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瑟颦眉望他,梦醉生俊美邪魅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旁边妇孺们怕是没听见他前面的话,只是光看见梦醉生,脸颊微红偷瞄了眼对李锦瑟说道:“姑娘好运气啊,多俊的人啊!”
梦醉生俊脸宛如霜降,走近了语气显得寒风四起道了声:“今日寅时,在下会过府拜访。”
周围人一哄而笑,显然也随着妇女的话想到了别处。梦醉生凌厉一扫,众人尴尬笑了几声就不敢吭声,眼神充满了惧怕垂下头。
李锦瑟凝眉抿唇,凝视他越发冷漠的眼神。梦醉生眉梢不满上扬,未等李锦瑟回答,便转身离开,孤傲身影容不下半点忽视。
亦如他来时一样,气势浩荡的离去。
光聚集在他背后刻丝祥云图案上,顺着金线缓缓泻成温柔的朝阳,初见逼她交出名册也好,如今夜访也好。感觉梦醉生宛如一座冰山却反其道而行,仰赖太阳生存。极端而不按章法好似这两次的出现,无意之间却救了她性命。
李锦瑟梦醉生慢慢走近那个拿着画像的人,不知说些什么,那个人一脸不甘看了李锦瑟眼,后突然惶恐频频点头。跟着梦醉生离去了。
这算不算,她不明所以又欠了他一份人情。
也许是心境关系,周遭气氛骤然变得暖和了些,众人皆拥过来和李锦瑟交谈。但奇怪的是许酿和孙二娘,他们一从梦醉生出来就变了。
许酿是从梦醉生出现便一直盯着梦醉生,面容越来越灰败。而孙二娘则是越来越哀伤。
李锦瑟暗自上了心,假意跟百姓说说笑笑,暗地观察许酿,进城期间许酿竟然慌神差点撞上别人摊位,除此之外,也算是平安无事。
闹市里叫嚷声音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还带着股宿城独有的淳朴气息。孙二娘顿时放下心来扯了下李锦瑟衣袖唤了声:“姑娘——!”忽然一道视线犹如寒光利剑从背后猛然射进孙二娘体内。
孙二娘骤然咬住下唇欲言又止。
孟子宵从来都没看漏过任何人的本性,他既然劝慰她不要再像个傻瓜一样付出一切,恐怕是想到了现在这个结局。
可是无法控制的,孙二娘还是想祈求李锦瑟假若以后他们处于对立的时候能够饶他一命,可这孟子宵也该想到了吧。他聪明的令人恐惧。
孙二娘眼神骤然变得哀伤,牵强笑了下,便不再说话。
李锦瑟心里起疑,却默不作声处于两人中间,许酿在李锦瑟右下方往后的几个位置。一直望着别处,梦醉生今晚来到王府,那么一切都会被摊开,他的过去他的秘密他的背叛,所有一切不想面对的,主子都会知道。然后毫不留情的抛弃他。
越接近王府,剑眉越拧越紧,眼中忧郁越来越浓,捏紧的双拳渗出了汗。
可是许酿显然高估了自己在孟子宵心中的地位,自他与孙二娘陪伴李锦瑟进屋开始,孟子宵的视线便是围着李锦瑟打转,他的视野里,好像再也容纳不了其他的东西,也没有询问他任何路上发生的事情。
孟子宵揽着李锦瑟腰肢走进王府,仿佛没看见许酿与孙二娘,踏上汉白玉筑成的长廊,李锦瑟只觉凉意从脚底涌上来,流通全身血液,似乎要冻结成冰,微微颤了下,腰上那只属于孟子宵的臂膀收得更紧。她看过去,只看见他近乎梦幻般魅惑的侧脸冷若冰霜。
移了视线,隔着长满杂草的假山,李锦瑟看见孟子宵的花园凋谢枯萎了,久未有人打扫的摸样。而走了良久,天慢慢黑下来,也没遇到什么丫鬟。
看来孟子宵回来之后日子并不好过,他既然能够逃脱那么也就可以不住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原因可想而知,难怪许酿会恨她恨得将她亲手掐死。
“到了,姑娘。”孙二娘于耳边轻言唤了声。
李锦瑟收了心思打量眼前。
红色门扉屋檐两边个挂龙凤双形灯笼,昏暗火焰透过薄薄一层斜射至地面铺上黄色流沙,旁边树影婆娑,显得幽静而空灵。孟子宵推门揽着她进来,反手阖上门隔绝了许酿和孙二娘之后便松开手,走到凤尾镂刻檀木桌旁,举起玉凤耳活环爵杯斟了杯水酒递给过来的李锦瑟。
“一路平安,公主殿下。”孟子宵望着李锦瑟眼梢处的梅花胎记,从容勾唇抿酒。
李锦瑟接过杯子坐下,望着孟子宵单手托腮拼酒,下颌未仰光亮从缝隙中钻进来涂上了他的眼梢,流动了少许悲伤。李锦瑟心思略沉:“当年荣亲王府莫名的火灾,是你放的?”
孟子宵愣了下,随即勾唇望向窗外残月:“不是,公主多心了。”
李锦瑟秀眉拧紧,“荣亲王被关入天牢,父皇即刻派重兵把守王府四周,不许任何人进出。唯有王府中人才能纵火。”
“那又如何,公主知道本王父亲在朝中树敌良多,那些政敌派人来王府纵火也并无不可。”孟子宵提起酒壶斟满抿了口,“再说,本王是父亲亲生儿子,弑兄杀父违背道德伦理,要遭万人唾弃。本王怎会如此愚蠢背上恶名遗臭万年。”
他面容沉稳淡定,字句掷地有声,完美无缺地摸样让人无法从中琢磨出半点不对。
李锦瑟唇角噙着嘲讽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是先杀人而是先用迷药迷昏府上众人,然后放火。王爷莫要告诉本宫,这是那些政敌突然良心发现。”
孟子宵低笑声,露出无限哀愁。漆黑地眼眸里好像倒映着清冷的月光,望着李锦瑟:“锦儿,如果可以,这些事情我只愿一人独背。”
李锦瑟万万想不到当年猜测竟然会一语成戳,如果被有心人士知道,那么孟子宵将从此陷入万劫不复。蓦然想起母后一脸漠然只是假意阻止她去寻孟子宵,恐怕母后早就知道。并且准备以此来让孟子宵失去所有。
李锦瑟望向孟子宵,深邃的瞳里烙印着她得容貌,唇角噙着的笑从容自信。
孟子宵是早就知道的,从一开始。他就甘愿做这一切成为皇后手中的把柄。
李锦瑟心像被掏空了,血直流出来使嘴里都弥漫了血腥味,呼吸出来却变成了哀伤:“子宵哥哥,你不需要这么做。”
孟子宵黑夜般深邃的眼眸刹那亮起了光亮,又如烛火渐息重入黑暗。探出修长手指以指腹摩挲李锦瑟眼梢,唇角弧度往上仰了几分:“锦儿喊的真好听,能再喊几句吗?”
如绸抚过眼梢,残留于肌肤上不少暖意,掩住了李锦瑟的口,或者说她不知道如何开口,那声子宵哥哥,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秋水眸子此刻盛满了惆怅。
孟子宵察觉到她情绪波动,知道她高傲的性子受挫,仰起唇角镌着柔情:“锦儿不用感到抱歉,我做得一切与你无关,只是为了以后能过得更好而已。”
孟子宵进镀上银色的窗沿,“皇后拿了那把柄,虽然可以随时将我置于死地,但这也代表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她的威胁,说不定以后,能离开这里,再也不被什么约束。”
孟子宵依窗独自饮酒,听着外面微风带离花瓣旋转的声音,碰撞在空气中散发出几缕幽香从窗外悠扬飘进,流淌周围。
李锦瑟明白孟子宵说这些不过是要她宽心,但想她以前位于高位文武皆宜,驰骋沙场。如今不仅武功全无,还要被人当做金丝雀护在笼子里。这让她,情何以堪。
无力感和自嘲犹如涨潮般慢慢漫上了喉咙,似乎要将她溺死,自卑杂乱无章的冲过来,灌进眼耳口鼻,还来不及被淹,已感到孤身一人。
许酿说得没错,她不是孟子宵的幸福,而是无止境的灾难。
“锦儿你在想什么?”好似从汹涌大海将她捞起搂紧怀里,睁开眼是孟子宵漫不经心的邪魅笑容。
衣衫上龙诞香沁入了鼻翼,李锦瑟面容僵硬,蹙眉动了下。孟子宵手臂力道加重,竟将她逃脱不了。
孟子宵叹了声气,收拢了手臂安抚急躁的心情,他无法承认刚刚看见李锦瑟从椅子上摔下的刹那,温润眼光里抖出似惧意。见李锦瑟还在拼命挣扎,孟子宵干脆席地而坐靠着房柱,搂紧人邪笑垂首于李锦瑟耳瓣低语:“从以前开始,锦儿一个人就会这样胡思乱想,然后自怨自艾。现在,锦儿还没点改变吗?”