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粉末正逐渐深入泥土中，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越梦和流云已经离开这里，回了离国，楼瞾死去，云楼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出意外的话，离国将很快吞并云楼国扩展自己势力，再然后按照历史发展，朝代更换，风起云涌，再也不会有人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死了一个君王，名为楼瞾。

当然。除了他。

妖小楼其实一直都在这里。今天的他穿着大红的袍子，帽子松松垮垮的搭在头上，一副银白面具罩在脸上，只留出一双悲伤哀怨的眼睛，凝视着仍残留血迹的大地。

他摘下了银白面具，蹲下，轻柔抚摸泥土。

楼瞾死得干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妖小楼曾说一定会把他找回来，可是如今他碎成了粉末随风远走，他要怎么寻回？

即便是自己的工艺品，也有舍不得的时候，为什么楼瞾要擅作主张？

他突然想起那时楼瞾死之前目光曾无奈的注视着他。他就站在越梦身后的屋顶上，他们的一举一动他都可以看到，可是他没有去阻止他们，也没有去帮他。他想，楼瞾毕竟是自己做出来的，仅凭那两个人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但是他没想到，楼瞾那个傻瓜，居然会用匕首。就像他要故意送死。

他有点想哭。手不自觉抚上脸颊，才发现真的落泪了。

不是说没有心么？

“其实……有些东西，即便上天没有赐予你，你也是学得会的吧。”

随着一团黑雾出现又散失，无欢出现在了妖小楼的身边，坐了下来。

妖小楼没有看他，漠然抬起头，眼泪随光倒流。

“就像我从来没有给你心，你也一样学会了什么是爱。”无欢一挥手，面前的土中生出了一朵蓝色的花，缓慢绽放，“你竟然为他哭……呵呵……他那么重要么？”

妖小楼不喜欢让别人听到他声音中的颤动，于是沉默了许久，待心情平复才回答：“我也是你亲手做出来的。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他问的随意，好像真的只是随便问出来的一样。无欢知道他话里有话，一弯笑容轻挑，说道：“你觉得呢？我把心掏给你，你要不要？”

“心？”妖小楼扑哧一笑，手狠狠地抓紧左胸口，“你骗我！”

“你说，没有心，就不会有痛苦！我把我的心给你了，可是现在，我疼得要死！”无欢看到他眼中的清澈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不觉想上前为他擦去，妖小楼却抬起头突然抵住了他的手，双眼通红，充盈着狠戾之色，“告诉我，你到底会不会像我现在一样疼？疼得恨不得一死了之？”

无欢本想伸出手碰一碰他，但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虽欲言又止，但还是在妖小楼眼神的逼迫下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我……不会。”

妖小楼终于缓缓放开了手。

“为什么……”

无欢脸上隐有愧疚之色，但是恢复的迅速：“没有为什么。我不能，也不会。”

妖小楼注视他良久，突然仰头放声大笑，笑声悲凉而凄婉，无欢只安静注视着他发疯，采下那朵蓝色的花，径直递给他：“拿着吧。留个念想。”

“我不要！”妖小楼推开他的手，冲他大吼，“你现在满意了！你最喜欢的女人离你而去，你最得意的作品被你毁在了手里，而我要因为你的错误痛苦一辈子，却连你的一滴眼泪都换不回！”

“你都可以对你的仇人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能施舍一点点爱给我？哪怕是一点也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

“不。你为什么只对我这么残忍？”

“你告诉我。”妖小楼看着无欢的脸上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情绪又再度失控，恶狠狠地揪起无欢的衣服，“你不是最善于说谎吗？你说啊！”

“哪怕你随便编一个给我……”

就像是一根绷紧的线，早晚也有断掉的那一天。妖小楼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脸上是止不住的泪。无欢站在他的面前，没俯***像从前那样安慰他，只是很平淡，很平淡的说：“我想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就像你想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只不过我的代价是不能心软，你的代价是，不能爱。”

你别怪我。

我要用我的狠，逼出你的恨。

妖小楼，从你走上这条路开始，从你愿意与我一同***的那天开始，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你想回头，我必须拉住你，哪怕有一天我的臂膀会断掉，我也得拉住你。

你以为身后是海市蜃楼，其实那是万丈深渊。我不能看着你粉身碎骨，即便你要恨我，要怪我，我不怕。

我不可能看着你去死。所以，我不哭。

因为，我不会让你死。

“小楼……你累了。睡吧。”妖小楼的面前突然升腾起一阵紫色的雾，他只觉得一阵眩晕，就真的晕了过去。无欢打了个响指，君恩立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刚要回禀什么事情，无欢却打住了他，抱起沉睡过去的妖小楼，交到他手上。

“你把他送回去吧。”

“是。”君恩抬起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君上，您小心。他们来了。”

无欢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君恩化作黑雾散去，无欢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忙隐匿身形躲在了一边。

只见一男子，身着白衣，项上戴一木牌，龙章凤质，皮肤白腻，一双狭长丹凤眼却出得半无妖媚之色，丹唇轻启：“是有些特别的气息呢。”

“无欢的？”

随声而来的是一位身形颀长，与刚才那人着一样白衣的男子，一头银白长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十分有威严。

呃，如果身旁不跟着个小女孩的话。

小女孩的脸生的俊俏，如花美丽，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四周，小手捏紧了君梓的手。

凝臣四处查看一番，眉间隐隐担忧：“恐怕……不只是。”

君梓俯***，捏一把泥土，刚才那蓝色的粉末虽然已经渗了下去，但毕竟时间不长，还能看到一点点痕迹。君梓手上捏起一把火，烧了那些粉末。嘴角一抹冷笑，淡然道：“是佞重的味道。”

凝臣吓了一跳，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没死？”

“可能死了，可能没有，可能死了又活了。”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身旁的小姑娘摸摸早已咕噜噜叫的肚子，可怜兮兮的拉了几下君梓的手。君梓低下头，棱角稍有柔和：“怎么啦？”

“饿……”

“行了，你回去查一查最近有谁来过，然后回来告诉我。咱们先去吃饭。”

“是。仙上。”

说罢，三人一同走出去，那个小姑娘还一直高兴地喊着要师父抱。

无欢在一旁瞧着，不禁暗笑。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