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玮进门，放下旅行箱，发现家里的吊灯、落地灯、筒灯全都亮着，客厅里却没有人。

他知道书越的亲人来了，难道是都出去了？随手放下外套，走进屋内，刚想打电话，突然听到跃层的客房里传出东西落地的声音，“啊！”书越的低呼声传来，他快速跨过两层台阶，推门进去。

“小豪，你怎么乱扔东西，妈妈在家怎么教你的！”李菊的拳头落到儿子身上，书越捂着头，蹲在地上。

“书越。”何其玮大步走近，弯下腰，“让我看看。”他着急地去拉书越，书越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人放松下来，何其玮焦急地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人在下一秒便被圈进温暖的臂弯，她像是迷路的人终于找到向导一般，眼泪唰地流下来，也顾不得妈妈和弟弟，蓦地扑到丈夫怀中，哭着说：“你回来啦，你知道回来啦。”

何其玮将她扶起来，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怎么了？伤到哪里了？”书越哭得更大声，似乎不只是被硬物打中额头的疼，连带着之前夫妻间的别扭，她都一并发泄了出来。结婚半年多，何其玮从未见过书越哭，他一时慌了手脚。

“女婿回来啦。”坐在床边的李菊站起身，打量何其玮。她起先只关注儿子，等到书越放声大哭才注意到这个走进房间的人。

“妈妈，您好！”何其玮仍抱着书越，行动受限，只能先微微颔首。

“好，好，多帅气的小伙子，比照片上的还好看，妮妮真是好福气。”

书越依旧紧紧环住何其玮的腰身不放手，脸藏在他心口，抽抽搭搭。他轻抚着她的长发，缓缓道：“我不在家，高兴坏了吧，回家去住电脑游戏想玩多久玩多久，再没人管你。”

妻子任性地不松手，他总不能由着她，在初次见面的长辈面前，两人过度亲热，总有些尴尬。他转移话题，好不着痕迹地改变被书越抱住不放的格局。

“我才没玩。”她嘟着嘴，扬起花脸，何其玮一下没忍住，笑出声。书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家里不只有他们两人，她应该端庄一点。

不情愿地从丈夫怀中退出，拍拍心口，“其玮，这是我妈，我亲妈妈。”书越生怕丈夫混乱，尽量解释详尽。

何其玮点点她哭红的小鼻头，“我知道，你不是在电话里都和我说过了吗。”

“我认得他，我有照片。”李菊也赶忙说。

许是觉得大家的焦点都已转移，这时，床上的人倒从被子里探出了头，探究地看向他们。

何其玮的视线越过书越，看向床上的少年，少年被他一看，又缩回到被子里。

“小豪，这是你姐夫，快叫人。”李菊转身回到床边，继续锲而不舍地拉他的被子。小豪“呜呜”叫着，在床上滚来滚去。

书越抱歉地看着丈夫，指着床上的“一大团”：“我弟弟，小豪。他……”

“我知道，你说过。”何其玮打断书越的话，示意她不能当面说小豪的缺陷。

他心疼地拨开书越额前的碎发，被击中的地方已红肿一片，“被什么砸的？”他轻触着伤处。

“床头的闹钟。对不住啊，小豪他不知轻重。”李菊看出何其玮紧张书越，她又欣喜又无措。

“妈，不怪小豪，我带书越去擦点药。”他将妻子牵出房间，她的伤需要处理。

我已后再也不说你是闷货了，再也不把你扔一边了，书越温驯地跟着丈夫回房间，心里暗自检讨。

摸着头上的纱布，她歪着脑袋，“好像应该煮个鸡蛋敷一敷的吧，这个药管用？”

“嗯。这是年前郑达送我的外用药，他们中医世家。”何其玮边整理药箱边说。书越看到他坐在身边，心里踏实了许多，小嘴也不再撅着了。

“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夜宵。”

何其玮拭去她眼角还没有风干的泪水，纵容道：“我不饿，吃过了，你现在不生我气了？”

书越猛点头，以至于牵扯到伤口，疼得嘶嘶吸气。“早不生气了，我知道你是闷葫芦，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前一分钟还检讨再不说人家是闷货，现在换成“闷葫芦”，难道就不算是骂人了。

何其玮听到不太雅的评价，并不气恼，在婚姻里，他真当书越是孩子一样带。

他眉眼带笑，“以后有什么想法、要求尽管和我说，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是你丈夫，不是你老板，你放心让妈妈和弟弟住在这，我这两天就去联系医生。”

书越的心被他宽慰的话填得满当当，她不由自主地靠向他，“谢谢。小豪他有些特殊，不好沟通。”斟酌半晌，她不清楚该如何准确形容小豪现在的状态。

“没关系，慢慢来。自闭症的孩子已经很可怜了，我们要有耐心。”何其玮侧过身，目光清亮如星辰。

书越知道，他这样的人，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她被感动了。

她看到何其玮站起身，仿佛是出自本能，她迅速伸手拉住他，何其玮脚步顿住，书越两步站到他面前，主动抬手勾住他的颈项，踮起脚，吻了他。

结婚以来，不，应该说是自成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亲吻异性，毫无技巧可言，青涩笨拙。

“我去整理你的箱子。”书越的吻只停留了几秒，她羞涩得心突突直跳，她没话找话，转身要逃。

谁知，身后之人反应果断，用力一带，便将她转了回来，书越跌进他怀中，惊呼出声。

他用力搂过她的纤腰，将她牢牢桎于身前，深情地回吻她，时而轻缓，时而狂热，霸道地不断汲取她的香甜，不容她有一刻闪躲。

书越情不自禁地搭上他的双肩，右手触到他的心房，手腕上脉搏的搏动呼应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书越……”良久，何其玮将她搂紧在胸口，平复着呼吸。

“嗯？”书越酡红着脸，房间里流动着淡淡的温情。

“我在德国给你定了架钢琴，过两天就会送到。”

书越在他怀里舒缓地闭上眼睛，轻叹低语：“怎么想起送琴了？”

他嘴角扬起迷人的弧线，音色沙哑：“陪你回门那天，我注意到你家里有钢琴，岳母是声乐教师，我想你大概会弹琴。碰巧，其枫打电话向我道歉，他说那天是因为听到你弹了熟悉的乐曲，才控制不住对你的思恋。我也想时常听到你的琴声，想知道，我妻子的琴音究竟有多出色。”

书越暗自得意，明明是你自己小心眼，还编出一套文艺的说辞，不过此刻，她还不至于傻到去揭穿他。

“何董，我6岁开始学琴，十五岁钢琴十级，还得过一些专业比赛的奖，差点考进音乐学院钢琴专业。所以说，以我的水平，如果去五星级酒店弹，估计一首上百元，何董财大气粗，准备出多少银子，听一曲啊？”她抬头，眼如新月，嘴角带着坏坏的笑。

他俯身贴近她，“姑娘是只卖艺的清倌人吗？”书越垂眸绞着手指做害羞状。

“那我出一百万两银子，请姑娘献上一曲，并邀姑娘共度良宵。”他眼神放浪，神情轻佻。

书越不禁瑟缩，这人真够风骚的。

清了清嗓子，书越配合地拉着他的衣襟，“官人，小女子只卖艺不卖身。”

何其玮闻言，露出邪佞嘴脸，捏住书越手腕，含住她的耳珠，“大爷我再出一百万两，小丫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温热的呼吸引起阵阵酥麻，书越颤抖着，刚想喊非礼，他却忽然变了脸色，凑近她呢喃着：“可是，我舍不得，要不我以身相许算了，姑娘切不可看轻在下的心意。”

书越被他挑逗地进退两难，她无助地捶打他，那有气无力的小拳头落在身上，好似无言邀请。何其玮握在书越腰间的手忽然用力，半托着她转了个漂亮的圆弧，他将她抵在墙壁上，灼热的吻似雨点般落下。

书越被他的男性气息环绕，她中毒似地闭上眼睛，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在如此安逸的时刻，她不想再去计较感情的纠葛，不愿再去怀疑他的真心，她彻底放松自己，任他的吻、他的手流连到身体各处，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把持不住。

腾远大厦对面新开了一家民办的钢琴学校，每到下午，教室都是满员的。

书越倚靠在一楼半开着的教室门口，看着端坐在琴凳上脚够不着地，却还一脸认真的小孩子，笑容轻柔。

“叮叮咚咚”的琴声飘荡耳边，听着音符思绪飘散，幼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在妈妈的监督下学琴，像个小大人似的练习当时一点都理解不了的世界名曲。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弹琴弹了十几年，一转眼，长大成人。

“书越，怎么不上去等我。”书越扬起嘴角，她听出了身后之人的脚步声。

“我刚到一会，发现这里新开了家钢琴学校，好奇，就进来看看。”她转过身，挽住眼前之人的胳膊。

“想来做兼职吗？我仿佛记得不久之前，某个人说过，她一首曲子可值百余元。”他笑地邪狎，存心逗弄书越。

书越眯起眼睛，并不接话，只是拇指、食指同时捏住他前臂内侧的一处皮肤，而后两个指头夹住一撮肉肉用力一转，毫不意外地听到何其玮“咝咝”吸气，书越的眼睛随着他的吸气声越眯越紧，最后，受迫害之人终于熬不住：“我只是重复你的话，你不是说自己卖艺……好，好，我不说了，你手下留情吧。”这年头，说实话都没有好下场的。

书越嚣张地松开手，大步向门口走去，“我爸说手痒了，要找你下棋，所以让我带上你晚上回去吃饭。”

何其玮揉揉自己被掐到麻木的肌肤，大步跟上，他牵起她的手说：“那走吧，还等什么。”

严教授夫妇好久没看到女儿，嫁了人的孩子，本来就不好让她常回家来，现在她的亲生母亲又和她住在一起，他们就更不好去插一脚。严大教授被自己媳妇逼得给女儿打了电话，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家庭聚会。

“妈，我哥和嫂子最近在忙什么？天天好吗？我都没联系不上他们。”书越嘴里鼓鼓的，妈妈做的饭，永远是世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