉里!
“呃呜……”那声音再次发出一声似是兴奋满足的叹息,令人毛骨悚然。
紫儿猛地起身,用力一拽将那东西从井里拖了出来。
下一瞬,眼前红影一闪,一道白光赫然从耳边飞过。“咔嚓”,承影剑于手中吞吐长虹,那只粗壮的手臂被毫不留情地斩断,噗地落进了雪里。
云晏手中的承影剑毫不犹豫地指向紫儿,紫儿只觉一股凌冽切肤的寒气扑面而来,尚来不及反应,殷红的血便溅到自己的脸上。
血腥味瞬间充斥了五官。
“朱儿,快给她止血上药!”云晏握着从腰间抽出来的冷剑,伸手点住紫儿臂上的穴道,喷涌而出的血即刻弱了下去。
紫儿咬着唇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被抓过地方的血肉已经被云晏削去,深的地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白骨。只是自家主子下手从来精准快狠,没有伤到要害。
被削下来的血肉掉在雪里,染红了皎洁的白雪,如盛开的红梅。然而,那血肉只消片刻功夫,竟变成了黑色!
紫儿倒吸一口气,如若自家主子决断稍有犹豫,岂不是她整个人都以这种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成黑!
被紫儿从井里拖出来的那个东西,丢了一只手臂,静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漆黑如墨的血液从它的身体里面流出来,腥臭腐朽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