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宵。”唇间溢出这个熟悉的名字。黑暗地世界里绽出了一丝白光，她从里面挣脱出来，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酸胀发疼。喉咙很干涩，好似有什么利器刮着喉咙疼痛不已。还未反应过来，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眸蓦然映入她的视野，含着比波浪还波澜的情愫。

大脑里一片空白，徒剩他俊美邪魅的笑容。

这一刻，她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身处在梦境还是现实。

但是很快，一个熟悉得令她心颤的声音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锦儿，你是在喊我吗？”话语里包含着无穷的暖意。那调笑的语气掩饰着无法露出的慌张。他究竟该怎么告诉锦儿他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蓄谋。不管哪一种，好像都注定了要说点谎言。天知道，其实他很想坦白。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她眼神稍显诧异。“难道你一直跟着我吗？”

孟子宵浅笑拿起旁边的荷叶做成的碗抵着她嘴唇，似乎不准备回答她，“多日没张口，喉咙干涸才会疼，喝些水就会好些。”

李锦瑟抿着嘴唇，眼神冷漠不信任。孟子宵真不知该苦笑还是感谢，如今他竟然有点后悔让他的锦儿，一点一点由他的手变聪明。

看到孟子宵眼里的无奈和宠溺，她冷冷勾起唇角：“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王爷现在应该算是把本宫休了。”他出现的是那么巧合，因为当年御花园相遇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而先前出现在白児上吊房间的，也是他。这种种巧合混合在一起，是相救，还是一场慢性毒药。她分不清楚。

而白児究竟是不是他带走的，她也问不出口。或许，她只是不想从孟子宵嘴里，听到所谓的事实。

“的确。这只是一场巧合。”耸了耸肩，把荷叶放到李锦瑟旁边。往后挪了几步靠着石壁。“现在看来，似乎你还想听本王的解释？”美丽的丹凤眼微微上翘，道：“挺可惜的，本王现在口干舌燥说不出一句话。”

“你！”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在怀疑他，却也闭口不言。真的跟以前一样对于解释不屑一顾，既然这样再继续谈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李锦瑟负气躺倒一边，不再做声。

孟子宵没听到声音，偏头看去无奈笑了。其实他早已经习惯用朗朗上口的谎言来诠释所有的巧合。只是，他不想和锦儿在一起，也成了谎言。偏头看了下天色，日暮低垂山峦间，该回去了。

孟子宵起身拍了拍身上污垢，厌恶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为了锦儿他根本不屑在这么肮脏的地方。走进李锦瑟，“不管你信或不信。现在，起来吧，我们该离开这里。”

李锦瑟两手往后支起上半身，准备挪动腿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错骨的疼痛钻心裂肺。

孟子宵皱眉道:“怎么？不能起来了？”看她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不做声。漆黑如墨的眼睛闪过寸缕担忧蹲下来，“给我看看！”修长白皙的手指将要碰到那破烂地裤腿。

那个手指也曾经碰过另一个人女人的脸颊，还有嘴唇。那么留恋和意味深长，现在竟然来碰她！李锦瑟眼神一暗，挥手‘啪’一声打开，指尖擦过孟子宵白皙如玉地脸颊，划过一道红痕。

“不要碰我。”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包含无穷的怨恨。

孟子宵愣了下，随即想到他们现在貌似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既然要误会，那么就误会个彻底。然后那些人都交给他来除掉。视线蓦然转冷，近身捏紧她下颚冷笑道：“怎么？一个不要脸的细作，也想保持公主的高贵？”站起身，眼神俯视她微感诧异的秋水盈眸，“那你就保持着你高贵的自尊心，死在这里吧。公主殿下。”

唇角勾起邪魅笑容站起来，转过身。慢慢走向洞口。

李锦瑟看着孟子宵的背影，心漏跳了一拍，好像是在看湖面的一个倒映。也许在轻轻投个小石子进去，这个倒影就会起波澜，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逐渐消失不见。

“那既然我是个不要脸的细作，顺亲王又何必屈尊降贵与我这个细作一起，困在这个洞穴里面？”他没有停下脚步，还在继续走。也许他这样消失也不错。可是不甘心，她不甘心。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悲惨。而且他还很有可能是盗走白児尸体的那个人。

好似一道惊雷从脑海里划过，她刚刚在昏迷间从脑海里看到了什么。

是孟子宵从梦潜宫外走进来，把白児的尸体带走！

摁着手心，通过砂石刺进去的痛感，找回自己的声音，找回自己的思绪：“孟子宵，当年南帝二十年三月五号。你是不是进入了梦钱宫。”

孟子宵终于停住了脚步，唇角勾起个邪魅的弧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回头看她，笑容邪魅俯视万物。眸光冰冷，寒霜迫心。

“那么白児尸体，是不是你带走的！”她努力提醒自己要冷静。

孟子宵只是浅笑，无所谓的往旁边倚靠着墙壁，“真伤脑筋，公主这问的可真是直接。难为本王了。”

他那无所谓的摸样，可一点都没有一点难为存在。更像是一场让他愉悦不已的游戏，而她不过他游戏中，可悲的角色。一想到这里，她禁不住黯然的侵蚀，垂下眼睫，道：“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孟子宵为了让她听清楚，还放慢了速度：“是我。”

李锦瑟冷笑道：“那么你的出现，你的感情。是不是也是一场骗局。而你会这么伤害我，是不是知道，我才是真的锦儿公主。”最后几个字，她说的舌尖都在颤抖。

孟子宵挑了下眉头，缓步走进李锦瑟蹲下身子。那大海般波兰美丽的眸子里，葬了一个冬季。凑近李锦瑟耳边，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没那么聪明，或者可以幸福一辈子。”

这笑话好笑的让她勾起了唇角：“本宫不如你所愿。”也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嘲讽：“真可惜啊，王爷。

“是啊。”孟子宵直起身体，“真是可惜。”从上面俯视李锦瑟，他看见了无止境的黑暗，笼罩着她的容颜和表情。也许她现在是笑得，也许她现在是哭得，也许现在她现在是痛得。都与现在的他无关。

而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想再与他多言。这样正好，他也懒得继续浪费唇舌。往前走了几步跃入了黑暗中。

春日晚间的凉风从他面前迎面袭来，散到鼻尖，嗅到了青草清新的气息。很像当年那个婢女给人的感觉，甜美安静。

如果可以，他会一直把这份记忆，埋葬最深处沾灰惹尘。却还是让锦儿挑了出来。给了心里好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的感觉。耳边似乎还隐约听到，母亲的惨叫声和那悲戚的话语……

你怎么可以爱上她，她的母亲毁了我们全家的罪魁祸首啊！如果你对我们还有孝心的话。就杀了她！宵儿，杀了她！杀了她啊！！

罪魁祸首，好重的词。

那现在呢，他又是哪个无辜人的罪魁祸首。

他勾起唇角冷笑，跃上了山顶。

绿油站在左边看他上来马上走过来询问：“王爷，我家公主，怎么样？”指腹都在颤抖。多日来她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才会夜闯顺亲王府，找到孙二娘。才请来孟子宵。

孟子宵笑道：“死不了。赶紧通知人来救吧，若误了时辰，本王可不敢保证了。”不顾绿油神情不悦，走向另一边。

“王爷，你回来啦？”那是他现在的王妃，李柔伊。怯弱地、温柔地、望着他。眼里充满了不甘心，却不敢上前说他一句不是。这也是就是她和锦儿唯一的不同，但也足够了。

他浅笑道：“不好意思，柔儿，要你久等了，我们回府吧。”那邪魅笑容引来了李柔伊脸颊两片红晕。

绿油狠狠剁了下脚，越到孟子宵面前：“那王爷为何不把公主带上来？”

“噢？那与本王何干，貌似柔儿才是本王真正该在意的人吧？”这言下之意，则是其他无用之人等，他孟子宵没时辰也没精力去理会。

绿油暗自咬唇，不敢与孟子宵硬碰硬，可是自己又能力有限。不禁暗自悔恨，难道真得要赌上要公主再死一次的可能？她不禁看向李柔伊。

“王爷。”李柔伊担忧蹙紧了柳叶眉：“锦儿妹妹，她……”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孟子宵眼神冷得慑人。

他最讨厌别人罔顾他的话。但也没想过要李柔伊难看，于是温柔地梳理李柔伊鬓角的秀发，“柔儿，我们回去吧。”指腹下似乎颤抖了一下，是李柔伊在颤抖。

绿油捏紧双拳，转身跑进了浓浓黑夜里。横竖不过一死，她何必计较那么多！

看到此景，孟子宵浅笑了下，拥着佳人走上了旁边的黑色轿子。马车晃动着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车轮咕噜噜滚动出林中唯一的声音。此处幽静，一点细微响声都仿佛贴在耳边似的。

轿内没人说话。李柔伊是想说不知道从何说起绕弄着手绢。而孟子宵则干脆闭着眼睛靠着轿壁，薄唇紧紧抿着。

倏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践碎了宁静。孟子宵睁开了眼睛，狭长的凤眸明亮炯炯。

马蹄声停住了，轿源传来阵敲击声，李柔伊紧绷的神经断裂，吓得花容失色，“王爷……”

孟子宵眉头紧蹙，拍了拍李柔伊手背：“没事。”右手掀开了帘子。许酿穿着一身青绿色衣衫，扎着白色飘带。看来一身书卷气。

“人已经引去了。”许酿一看到孟子宵修长戴着玉扳指的手说道。

孟子宵略沉了下下颌，抬了抬手尖，示意他离去。放下了帘子。

黑色的马车又开始摇摇晃晃在狭隘的小道上驶去。

孟子宵又一次靠着轿壁，闭上眼睛。

黑暗的世界里，满满都是李锦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