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晓原站在巷口，被早晨的薄雾环绕着。双肩书包整整齐齐地背在身后，瘦削的身影似乎更瘦削了。

云朵低着头，从白银井慢慢走了出来，看到岑晓原，停下脚步，向他招了招手。

雾气似乎太重，岑晓原透过眼镜片似乎很久才认出了云朵。

“云朵？”他诧异地问着。

云朵歪着头，冲岑晓原笑了笑说，是我啊，不认得了？

岑晓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急忙说，不是不是，你不是住校吗？很久都没看到你在这儿出现了。

云朵说，这儿是我家啊，当然要回来的嘛，走吧，赶车去，要不就迟到了。

薄薄的晨雾中，瘦削的少年和长发的少女和曾经一样，背着书包，走到安静的石板路，转弯，走进刚刚苏醒的大街中。

一辆熟悉的公车滑进站台，岑晓原努力在蜂拥而上的人群中挤出一个空隙，把云朵护在身前。挤上车，发现李宇智也在车上，他努力地朝云朵和岑晓原喊，这儿！这儿有空位呢！过来！

云朵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和他们一起坐公交车了。整整半个学期过去了，自己都没回几次白银井。

一路熟悉的一切，和曾经的朋友在一起，路过它们，又是不一样的感觉，或者说，还是熟悉的感觉。

“岑晓原，我爸爸回来了。”云朵说。

“嗯，我听我爸妈说了。”

“可刘晓娟要结婚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沉默。李宇智微笑着，拍了拍岑晓原的肩膀：“你还是讲点建设性意见吧。”

车上的人摇来晃去，仿佛整个世界一直在晃动。

“你恨你爸爸吗？”李宇智趴在前座的椅子靠背上，问云朵。

云朵摇了摇头：“我很爱他。”

售票员大喊一声“二商场到了！”，接着挤下去一群人，又挤上一群人。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背着一个卡通书包，被爸爸抱在怀里，夹在人堆里上了车。年轻的妈妈紧紧跟在妇女俩身后，一直说着“小心点小心点”。

岑晓原站起来，对抱着小女孩儿的年轻爸爸说，坐我这儿吧。年轻的爸爸推辞着：“不用不用，我们马上就到，你坐吧。”年轻的妈妈也说：“小兄弟你坐吧。”岑晓原赶紧说，这车上那么挤，抱着孩子很累的，来，让小妹妹坐这儿吧。

小女孩被放在座位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瞧着旁边的云朵。云朵看她很可爱，就逗逗她说，小妹妹，几岁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伸出三个指头说，我三岁啦，读幼儿园呢，爸爸妈妈送我上学呢。

云朵突然想不起，爸爸妈妈一起送自己上学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很多事情像很熟悉，似乎又很遥远。偶尔触到的时候，仿佛被刺了一下，轻微的疼。

经过一站又一站，车上的人逐渐少了。终于，售票员又是一声大喊：“二中到了啊！下车了啊！”云朵、岑晓原和李宇智依次下了车。

你们说，有什么失去的可以弥补吗？云朵抬头看着岑晓原和李宇智。他俩明显愣了一下。

“比如，过去错过的，现在能弥补回来吗？”云朵问。

“你是说你爸妈？”岑晓原小心问道。

云朵点了点头。

李宇智说，有些东西可以弥补，有些很难，究竟值不值得，谁能知道呢？上课了，云朵，走吧，晓原。

学校的大铁门慢慢打开，聚集在门外的学生如一股涌动的洪流，慢慢朝学校内涌进。

值得。云朵对自己说。也许，只有我才能弥补曾经的失去。

“走吧，上课去。”云朵对岑晓原和李宇智说。随即，三人也汇进这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