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彦非也料不到林玄会这么做,收势已晚,那一剑直刺冷玉涵心口。
“涵儿……”他低呼,声音隐在嘴间。
“哈哈哈哈,家破人亡的是你,从来不曾是我!”林玄狂笑,步步紧逼他,“看,你亲手杀了你儿子,那一剑就这么刺进去了,哈哈,你真下得了手啊!”
冷彦非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一步步往后退,喃喃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他是你和于冰的孩子,是你杀了他。”林玄指着躺在地上的冷玉涵,哈哈大笑。
冷彦非只觉得头痛欲裂,脚步踉跄,倚到石壁上摇着头道:“胡说,胡说,不是我,不是我……”
“当年我和于冰彼此爱慕,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怎会劳燕分飞。我们虽浓情蜜意,却从来没有逾距之举,即使她被迫嫁于你之后,我们也是清清白白。”林玄字字直逼冷彦非。
冷彦非慌了神,看着一地血红,突然发起狂来:“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他大吼,举剑刺向林玄,招式凌乱。
林玄只是缓缓退开几步,突然双手一震,两条铁索缠了过去,正缠在他的剑上,用力一扯,将那柄长剑扯落在地,深深插进石缝中。铁索伸展,猛地绕上冷彦非的胳膊,将他拉近自己身前。
冷彦非只觉得内力外泄不止,似散功之状,痛苦不堪。铁索上热气蒸腾,特别是林玄那双废手边,铁索隐隐变了色。
“吸功大法!”冷彦非大惊失色。
林玄一张脸阴狠扭曲,仰天大笑:“果真有见识,这便是我耗费二十年心力练成的吸功大法,今日就让你第一个尝尝!”
冷彦非面色时而铁青,时而惨白,额上青筋暴起,痛苦不堪,奈何挣不开两条铁索。眼见冷玉涵躺在那里,胸口鲜血汩汩直流,心中伸出一股绝望来,料到林玄不会放过他,倒不如自行了断,少些痛苦。
他双手蓦地握紧,就欲自断经脉,却见后面的冷玉涵缓缓站了起来……
所幸那一剑偏离心脏,伤口极深,像抽离了所有气力,冷玉涵拾起软剑,走近二人。他知道这时若靠得近,只会被他的护体内力震碎心脉,就避开林玄,径自站到冷彦非身边。
“涵儿,还不快走。”冷彦非快说不出话来,强自支撑。
冷玉涵没有说话,拼尽全力,举剑砍向铁索。一击之下竟连连砍断两根铁索,自己却吐出一大口血来,摇摇欲坠,胸口的鲜血更是淋淋漓漓,染湿了玄色的衣襟。
冷彦非逃脱出来,浑身修为却只剩五成不到,强自站定脚,又急又怒,伸手欲扶冷玉涵。
冷玉涵却只是推开他的手,低声道:“都别碰我,别碰……林玄,我为我娘不值,你……你是个小人。”
“你爹又何尝不是小人!小子,要是认我为父,念在你娘的份上,我饶你不死,还会将毕生武功所授,如何?!”林玄道。
冷玉涵按着心口,倚在石壁上,扯起嘴角笑道:“忠孝仁义从来不在我心,从此你们的恩怨与我互不相干,只是你今天若伤我爹,怕是走不出这逍遥门。”他用剑指着门外道,“逍遥门手下众多,高手如云,到处机关重重,你以为凭你半个废人,能走出多远。”
“那又如何,大不了让你爹为我陪葬!”林玄怒道。
“你被困于此二十几年,就不想重见天日,不想到我娘面前说一声,你是如何设计对付我爹,如何对付我的?”冷玉涵淡淡开口,却句句嘲讽。
“你……”林玄说不出话来。
“随我走吧,我带你去拜祭我娘,这么多年,你不是很想见她吗?”冷玉涵随手封住胸口几处要穴,阻住血流,将软剑收在腰间,看也不看他一眼,往外面走去。
“涵儿你……!”冷彦非被吸功大法所伤,气血翻涌,功力涣散,此时捂着心口,勉力支撑,见冷玉涵如此,不由惊道,“你要放走他?”
“爹,恩恩怨怨了结于此,这么些年,你们不累吗?我只是不愿娘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稳。”他背对着林玄,丝毫没有防备,扭开机关往外走。
林玄看了冷彦非一眼,最终转身,跟着冷玉涵的脚步走了出去。
逍遥门的山脚下,有一处幽静的山林,鸟声悠悠,溪水潺潺。一座坟墓孤零零屹立在那里,可能常有人过来清扫,四周干干净净,墓前整齐地摆着祭品。冷玉涵走到墓前,低声道:“娘,涵儿带了你的故人来,你们好好叙叙。”
“于冰……于冰……于冰!”林玄心神激荡,扑过去抚摸墓碑,声音嘶哑。
冷玉涵默默站在他身后,这一天之中所遇之事百转千回,他已经无力去分辨孰是孰非,只想就此远离,再也不要陷入他们的恩怨中。
“从此以后,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他缓缓闭上眼睛,转身离开。
胸口的伤太深,以至于封了穴道依旧渗血不止,胳膊上的伤也像要痛入骨髓,体内血气翻涌,他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
冷玉涵苦笑,天大地大,居然没有自己想去的地方。逍遥门,自己的一颗心早不在那,从母亲走后,似乎就不在了。望月楼清冷孤寂,果真高处不胜寒。脑中浮现若离的面容,她说,“这里便是你的安身之所”,只是如果知道九年前颜府灭门惨案的真相,她还会这么说吗?
他垂下眼睛,漠然地看着几乎贯穿胸口的那一剑,如果再偏一点,这辈子一了百了,什么身世之谜,什么林玄,都见鬼去。为了上辈子的恩怨,自己要一直这么辛苦吗?
“与我无关,都与我无关……”他喃喃自语,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