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果子树之恋》风靡全国小半年后,余温还未散去之时秦姗姗冲洗很多男主角的照片贴在这栋房子的任何地方,甚至连她房间门上都贴了两张,俨然门神一样为她降妖驱魔。我对她这种行为表示非常不能理解,而秦姗姗认为我这种不能理解出自于嫉妒,嫉妒男主角的英俊潇洒和魅力无限。“我走的是实力派路线。”我说。
“就你这样儿的,也只能走实力派路线了。”秦姗姗讽刺道。
“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一天到晚净想些痴心妄想的事儿呢?”
“你懂什么,你对生活已经彻底崩溃了,所以你不能阻止我追逐梦想的脚步。”
“得了吧,你只会在虚无的泥坑里越陷越深,到时候拉都拉不上来。”
“哼。”秦姗姗见说不过我,便白了我一眼不再理我。
中午我和秦姗姗在沙发上一人靠一头,正思考中午吃什么时门铃响了。
“开门去。”秦姗姗拿脚踢了踢我的腿。
“你去。”
“你是男的应该你去开。”
“谁规定就得男的开门了?”
“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让你开你就得开。”秦姗姗无理取闹的本性开始暴露。
“那我还是这个家的客人呢,你好意思让客人去开门?”
门铃声再次响起,秦姗姗极其不情愿的起身去开门,还顺便在我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我想幸亏我是背对着她,如果正对着她的话估计她这一脚的用力程度直接就把我后半辈子的幸福给毁了。
“你怎么来了?”秦姗姗显得有点儿惊讶,我起身向门口看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我猜一定这房子的主人,也就是秦姗姗嘴里的老赵。
“不欢迎我来?”对方说着便往屋里进,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有风度的说:“你好。”
“你好。”我说。
“你是姗姗的同学?”中年男人问。
“嗯。”
“你怎么来之前也不先给我打个电话呀?”秦姗姗对老赵的突然造访显得有点儿紧张。也是,毕竟偷情这种不光彩的事儿我俩也没少干,秦姗姗是被包养的一方,本来在男女平等关系的天平上她这边已经明显有所倾斜,又加上心虚所以显得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想你了,就来看看你。没打扰你们吧?”
看来这家伙真是老赵,他的话瞬间让我俩尴尬不知所措。
“说什么呢,他是我同学,叫左言,来跟我说寒假同学聚会的事呢。”秦姗姗站在老赵旁边,双手环住老赵肥胖的腰身撒娇的说。
“嗯,多跟同学出去玩,别老闷在家里。”老赵摸着秦姗姗的头说,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这场景,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对父女而非二奶。
我自知杵在这里有点破坏气氛,便说:“那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一起吃顿饭再走吧。”老赵笑容可掬的看着我说。
“不用了,我下午还有事。”
“一起去吧,我也难得见到姗姗的同学。”
“老公,人家不愿意去你就别强迫人家去了。”
“姗姗,怎么能这么说。”老赵看了一眼秦姗姗,样子颇像老子训孩子时味道。然后满怀歉意的说:“她被我惯坏了,你别介意。”
“没有没有。”
秦姗姗趁老赵没注意白了我一眼,然后冲着老赵甜甜的说:“老公,那我先去收拾一下。”
我突然想到昨晚我和秦姗姗完事儿后没收拾,两个用过的避孕套还在地上扔着呢。我突然有点坐立不安,掏出手机给秦姗姗发了一条信息“你把地上那俩避孕套扔了。”秦姗姗回复道:“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吃饭,你在旁边我没安全感,你必须找个理由赶快离开。”我看着旁边正专心致志盯着电视看的老赵说:“家里突然有点事,我得赶快回去,不好意思啊。”说这话时流露的表情好似无比遗憾。“看来这次真是不巧,那下次再一起吃饭吧,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说完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不跟姗姗说一声吗?”老赵这话把我问的顿时无比心虚。
“你一会儿跟她声吧。”
从小区里出来,天阴沉沉的,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雪。我掏出手机,翻动着电话簿想找人说会儿话,但从第一个号码翻到最后一个号码,我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看一下时间,十二点四十,突然想到已经好几天没给郑川慈打电话了。我翻到郑川慈的号码拨过去,我以为电话依然是关机,所以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这次打过去电话竟然通了。当电话响到第四声的时候,那边传来久违的声音:“喂。”我有点激动,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只好也说一句:“喂。”
“我想你。”这是郑川慈给我说的第二句话,也是我一直期待的一句话。
“我也想你了。”
“我现在在国贸这边呢,你过来吧。”
“嗯。”我挂上电话直奔地铁站。
两个月没有见面,不知道她现在胖了还是瘦了。我以为当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会把我满腹牢骚全都发泄出来,但没有,这两个月里除了想念还是想念,以至于当我听到她的声音时便瞬间丧失所有的废话语言能力。
小时候每当爸妈出远门回来总会问我,有没有想他们。那个时候我从来不知道何为想念,并一直认为他们最好永远别回来,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看动画片,去同学家玩儿并且没有人管我。后来,迷恋上了网游,一天不玩手就痒,上课时满脑子都是游戏里的画面,那种状态被专家称之为“网瘾”,但我认为那是一种想念,一直迷恋。也许,那是我最早对‘想念’所下的定义。而对于爱情里出现的人,我从未有过任何想念,但郑川慈两个月短暂的消失,却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想念’。
地铁经过南礼士路时上来一男一女,女的一看就是刚逛完商场的,手里拿了四五个购物袋坐在我旁边,男的站在女的面前一只手抓住吊环。开始我并没觉得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俩从上车开始一直就没有说过话。后来到西单时,女的突然抬头对男的说:“你不下车吗?”男的看了一眼外面拥挤的人群说:“我一会儿坐公交吧,这儿人太多了。”女的“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女的说:“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西单吗?”男的想了一会儿说:“记得,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吧,那次还是陪你到西单图书大厦买英语书。”
“从那以后我都是在西单图书大厦买书,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买。”
“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男的问。
“嗯,还行吧。你呢?”
“也还行,你这几年去哪儿了?”
“一直都在北京呢。”
“那我怎么一直都找不到你?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你把我QQ,MSN,都删了?”
“QQ和MSN后来都不怎么上了,可能是被人盗了吧。”女的笑着回答,表情有点不自然。
“哦,前段时间我跟老刘他们又去厦门了,还去了咱们当年去的那家奶茶店,那家店一点儿都没变,回头再一起去吧。”男的说完这话,我基本上已经明白俩人的关系了,几年前应该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
“现在有孩子了,没时间。”女的说完,男的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继而俩人开始冗长的沉默。当车开到东单时,男的终于开口问:“你结婚了?”
“嗯,去年结的。你呢?”
“没呢,还没遇到合适的。”男的神情有点伤感。
“年龄也不小了,遇到不错的就结了吧。”女的笑着说。
“嗯。”
这时已经快到建国门,男的说:“我先走了,回头电话联络。”
“你从国贸下不是近点吗?”女的问。
“刚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在建国门这边下方便。”男的说完就随着人群走向列车门口。
俩人没有说再见,亦没有说慢走。地铁停在建国门站,男的下车。女的眼神一直追随着男的消失在人群之中,我看到女的眼睛里泪水。男的离开后,女的从包里拿出一本英语书,书已经有点旧了,扉页上有一段龙飞凤舞的字,我只看清“爱你”两个字,因为在那一段话里,也唯独这两个字是写得最清晰,最大的。也许,这就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吧,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像他们这样最终无法走到一起的情侣。
我在国贸下车,看到郑川慈正站在出站口等我。见我出来了,开心的像个小孩儿一样朝我跑来,我一把把她抱起,她尖叫着让我把她放下。我搂住她的腰,给她一个热烈的吻。一个老太太走过来白了一眼我们说:“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公共场合搂搂抱抱。”郑川慈有点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冲我吐了吐舌头。
“想我了吗?”郑川慈像小孩儿似的问我。
“嗯!想了。”我坚定的点着头说。
“有多想?”
“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仅我想,连弟弟都想你了。”
“一点儿都没个正经样。”我知道虽然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我这是实话实说,现在不就流行实话实说嘛。”
“真贫。”
我嬉皮笑脸的把手放在她胸上趁机揩油,她打掉我的手看了一眼周围说:“不害臊。”
“你是我媳妇,夫妻之间卿卿我我乃属正常,害什么臊呀。”
“就你脸皮厚。”
我俩漫无目的的走着,她说她喜欢和我这样走在北京的街头,很浪漫,很悠闲。以前每当她说这话时,我都抱以嘲笑,而现在,我也终于体会到浪漫了。两个人牵着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目的的一直走下去,好像这样走着走着真能走到地老天荒。
“你这两个月去哪儿了?”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去意大利了。”
“那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怕听见你的声音想你。”郑川慈低着头说,说完后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顿时让我怜爱无比。
“傻瓜。”我把她的手抓的更紧了。
“我早上刚下飞机,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她像只小猫一样,表情无辜又让人心疼。
“我也还没吃呢,走吧,找地方吃饭。”
我们打车到王府井,王府井有个小吃街,郑川慈喜欢吃那里的羊肉串和冰糖葫芦。我们没有找家店坐下吃,而是从头吃到尾,到后来她撑的连说话都费劲,捂着肚子坐在步行街上死活不肯走。那天,我俩一直坐到六点多,直到她说她快冻成冰棍了,我们才离开。
晚上我俩找地方吃了点饭,就直奔附近的宾馆。郑川慈说我急不可耐的样子跟色狼神似,我无比失落的说:“才只是神似呀?看来我还要加倍努力修炼,早日达到巅峰。”
“那你成色狼了可别找我。”
“别呀,我就是为你而色的。”
“那我岂不是十恶不赦了,把一个良好少年变成一个人人恐之的色魔。”
“我不都说了嘛,我只为你而色。”
郑川慈捏着我的胳膊说:“讨厌,色狼快去洗白白。”
“能不能不洗?我身上可干净了。”我恳求的说。
“不行,不洗就不给碰。”
“好吧,那要不一起洗吧。”
“快去洗澡!”郑川慈下达最后的通牒。
我只好悻悻的脱光衣服去卫生间,洗澡的时候郑川慈拿着我的电话进来说:“亲爱的,我手机没电了,我用你手机打个电话。”
“要用就用呗,还说什么呀。”
“我尊重你隐私呗。”
“我现在就赤裸裸的站在你面前,还有什么隐私不能让你看的?”
“洗干净点儿。”说完关上门出去了。
从卫生间出来时见郑川慈正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我从她背后抱住她说:“妞儿转个身,让大爷调戏调戏。”郑川慈依然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睛盯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我有点慌了,把她抱起来说:“怎么了?”郑川慈突然把脸转过来看着我,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我更加不知所措,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郑川慈看着我,很认真的问:“你爱我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不管她什么时候问,我的回答都是:“爱!”郑川慈突然拿起我的手机打开发件箱,然后递给我。我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竟是中午我给秦姗姗发的让她把避孕套扔了那条短信。我瞬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长这么大没干过什么道德败坏的事儿,怎么竟然会遭报应。我用十秒钟的时间思考用什么理由能顺理成章的把郑川慈给忽悠过去,但任凭我挖空心思了想,也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郑川慈拿起衣服和包哭着离开,我没有挽留,因为我找不出理由去挽留她。无论我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也许在她眼里我都是个混蛋,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都是徒劳。我只后悔当时没有把所有的信息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