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602兵工厂还在，云洛是厂里的一个小电工，老李也才二十出头，俩人跟的同一个师傅。老李后来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还跟刚刚新婚的云洛开玩笑说，万一你生了个闺女，咱以后就结成亲家算了。

老李家的那个大胖小子就是今天的李宇智。云洛现在才知道，这个眼前的小伙子就是老李的儿子。

老李见到云洛就说，呀，你都成文化人了嘛。

云洛走的时候还很年轻，还没戴眼镜，如今回来，已经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了。云洛也对老李打趣说，哈哈，你也发福了啊。

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忘情拥抱在一起。

“怎么样？这次是准备回来一直呆下去？还是只回来看看老母亲？”老李问。

“时间紧，也就回来一个多月，来接老娘走。”

“唉，都成教授了，你看看我，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了，什么都没成。”老李拍着大腿摇着头。

云洛笑了笑：“什么教授啊？也就是个教书匠罢了。你看你，多好，家庭和睦的，我羡慕都来不及呢。”

一阵沉默。

老李先开了口：“女儿呢？留在这儿？”

云洛叹了口气：“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女儿，想把她接到身边，弥补一下，可这孩子倔得很……”

“应该和小智差不多大了吧？也高中了，这时突然把她接走，可能孩子也不太适应，不如等上了大学再说。”老李给了个建议。

云洛点了点头：“是啊，高二了，在二中读书。其实我也这么想的，马上就高考了，突然换个地方对她的学习有不好的影响。”

一直在旁边默默坐着的李宇智一听是二中的，就问：“二中的？和我一样也是高二？说不定我认识呢。”

老李也笑着说：“呵呵，是啊，搞不好小智还真认识。”

云洛说：“云朵。知道吗？”

李宇智心里突然小小地震了一下。云朵，云朵，云朵。原来是云朵。

世界有时很大，我们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失去了熟悉的人；世界有时又很小，绕了一圈又一圈，原来又遇到了当初的你。

“叔叔，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去了？云朵说，他很想爸爸。”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李宇智突然跟云洛说。

老李皱了一下眉头，对儿子说：“小智，怎么跟叔叔说话呢这是？”然后又转向云洛说：“小孩子说的话，别在意。”

云洛笑着说：“没事。这也确实是我的不对。云朵在班上表现怎么样？还好吧？”

眼前吴法和云朵接吻的画面又浮现。很多事，总是那么真切清楚而又残酷。

李宇智微笑着说，很好，云朵挺受老师和同学们欢迎的。

窗外，秋风吹过，叶儿纷落。楼下大院里的孩子们嬉笑着互相追逐。一个穿红色毛线衣的小女孩推了一个小男孩一把，大声说，我们不要你和我们一起玩！你自己玩！小男孩不说一句话，就那么直直站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他还是站着。

原来，我就是那个小孩。李宇智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孩子们逐渐跑远，笑声逐渐远去。

“小智，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给云叔叔接风。”妈妈过来跟李宇智说。

“妈，我不去可以么？”

“不行，这怎么可以呢？小时候云叔叔还抱过你呢。对了，你不是他女儿的同学吗？他女儿叫啥名儿来着？”

“云朵。”

“对，云朵，等下把她叫上。”

“唔……”

“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满？去去去！去换衣服，看你穿的跟个混混一样。”妈妈把李宇智推进房间。

世界原来，真的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